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无原慈者无民国（上）
“我要你们的军舰一直游弋在距离龟山三公里的范围内，速度多快没关系，但一定不可以超过这个范围，这样会不会被山上的炮火击中？” 原慈站在海容号军舰的舰首处，最后确认了一遍。 海容号的新任管带，也就是舰长杜锡珪闻言，爽快地点了点头道： “没问题，除非他们走了狗屎运，才能击中一艘高速行驶中的军舰。” 海容号巡洋舰，是清庭于甲午战争后向德国采购的防护巡洋舰，排水量2950吨，是目前海军中吨位最大，火力最强的战舰，原来作为海军提督萨镇冰的旗舰，在11月2日随汤芗铭在九江起义，原任管带喜昌，因为旗人的身份，被当场解除了职务，由时任江贞号管带的杜锡珪接任。 而杜锡珪，不管是在以前还是以后的海军生涯中，都只能说是一名碌碌无为的庸才，不过在今天，他即将迎来他一生中最光辉最荣耀的时刻。 而原慈在交待完毕后，看了看舰首甲板上的环境，觉得视线有些受阻，然后他想了想，接着黑氅一扬，身子就飞了起来，直接飞到了旗杆的顶端，环顾了一下，周边水域一切都尽收眼底，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朝下方做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出发了。 看着这少年从自己眼前嗖地一下就飞上了旗杆，杜锡珪虽然早有耳闻，但依然呆立半晌，然后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接着大吼一声下达了命令。 “左满舵，十二节，之字前行，目标龟山，出发！” 鹦鹉洲头，一干湖北军政府的要员们，怔怔看着海容号巡洋舰缓缓调转了巨大的舰身，朝着龟山方向驶去。 黎元洪凝视着远去的钢铁战舰，不知道自己刚才答应那个哥老会小爷叔的那个要求，到底算不算好事，要知道长江舰队已经是他们湖北军政府的最后凭仗了，而作为旗舰的海容号巡洋舰一旦出事，那整支长江舰队的实力就要折损近半了。 “宋卿兄，暂且宽心，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或许今日……武汉战局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旁边，黄兴低声喃喃道，既像是在安慰黎元洪，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 龟山，冯国璋带着一大帮手下的将领，志得意满地踏足山头。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率军连下汉口，汉阳两城，如今武昌也已处在他大炮的炮口之下，收复武汉三镇指日可待，这可是不世奇功，堪比当年曾九帅攻下南京，敉平太平天国之乱，若是早几年，足够他冯国璋凭此封候拜相了。 所以就算他平日性子再如何沉稳，此时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不过，在看到站在山顶的那个年青人时，冯国璋还是很客气地先朝对方打了声招呼。 “见过皙子先生！” 虽然这个年青人，加入袁世凯麾下的时间远远不能跟他相比，而且也没有任何职务在身，但人家最近是大帅身边的红人，他们这种常年领兵在外的大将，要想不被猜忌，最紧要的就是和大帅的这些身边人搞好关系。 “冯统制！” 而杨皙子却只是回首淡淡地朝冯国璋点了下头，然后继续转身凝视着山下的江水，双眉微蹙，似乎想着什么难以委决之事。 “狂人！” 冯国璋心中腹诽了一句，也就没了和这人打交道的兴趣，这种狂妄之人，在大帅的身边，也红不了多久吧！ 他如此想着，然后让人招来这山头炮兵阵地的协统，问了一下阵地的布置情况。 “一百零三门火炮，已全部部署完毕，随时待命！” 听到这名协统回禀后，冯国璋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 “一个小时候，炮轰武昌全城！” “冯统制，还请稍等！” 没想到他这命令刚一出口，那个杨皙子却突然转过了身来。 “炮轰武昌之事，可有袁公的命令。” 那年青人望着冯国璋问道。 冯国璋神情不变地淡淡道： “大帅将攻略武汉三镇之事，全权委任于我，此等战前决策，何须专门请示大帅。” 杨皙子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 “冯统制，这件事情，你最好还是先请示一下袁公，武昌乃千古名城，人口繁密，古迹无数，若是被炮火毁于一旦，对冯统制，对袁公，声誉影响太大，不利于袁公今后的大计。” 冯国璋皱了皱眉，这个建议如果是由别人提出来的，他或许会深思一番，毕竟袁世凯所谋之事，他们这些嫡系将领也都心知肚明，但从眼前这狂妄的年青人口中说出，那副居高临下的神态，却让冯国璋很是不舒服，所以冯国璋准备断然拒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一名随从，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咦，有船过来了！” 冯国璋，杨皙子两人同时愕然回首望去，只见长江江面上，有一艘巨大的巡洋舰，正分波劈浪地朝龟山方向快速冲来。 “那好像是海容号！” 一名举着望远镜的军官，疑惑地道： “它想干嘛？一艘军舰就想来和我们炮兵阵地硬拼吗？” 因为考虑到长江舰队的存在，北洋军当初设立这个炮兵阵地时，可是经过精心部署的，各门火炮都分散部署，而且隐藏地极号，就算整支长江舰队过来，他们也不会怕。 接着，这名军官又神情古怪地说了一句话： “怎么军舰旗杆上还站着一个人，他在干嘛？” 旗杆上站着一个人？ 这句话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有杨皙子听到后，脸色却骤然一变，接着一把抢过了那军官手中的望远镜，朝远处那军舰望去。 只见急速冲来的军舰上，在高高耸立的旗杆顶端，此时果然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长的极为漂亮的少年人。 一头长发在风中肆意飘扬，手中有一支步枪正缓缓举起，在望远镜中，杨皙子能清晰地看见，那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他们所站之处的山顶。 下一刻，杨皙子口中狂吼一声： “所有人，趴下！” 接着他扔掉望远境，一把将身边的冯国璋扑倒在地。 几乎就在同时，身边轰然一声巨响，仿佛有颗炮弹落在了身边，尘沙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