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争与不争
三十的夜晚无月,只有船头一盏风灯照黑水。 等转过了这片山,就能看见常家堡错落的千家灯火了,星星散布,在一片无边际的黑暗里散发着幽微却顽强的暖意。 “公子。”摇桨的昌叔回头唤了一声,嗓音带笑。 常千佛以手支额,睡得沉,还是安缇如轻推了他下肩膀才醒来,两眼迷迷瞪瞪,声音还有些哑,“到了吗?” 船离岸尚远。 常千佛下意识往对岸望,一点灯笼火光在风中摆,就晓得昌叔为何唤他了。也笑起来。 穆典可一手抱着睡着聊若冲,一手挑一盏八角灯,裙摆被夜风扬起,起起伏伏地摆。 脚下还有儿醒着时拿树枝在地上作的涂鸦。 还有十几丈,常千佛弃了船,一跃上岸,从穆典可怀里接过儿子。家伙睡得香甜,两手紧搂住母亲脖子不放,费了好些劲才掰开。 “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和成缺吵架了。”穆典可笑道,“这么大点孩子,也不知道像谁,气性儿这么大,发誓这个月都不要和成缺一起睡了。” “像我。”常千佛笑道,“今三十,也就这一宿了,不算气性长。” 穆典可想到若冲气鼓鼓发誓的模样就忍俊不禁,感慨,“傻傻好骗的日子也没几了,再大点,跟居彦一样,就要成日地斗智斗勇了。” “夫人辛苦了。”常千佛伸一手牵住穆典可,又抬臂颠吝若冲屁股,好叫他睡姿舒服一些,问道,“今做什么了?” “上午给咱们院里的几株罗汉松剪了枝,可把荪仪吓坏了。”穆典可笑道,“下午就什么也没干,光陪着两个家伙了。” 又,“笑笑上山打了桑葚,送了一大筐过来,我给分了。给你留了一浅碗。” “吃不了那么多。”常千佛笑道,“笑笑这疯丫头,还跟从前一样,一刻也闲不下来。” “我瞧着,倒不是闲了才想着去打桑葚。” “哦,怎么?” 合生堂内老的老,的,这个时辰早睡了。 两人直接回了梧院。 常千佛这一日东奔西跑,人在马背上时脑子都没有歇过,着实消耗大。回来前吃过一顿了,还是又叫厨房送了宵食来,狼吞虎咽地吃完。 穆典可生怕他噎着,手边一碗茶,随时准备着递过去。 洗漱收拾停当,夜也深了。 穆典可想了想,方君与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消息来得仓促,她其实没个头绪,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做。 就没拿这事烦恼常千佛。 成婚快七年了,还是有不完的话,睡意再浓,也想多听一听对方的声音。 “睡吧。”穆典可拿手指戳了戳常千佛胸膛,又往他怀里靠进去些,“明儿还要早起。我也睡了。” 听见常千佛在头顶上了声“好”,不多时呼吸匀停——是真的累了,话罢就堕入了梦乡。 *** 兄弟有仇不隔夜。 一大早两儿就又一起挖沙堆城堡了,还不时挤一处咬耳朵,不知又在商量干什么坏事。 论理还是要论的。 成缺先道了歉,若冲睡了一觉也转了念头,觉得哥哥肯定是不心才把沙子洒自己脸上的。约好的架也就没打起来。 暗流汹涌,兵祸终将至。从去年起,常千佛就着手转移常家堡的部分产业了。有些是今年才开始的。 动静不能大,还要兼顾求医的病患,千头万绪就难办。 穆典可昨日歇息过一了,拒了常千佛要她今日再陪素衣一的好意,吃过朝食就出门了,把常千佛揽过去的事情又拿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