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这么彪悍吗?
回到十八岁,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刚回来的时候,宁远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发财。 比如,买房?炒股?投资未来商业大佬? 双眼放光的憧憬了十分钟后,宁远悻悻的止住念头:没钱,啥都是扯淡! 至于那什么彩票,以及买球神马的,宁远以前根本没关注,别说重生一次,重生八十次也来不了。 而家里,就像他们说的,真挺穷的。 宁远打小被抛弃,又被一个卖豆腐的老光棍捡回家。 似乎从捡宁远这件事上感受到了人生的意义,在接下来的十年间,这个绰号宁老憨,叫宁大强的老光棍,又帮宁远凑了几个弟弟妹妹。 加上宁远,整整齐齐四个。 您干嘛呢? 集齐葫芦娃召唤神龙啊? 作为老大,宁远打小就要帮着干活,有时间还跑出去捡破烂、收废品,寒暑假洗碗刷盘子挣钱。 有那么几次,宁远觉得有些愤懑,凭什么我这么小,就要承受上有老下有小的艰辛? 要不是国家和社会,他们别说上学,连生活都是问题。 每年过年期间,家里总少不了慰问人士,包括宁远他们的衣服,很多都是捐助的。 宁远和下面三小只都不理解——你自己过得也不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宁大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脸一板: “咋,你们还想被有钱人捡回家当少爷千金啊?也不看看你们当时那熊样儿,老子不把你们捡回来,你们早就没命了。” “滚去做作业!” 一声吼,四人抱头鼠窜。 宁大强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对他们四个,宁远记忆里从没动过手,哪怕是对他这个老大。 人性的光辉,却在一个贫穷的小人物身上绽放,宁远不知道该为他感到骄傲,还是感到悲哀。 不过,一切在后年戛然而止——上一世,宁远二十岁的时候,宁老汉被查出肝癌。 白天卖豆腐,磨豆腐只能夜里了,而早上五六点就得赶着去出摊。 再加上他平时又喜欢喝酒。 其实早就有症状,但他一没当回事,二舍不得钱,随便在诊所拿点药就以为稳妥。 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从发现到走,还不满三个月。 那痛苦的模样,宁远历历在目又不敢多回忆,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前段时间,宁远拿到第一笔付费收入后,就拉着宁老汉去做了个检查,果不其然肝有些问题,脑血管也有些毛病,好在没有大的病变。 在宁远的提前打招呼下,医生对宁老汉一通吓唬和告诫: “你自己想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四个孩子怎么办?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把身体累坏了,把钱花光了,甚至留下一堆债,岂不是害了几个孩子……细水长流才是正经。” 这句话直击要害,宁大强于是保证以后晚上早睡,尽量少喝酒,不吃腌菜。 宁远临走前拿出一沓钱交给他,看到宁远开始有出息了,宁大强也深感欣慰,答应以后不再那么拼命。 “哥,记得带点烤鸭哈!”临出门的时候,那三个熊孩子还在后面叫唤。 早上快六点的时候,火车顺利到达京城。 尽管现在钱不算多,宁远也没亏待自己,买的硬卧。 宁远选的上铺,倒不是说为了省那几块钱,主要是下铺除了方便外,那空气实在糟糕。 睡了一夜饱饱的觉就到了,还省了住宿钱,这个年纪的他,在哪儿都能睡得香。 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宁远环顾四周。 在寒冷的冬日早晨,随着他呼出一口热气,面前升起短暂的氤氲,让宁远突然有种恍惚感。 这是1998年的冬天,一个属于宁远的崭新时光。 在周围行色匆匆的人群中,静立在那里的宁远,特别像某些电影镜头中的画面,在川流不息中安静伫立。 众人皆醉我独醒,就是这种感觉。 咸湿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的下来了,回来半年都没有怎么感慨过的宁远,这一次莫名就感性了一把。 如果再加点bgm,效果恐怕会更好。 比如——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 或者—— “左三圈、右三圈……” “帅哥,要住宿吗?” 一道声音冷不丁的在耳边响起,硬生生把这种气氛给破坏掉。 宁远下意识看过去,差点一个趔趄。 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大妈笑呵呵盯着他,脸上的褶子荡漾,灿烂得跟朵牡丹花儿似的。 “谢谢不用。”宁远客气道。 扭头就走。 大妈还不死心,快走几步撵上,挑了挑眉毛: “有小妹哟。” 宁远当即摆了摆手,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不是那种人!” “来嘛,不喜欢可以换的。”大妈以为宁远面嫩,伸手就要来挽他胳膊。 宁远皱了皱眉,没有大妈想象中的羞涩,更没有落荒而逃,而是指着自己的脸: “你觉得我这张脸,用得着花钱?倒贴钱都有好吧!” 大妈瞬间瞪大了眼睛,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彪悍吗? 在宁远的气势下,她第一次主动退缩,目送着宁远大步离开。 而宁远边走边嘀咕:“以前在街上卖鸡蛋灌饼都能卖成网红,那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用未来的一句话说,长得帅的确能当饭吃。 上一世,高中毕业后宁远就跟着亲戚去湘省的沙城出摊卖小吃。 鸡蛋灌饼。 信义市很多人为生计外出,大部分都是做小吃摊,鸡蛋灌饼是首选。 一辆改装的三轮车,上面焊个不锈钢棚子,车斗里面放个炉子就能开工了。 那个时候,大街小巷出摊也很少有被撵的,只要肯吃苦,大抵都能挣到一些钱。 而宁远,就靠他那张脸,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红了! 烧饼帅哥。 沙城迷妹们给宁远起的‘爱称’。 为了来买个饼,她们很多人都倒几路公交车过来。 《娱乐大本营》、《非常有约》等等节目,让宁远在当时大出风头。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烧饼摊从十来米的排队,吓人的爆发到几百米,节假日更甚。 如果那时候有网红这个称呼,宁远绝对算鼻祖。 后来,宁远以此为契机,顺利的入了圈子。 看似一炮而红风光无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作为一个没上过大学、进行正经培训的草根,这一路走来,他付出了多少。 不光是拼命带来身体的影响,还有尊严的不断蔑视和践踏。 甚至有时候宁远都想,真不行还回去卖饼算了,一天也能挣几百块。 但第二天,他又生龙活虎的出现在片场。 自己选的路,哭着也得走完。 最重要还是喜欢。 到四十岁得影帝,宁远走了二十二年。 正因为此,重来一回,宁远自然不会忘记考华戏。 不说扎实的基本功和理论,学校里各种实践机会,跟大腕学习的便利,还有各大剧组来挑人,更有班里同学、校友,乃至老师的人脉,都比草根强太多。 坐公交车来到南锣鼓巷的时候,时间才刚到七点多。 巷弄还没有后世那么人满为患,但已经呈现出繁华的姿态,即使这个点儿。 各种京腔的叫卖声,包子油条肉酱的香气飘逸,让本来就饿了的宁远更饿了。 在热气腾腾的蒸屉前买了三笼包子一杯豆浆带走,宁远边走边吃,怕去晚了排长队。 尽管如此,报名窗口前,已经排出几百米的阵势,比当初他烧饼摊前还要壮观——这可是三条队伍。 羡慕的望着排在前面的学生,正嚼着包子的宁远含糊不清抱怨:“这得凌晨几点过来的?” 前面一个白净的女生苦笑:“听说昨儿晚上就开始了。” 宁远一呆,包子也僵硬在嘴里。 这么彪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