第二十一章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马铁豆急不可耐地催促车菊星子，对事件的预感让他心烦意乱，彻底丧失了对车菊星子的耐心。

    沉默了几秒，车菊星子“哇”哭了起来，在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突兀，吓了马铁豆一跳，他往门外看看，铁锤仰面朝天睡得香甜。

    “别哭，别哭。你别哭啊，小心招来人，车菊星子大人。”面对哭泣的女生，马铁豆手足无措，而且害怕被人听到。

    矿上派出了大批用来侦查的微型机器人在楼兰城里忙碌地飞舞盘旋，说不定眼前的蚊子就是其中一台。

    哭泣声反而上升了几个调门，眼泪不管不顾地肆意涌出富有立体感的眼角，使得娇艳的车菊星子平添另一番楚楚动人。

    哭了有两分十二秒，车菊星子哭痛快似地戛然止住，并恢复了以往的老练和平静，以一种看透世事的眼光望向马铁豆，这目光让铁豆浑身不自在。车菊星子决定告诉才见两次面的马铁豆一个事关重大的秘密。

    早在五六岁的时候，车菊星子就固执地认定自己的人生将远离幸福，所以她憎恶所有，包括她的母亲。

    在她把自我放逐于无边无际的平庸时，是卡洛斯塔发现了车菊星子世所难匹的歌唱天赋，加之她所拥有的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在极短时间内便牢牢摄住别人的心，让她不可摆脱成为世俗超级偶像的宿命。

    卡洛斯塔有意凭借不可挑战的传播网络，将其打造成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明星。可出乎意料，车菊星子竟变为风靡人间的娱乐之神。

    神是不可被冒犯的，更不能被掌控于凡人之手。在卡洛斯塔的宠溺下，车菊星子拥有了其他明星所没有的全权自由，她的话连卡洛斯塔的总裁也不会轻易驳斥。

    因为相比她创造的天量财富，她的自由就显得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天真无邪，无伤卡洛斯塔的大雅，而且只会让卡洛斯塔更为强大。

    当自由得到强大的卡洛斯塔保护时，车菊星子感受到了为所欲为的幸福，哪怕是摘星星够月亮的任性也被无阻滞地满足，她把这当成了广博的爱。

    支撑她快乐多年的爱被楼兰城的马铁豆一语戳破，如同贴面炸裂的气球。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极其奢侈挥霍无度的世界里，这里的真实均由成本昂贵的假象构造而成。

    这是她第二次受到的巨大伤害，第一次是在她五岁时。那年一天，因为差点弄瞎了一个小孩子的眼，车菊星子被mama大打出手，屁股被打开了花。

    事后mama哭着对她说，她不应该有这么暴力的心，因为她是罕穆玉德的女儿。罕穆玉德是“华胥之城”宗教领导组织审判委员会审判长，他是身背道德和光明的半神，是人间无畏的精神领袖，他的女儿不该做出那么残暴的事。

    母亲的话在车菊星子的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在她受到周围孩子们的嘲弄和欺凌时，她那个所谓的父亲不知身在何处，而当自己鼓起勇气奋起反抗时，她的生父如幽灵般从母亲的口中冒出，冷漠残酷地绑紧她的灵魂。

    卡洛斯塔在车菊星子引以为耻辱的旧壳外面制造出自由幸福的虚伪新壳，而现在新壳又被打破，车菊星子作为私生子的形态赤裸裸地出现在马铁豆眼前。

    “之所以这么说，是由于一个有关我身世的秘密。”车菊星子眼睛里露出敏感多疑。

    “你的身世？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不强迫你。”马铁豆对于探究别人的隐私并不热衷。

    “没什么关系了，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一次，有权知道可能导致绑架的原因。”车菊星子点点头，像是给了马铁豆一把允许进门的钥匙。

    “我的生身父亲是罕穆玉德，‘华胥城’的精神领袖，审判委员会委员长。”

    马铁豆呆住了。在原生大陆，罕穆玉德犹如神之降临凡间的化身，他主宰着原生大陆亿万众生的命运。如果车菊星子是他的女儿，那她在各地受到的优待毫不为过，甚至还可以再隆重热烈些。

    “既然是他的女儿，那还有谁胆敢冒犯，别说绑架了？”停顿了数十秒，马铁豆的大脑又开始运转了，他激动不已地问车菊星子。

    “我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刚才流出的眼泪仿佛是排净了耻辱的毒素，车菊星子把目光随便探向房子的一角，说话的语调平缓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