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出去走走

    十一月的街头并不会很冷，但即使是现在正午太阳高照，我却仍感受到了丝丝寒意。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人性的可怕，向来如此。

    我们几个虽然没有站在路中间，却也有不少来往的行人会好奇地看我们一眼，随即却又匆匆离去了。虽然街头上的事情很让他们感兴趣，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要做的事情，不用屈服于生活、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偶尔驻足的人看了又走，来来去去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我们几个当事人，确实像一座雕像一样，停滞在街角，像是掉进了凝固的时光中。

    林昊脸上的笑容又是得意又是自豪，仿佛是完成了把所有事情来龙去脉全部都交代给我的任务，成功打击到了虫秋而感到沾沾自喜。如果你见过电视剧里面那些伪军在日本人的庇护下，欺负老百姓时露出的笑容，你一定会觉得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得意却又丝毫看不出怜悯的可怕笑容。

    虫秋双手攥拳，贝齿轻咬，眼中像是要喷出怒火来，但是她眼角涌上的泪水却出卖了她，仿佛是在告诉我们，看似忍不住随时要出击的她，其实在内心已经被自己打败了，看似下一秒会歇斯底里上前拼个鱼死网破的她，其实不堪一击到连自己都战胜不了。

    是啊，当所有令人痛苦的往事都被人拿出来说了一遍，不就等于在你的旧伤上增添新痛吗？不就等于把你所有的伪装全部揭开，让你像一个被剥去所有衣物、一丝不挂地站在大街上的透明人吗？

    你想报复，可是你为什么要报复？你的一切都已经被说的那么明白了，即使是他现在就死了，可你又能得到什么？你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心中的伤痛，可是一旦着面具被揭下，你以后却又能靠着哪一张脸面去面对生活呢？

    我从虫秋的眼神中看出了迟疑、无奈、困惑、绝望，仿佛是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从自己的内心最深处完完全全地被瓦解了，就像是一个巨大空洞的泡沫，虽然还维持着现有的形状，却是一触就破。

    洛璃被虫秋的脸色吓到了，她的眼中满是担忧，想去拉住虫秋的手却又不敢，只好在后面冒出半个头，怯怯地叫道：“秋秋姐……”

    “你说这些话又是为了什么？”看着林昊微微上扬的嘴角，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林昊胸口的衣服，对着他喊道：“你他妈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打击她对你有意思吗？你又能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林昊被我拽住也不恼，脸上的神情一点都不慌乱：“如果我说我缺钱了，来要点利息你会相信吗？”

    我看了一眼虫秋痛苦的模样，手上不由加了些力度，一边摇晃着一边吼道：“你他妈的要钱你早说啊，说那些不相关的事情干什么？啊！你他的是不是有病啊！”

    一直以来我在洛璃面前都表现的十分温儒尔雅，从来不会说脏话，但是现在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了，更别说注意自己的言语举止。

    而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也引起了不少行人的好奇，相比起刚才无聊的谈话和对峙，现在的暴力宣泄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街头好戏。不少人停下了脚步对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仿佛是在讨论为什么会发生打架这件事。

    “哈哈哈。”林昊一阵冷笑：“如果我刚开始就向你们要钱，你们会给吗？”

    听了林昊的话，我微微一愣。确实，虽然如果我给一次选择的机会，知道林昊将会说出什么的我一定会给钱让他闭嘴走人，但问题是刚开始我也并不知道他会说出这些让虫秋如此绝望的言语啊。如果刚开始林昊就拦住我们，说他是虫秋的前男友，然后向我们要钱，我们的态度肯定是直截了当地说一声：“滚一边去！”他大概也是预想到了这个结局，所以才不谈钱的事，直接把虫秋的旧事翻了个底朝天。

    “你……”我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可你这样要她以后怎么活啊，她好不容易才过上正常的生活，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良心啊，虫秋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是啊。”林昊都快要笑出来了：“她确实是挺瞎眼的，不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学校里的女孩子都比较单纯嘛，我这是用实际行动给她上了一课，你们不给我交学费也就算了，居然还怪我。啧啧，我真替你们感到遗憾啊。”

    林昊看了虫秋一眼，接着说道：“要么你现在给我一笔钱，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他顿了顿说道：“于虫秋简直是个扫把星，克死了meimei和mama，又害得爸爸进了监狱，我看你们也还是早点和她划清关系地好。你看那小meimei多可爱啊，万一以后……”

    “你……”我咬紧牙关，右手已经偷偷蓄力，准备攻击了。

    然而，在我还没出手的时候，林昊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用着胜利者一般的口吻对着我说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学过散打。”

    “砰——”只是短短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快到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昊已经用手捏住了我的胳膊，猛地一用力，顺着我现在的姿势直接把我摁倒在了地上。

    “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林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嘲讽道：“其实你也够惨的，好不容易泡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还被我这样折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摁倒在地上，颜面尽失啊。”

    林昊说的没错，那一刻我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软弱无能、有心无力。如果可以，我也想把林昊像他刚才摁倒我一样摁倒在地上，让拳头像雨点一样在他身上肆意落下。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像玄幻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有着超能力和强大的主角光环，能够在任何时候实现反杀。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站在人群中不仔细找就再也找不到了，普通到就像是一颗水珠落在大海中再也无影无踪。甚至，我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家人，没办法保护自己的亲人。我是她们唯一的依仗和依靠，但我却依然不够强，在困难和挑战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和无奈，我保护不了虫秋，也保护不了洛璃。一个小小的林昊就能把我逼到这种程度，那么以后生活中还会遇到的其他事情呢？

    “哥哥——”我听见洛璃开始小声抽泣起来，看着我被摁倒在地上，一直很克制的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