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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二人到了李老伯的铺子里，庄亭反而对老李的身份只字不提，一进门就抢先笑开了花，骄傲地说道：“他赢啦！我们是第一！”/p> 这倒是和楚铮预想着的庄亭会第一时间冲到老李面前用废话把对方淹没的样子完全不同。/p> 然而楚铮又转念一想：庄小少爷一直是个比外表那副蹦跶样看起来要知趣的多的一个人。二人相识至今，除了最初因为楚铮要放弃机甲脑袋断线“教训”了他一顿之外，很多时候很多问题庄亭都点到即止，不管是林争这个身份，亦或是姜仪的事。/p> 只要楚铮稍微表示出一点不愿提起的样子——甚至他都没有表示出来，庄亭就缄口不言。/p> 领悟到这点的时候，楚铮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渐渐散开，他舌尖卷起、轻吮，似乎有些涩意在口腔内蔓延。/p> 他很明白，自己什么苦涩味道的东西都没吃过，这不过是错觉。/p> 上了年纪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目光在楚铮和庄亭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笑了起来：“我已经知道咯，小子运气不错。”/p> 对于李可书将楚铮的胜利归结为运气，庄亭完全不以为意：“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不管靠战术策略还是运气，只有赢家才能笑到最后。”/p> 李可书点了点头，看着庄亭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p> 接着他看向楚铮，又问：“为什么一开始选择和阡陌正面对上？无名和阡陌的机甲等级，差了不止一星半点。”/p> 明明没到赛场，却对比赛了如指掌。/p> 如果庄亭还不知他是谁，估计又要咋咋呼呼一番，但既然知道他是李可书，庄小少爷总不至于真的认为对方真的只有这么个小破店面。会在这里当一个籍籍无名的机甲零件店老板，大概是出于某种兴趣吧。/p> 庄亭：英雄的喜好他真心搞不懂。/p> “罗晋支撑不了高强度的持续战斗。”楚铮回答，光明正大地表示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这点去的，“在高强度战斗下，他的同步率会下滑。”/p> 楚铮在第一次和罗晋交手的时候就现了这个问题，然后在第二次交手中得到证实，并意识到罗晋还不知道这个问题。/p> 李可书还未说什么，庄亭的声音先响了起来。/p> “你说的弱点原来是个！”说到这里庄小少爷忍不住心火蹭蹭蹭地往上涨，“我跟你说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就跑掉的家伙了，你要么就不说要说就说完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吊人味口、不如猪狗啊！当然我不是说你，绝对不是说你，反正你只是时间来不及说完不是故意说一半就跑让我一直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吊着对吧？”/p> 庄亭斜眼看楚铮。/p> 楚铮默默撇开头。/p> 这种时候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好像都没什么差别了。/p> 李可书看着炸毛的庄亭和尴尬又不自觉宠溺的楚铮，不知想到了什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p> 庄亭眼睛一亮：“那改造？”/p> ——如果有李可书出手，楚铮还担心什么？就算比不留差一点点，也必然能跻身世界一流！到时候楚铮就能开着无名走上巅峰！/p> “你们自己改。”李可书一锤子敲碎了庄亭的幻想。/p> “可是——”/p> “老头只说了提供你们改造需要的东西，可没说帮忙改造，小亭子你想太多了。”李可书掀了掀眼皮，“机甲这东西，你们就当是养宠物吧，养出了感情，它才会回馈给你们同样的回报。”/p> “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人总是不会珍惜。”/p> 庄亭直觉地认为李可书后面一句说的不是机甲的事……不过对方说的并没有错，能够完全和天枢石同步的只有驾驶机甲的机师，机甲想怎么改、能怎么改、怎么改不会影响到同步率，这些都要机师和天枢石沟通之后才能决定。/p> 至少老鬼是这么告诉他的。/p> 不过他看着李可书——一本改造机甲的活字典就在眼前，完全放着不用也太浪费了吧？！/p> “一点都不容易好吗？楚铮也是拼尽全力了，罗晋又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阡陌的百刻也至少是世界级水准的配备了啊！对了对了，楚铮说他在战斗中感觉到脑袋里一阵刺痛，而且还看到了错觉，你看他做出了多大牺牲！”/p> “什么错觉？”李老伯一脸“我老人家就听你在瞎扯”的表情，闲闲地问。/p> “他说机甲自己动了，你说严不严重严不严重！机甲怎么可能自己动呢是吧？”/p> 李可书猛地站起，一把抓住楚铮：“你真的感觉到机甲动了？！”/p> 庄小少爷话音一顿：有门儿！/p> 他当然不是不相信楚铮，只是机甲自己动了这种事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从新型机甲诞生开始，走过了上百年的历史，从未听说过“机甲会自己动”这种说法。如果天枢石真的能自行驱动机甲，那么关于机甲士的一些理论全部都要推翻重来。/p> 所以他故意反着说，想看看李可书的反应。/p> 李可书是什么人？/p> 战争英雄不止是名头鲜亮而已，战时面对敌人，战后面对己方阵营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他能悠哉悠哉地在这么个地方安然度日，怎么会看不穿庄亭这点试探？/p> 他看穿了，依然给了反应，就说明这个点对他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p> 楚铮飞快地看了一眼庄亭，二人的目光短暂接触之后再度错开，对彼此的判断已经心中有数。/p> 李可书也不以为意，只是再度问了一遍，机甲是不是真的自己动了。/p> “是。”楚铮将当时的情形、自己所感觉到的一切都细细告诉李可书，没有半点隐瞒。/p> 李可书听完，又在细节方面和楚铮反复确认了几次，然后沉默不语。/p> 该交代的东西全部交代完毕，楚铮放着李老伯一个人静静思考，默默看向庄亭。在他和老李交流的过程中，庄小少爷难得一语不，甚至连存在感都渐渐消失，仿佛和店里的背景融为一体。/p> 楚铮皱了皱眉。/p> 小少爷的眼睛里依然神采奕奕、一如初见，但他总觉得，自己不会想要知道庄亭现在在想什么。/p> 庄亭在想什么？/p> 他在想之前看楚铮和罗晋战斗时想到过的事情——楚铮是不是真的需要他这个甲师？他跟楚铮搭档成为机甲士，究竟算不算达成自己的梦想？/p> 准确地说，他在重新思考那个和楚铮成为搭档的决定。/p> 一方面，楚铮并不需要搭档，这点从他以前的战斗和这次西林杯的比赛就能看出来。/p> 另一方面，庄亭自己也对甲师的技术知之甚少，虽然有柳洛宁的笔记在手，是不是真的能运用还是个问题，更别说他是不是真的能帮到楚铮。/p> 这个人实在是太得天独厚了。/p> 精神力满分，技术一流，战术布局仿佛本能一般得心应手，现在李可书显然也对他的机甲产生了兴趣……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说着，这个人肯定能登上世界舞台，说不定还能拿到联赛冠军。/p> 跟着他就等于握住了成为世界级机甲士的保证书。/p> 可这是自己要的吗？/p> 如果这份保证书上完完全全都是楚铮一个人的努力，他不过是像个包裹行李一样被楚铮背在身上带进比赛，那他还不如从最基础的地方做起，找一个需要他一起努力的搭档，就算进不了联赛也没关系，庄小少爷在梦想方面从不妥协。/p> 庄亭实在想得太入神了。所以当他听到“你在想什么”这个问题后，就把以上那些想法说出了口。/p>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室内一片寂静。/p> 庄亭：……他刚刚究竟说了什么？！/p> 楚铮的脸色很黑十分黑非常黑！/p> 他佩服庄亭对梦想的执着，不过……听到庄亭提到想找个新搭档的时候，心里冒出一股小小的、带着委屈的愤怒——强难道是他的错？/p> 庄亭哑口无言。/p> 强大当然不是楚铮的错，硬要说的话，庄亭会认为是自己的错，是他太弱了，弱到没办法成为楚铮的助力，甚至没办法跟在楚铮身边成长。/p> 地上爬的蚂蚁能跟天上飞的鸟学些什么呢？它连两只翅膀都没进化出来呢！/p> “哈哈哈哈！”李可书看两个小年轻一会儿，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气十足。/p> 庄亭：……/p> 楚铮：……/p> ——别人在伤感在难过在尴尬的时候您笑得这么洪亮真的好吗？！/p> 李可书不管庄亭和楚铮两人怎么想，自顾自地笑够了之后，他对庄亭说：“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有必要，非常有必要。”/p> 接着他收敛了脸上全部的笑意，整个人突然就变了一种姿态，那个懒洋洋地看店大爷消失不见，一种强的自信和气势从他身上散出来，仿佛他说的话就是真实，让人信服。/p> “你能保住他的命。”/p> 庄亭觉得一股凉意漫上心头，浑身的毛孔都被炸开，整个人打了个激灵。/p> “什么叫保住他的命？”庄小少爷忍不住喊了出来，他伸出手指，用力画了个弧度指向楚铮，像是要在这个动作间宣泄自己的情感，“你是说、你是说——”/p> 李可书看着庄亭这幅模样，乐了。/p> “我说的是他的命，你急什么？”/p> 楚铮本人对李老头的话倒是没多大反应，不过看着炸毛的庄亭，他冷峻的眼中覆上一抹暖意，周身原本凝重的氛围也减弱了许多。/p> “我怎么能不急？！”庄亭的声音陡然拔高。/p> 是他把楚铮拉回机甲赛场的！如果、如果、如果如果如果楚铮因此……那就是他害的！/p> 一只带着安抚意味的手在他的头顶揉了揉。/p> “没事，别急。”/p>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p> 庄亭一把挥开那只手：“你闭嘴！”/p> 李可书看够了乐子，方才慢吞吞地说：“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两个都这么没耐性，连话都不老人家听完。”/p> 庄亭：……/p> 楚铮：……/p> ——原来还有下文！咱说话能不大喘气吗？！/p> 如果一定要给李可书在庄亭心里走下神坛的时刻做个标记，那么就是这个时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