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开学第一天按惯例是开学典礼加升旗仪式。 升旗仪式开始前，其他班上的同学都安安静静地站在队伍里，几乎没人说话，只有宋乔班上热闹得很。 宋乔个子矮，站在了正数第二排。 她前后的女同学都在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女生们都在讨论着和化妆美容相关的话题，有人展示自己新买的粉色指甲油和项链，还有人拿出小镜子对着镜子偷偷摸摸地画眼线。 最近班上不知怎么的流行起来画那种极细的眼线，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能显得眼睛大一些。 按理说，学校是禁止女生化妆和涂指甲油的，也不允许戴首饰。 初二·九班的女生们却普遍不愿意遵守校规，她们经常悄悄地化上一点看不出来的淡妆。 按照老师们的话说，九班的女生都太爱美了，没有一个愿意好好学习的，仿佛“爱美”和“爱学习”就是两个完全不相容的属性。 不过九班的成绩确实一直都很差就是了，正好印证了老师们对他们的看法。 男生们则相对来说安静一点，但是也有几个人聚在了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游戏攻略，比如最近很火的暗黑破坏神。 站在宋乔身后的何佳迪敲了敲宋乔的肩膀，小声道：“你从正面看，能看出来我打了耳洞不？” 宋乔转身看了一眼，何佳迪是个白白瘦瘦的小女生，长得挺清秀的，平时也很爱打扮。她刚剪了个齐刘海短发，很像后来几年流行的bobo头。 宋乔看了看，道：“看不见，头发都挡着呢。” 何佳迪松口气，“那就好。” 她又撩起头发，给宋乔看她打的耳洞，上面还戴着一对小巧的银质耳钉。 s市这边没有给小孩子扎耳朵眼儿的习惯，所以班上女生都没耳朵眼，老师也说过不让扎耳洞。看来何佳迪是假期里偷着扎的，要是被老师发现，肯定又要被扣分。 宋乔有点无奈。 上中学前，女生们为了打扮还真是费尽了心思，还得想着怎么才能避开老师的眼睛，钻校规的空子。 何佳迪看了看宋乔，捂着嘴小声道：“小乔，你是不是抹粉底了今天？” 宋乔以前皮肤黑，有些发黄，看起来就像营养不良，可是她平时的伙食明明一直都不错，大概还是体质的原因。 可是今天宋乔看起来肤色提亮了许多，似乎比平时好看了一点，所以何佳迪才怀疑她用的粉底。 班上确实有几个女生悄悄用自己老妈的粉底，来遮痘痘和雀斑什么的。 宋乔道：“没有啊，我从来不用粉底。” 何佳迪不信，还伸手捏了几下，道：“你肯定抹粉底了！是不是还用面膜了？感觉挺光滑的。”她说着，还捏了一把自己的脸比较一下。 忽然，cao场上的大喇叭发出一身刺耳的噪音。 原来是德育处萧主任上了台，将话筒摘了下来，不小心引起了噪音。 萧主任是个不苟言笑的女老师，头发在脑后紧紧地扎成一个发髻。班上有人看了哈利波特，就私下管她叫麦格教授。这个外号还算好听的了，其他学生则喜欢叫她“386”。“386”是一款很古老的电脑型号，里面又带了三八的音，意思就是，萧老师是个很“三八”的老古董。 萧主任语气严厉地点名批评了几个班，还特意把初二九班放到最后批评。 “初二九班，就你们吵吵得最厉害！唠唠唠，有那么多好唠的吗？几辈子没见面了？是不是放假放的时间太长了，心还没收回来呢？我看看，谁还唠嗑呢，有能耐上讲台上来跟我唠！” 萧主任说话东北味儿很浓，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外市口音。她一说话，九班就有男生阴阳怪气地小声学她说话，于是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萧主任虽然站在讲台上离得远，不过还是听见了九班的哄笑声。 于是她眉毛一皱，呵斥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宋乔非常理解萧主任的心情。 这群熊孩子也太没礼貌了，长辈在前边讲话，他们就在底下大肆嘲笑，换做她也得气得要命。 唐老师和其他老师都站在队伍最后，管起来不方便，所以这正是宋乔站出来维持纪律的时候了。 所以宋乔就压低声音冲身后道：“大家都别笑了！” 女孩子们都跟宋乔关系好，大家一听宋乔这么说，都纷纷止了笑。 可男生就不那么听话了。 他们假装没听见宋乔说什么，继续吃吃地低声发笑。 宋乔有点火大，就点了几个男生的名字：“王诚，李翼满，还有那谁——” 呃，她忘了那人叫啥。 “……都别笑了！” 被点到名的男生倒还挺配合，他们看了一眼宋乔，都低着头憋住不笑了。 宋乔松了口气，原来她这个班长还是有点威信的。 升旗仪式结束后，宋乔回到班里，就按照唐老师的指示收了一圈作业。 班里几乎没人认真早读，完全没有准备上课的样子。 她正收着作业，忽然听见班里有人叫了一声：“386来了！” 班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很快，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响。 很快，萧老师就出现在了门口。 她表情严肃道：“你们班宋乔在不在？” 宋乔举手：“我在。” 萧老师微微点头：“你出来一下。” 宋乔一头雾水地放下作业出了教室。 班上的同学都向她投去同情的眼光。 被386叫出去能有什么好事？八成是扣分、记过之类的吧！ 宋乔刚出了教室，却看到萧老师一向紧绷着的脸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你昨天是不是在火场里救了一个小孩儿？” 宋乔点点头，心道，原来老师也看了昨天晚上的新闻。 萧老师笑道：“刚才孩子家长专门到学校来给你送了表扬信。现在他正在陈校长办公室里坐着呢，说是要当面感谢你！” 宋乔立刻猜到了来人是谁，应该就是菜市场卖鱼的赵叔。 可她没想到赵叔竟然一大早就来了。 推开校长办公室一看，来人竟不是赵叔，而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 宋乔纳闷地看了看那男人。 男人一看到宋乔，就摘了鸭舌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头发有明显的自来卷，被帽子压得东倒西歪的，有点乱，不过他相貌清俊，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岁刚出头的模样。 宋乔总觉得他看起来很面熟。 仔细一看，她忽然发觉，这不就是昨天那个救人的白衣男子么？ 可他昨天不是被送到医院去了吗，这么快就出院了？ 那人向前迈出一步，竟一本正经地向宋乔伸过手来，要和她握手。 宋乔愣住了。 一般人应该不会这么认真地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握手吧？ 不过她还是伸过手去。 对方只是轻轻握了一下松开了。 “你好，你就是宋乔吧？”对方声音清冷道，“我叫赵天佑，是赵明明的舅舅。今天本来应该我哥来，但是他还在医院照顾明明，所以就让我替他过来了。” 他说着，就从上衣内侧摸出一个整洁的信封，还特意用双手捏了信封，规规矩矩地递给宋乔。 “这是我哥让我亲自交给你的。感谢你救了明明。” 宋乔接了信封，发现信封很沉，像是装了厚厚的一沓纸。宋乔怀疑里面放了钱，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沓粉红色的毛爷爷，目测至少有三千块。 宋乔知道这年月大家工资都不高，十八年后的三千块和这时候的三千块可比不了。 于是她赶紧将信封递回去：“我不能要这么多钱！” 赵天佑却也不接钱，双手插着兜道：“我哥叮嘱过我好多次，一定要你收下的。你现在不收下，他恐怕还要再跑来送一趟。” 宋乔只好收回信封，道：“对了，你昨天不是也住院了吗？现在好多了吧！” 赵天佑微微蹙眉，“住院？噢，你说的是我弟赵天福吧。昨天去火场里救人的不是我，是他，现在他还在医院里。” 宋乔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赵天佑和昨天的白衣男子长得很像，可是又有些不同。昨天那个平房里都是烟，宋乔没怎么看仔细，所以才会把赵天佑误认成那个人。 不过赵明的舅舅竟然也姓赵，这说明他爸妈都姓赵，还挺巧合的。 宋乔道：“那你弟弟没事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天福是替宋霖去救人的，所以宋乔才会特意打听一下赵天福的情况。 赵天佑显得有些惊讶：“噢……他挺好的。很快就能出院了。” 宋乔笑笑：“那就好。” 赵天佑很快就戴上鸭舌帽，道：“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忙。改天……”说到这里，他突然就表情不自然地住了口。 宋乔猜他想说“改天请你吃饭”之类的。可是她现在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请未成年小姑娘吃饭实在不太妥当，所以赵天佑才没把要说的话说完。 赵天佑刚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掏出一个名片转身递给宋乔：“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打电话找我。” 宋乔“嗯”了一声接了过去。 等她抬头时，赵天佑却已经大步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 赵天佑离开了办公室，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对着手机无奈地笑道：“哥，你知道我最不擅长对付小孩了，你还非让我帮你送钱过来，我就怕人家不收，我又不会哄小孩……嗯，嗯，你放心吧，人家小姑娘很听话的，已经把钱收下了。对，表扬信也送到了……” 他一边打着电话，就一边离开了校门，然后坐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上了车后，坐在驾驶席上穿警察制服的年轻人摘了警帽，笑道：“钱送到了？” 赵天佑熟练地系上了安全带，“嗯，送到了。” 年轻警察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说那个小姑娘胆子怎么大，火场也敢闯。” 赵天佑“噢”了一声，沉默了一下才道：“那小姑娘看着也挺像男孩子的，短头发。” “现在的孩子都娇生惯养，哪有几个胆子大的，像她这样敢冲进去救人的都是少数。她父母应该也挺担心的吧。”年轻警察絮絮叨叨道。他启动了汽车，转头看了一眼正盯着窗外发呆的赵天佑，“噢，对了，你这两天看新闻了吧？” “哪个新闻？” “就是最近发生在s市的几次连续入室盗窃案。” “噢，我有关注那个案子。”赵天佑说着，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我还做了一点记录。”他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写着清秀的楷体字。 年轻警察笑道：“不过你说这小偷怎么这么嚣张，一个星期内就在同一片儿小区作案六起。兔子还知道不在一个地方吃草呢，他还真傻，都不会换换地方！” 赵天佑抱着双臂道：“你应该庆幸他不换地方，这样才好抓。” 年轻警察笑了笑：“嗯，这么说也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