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件事,魏会计根本就不知道,闻言,双眼就泛了红,退休后的这些年,他的日子过得很不容易,自己生病要花钱,给大儿子娶老婆要花钱,小儿子打架住院要钱、买学校和文凭,都需要花钱。 他那点退休金,能干嘛啊,早就在花老本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么现实的事,他退休以后经济能力大不如前,两个儿子却没有降低生活质量的意思,花钱还是一如既往的全不考虑。 魏会计跟着凌军混了大半辈子,最终想到能求的人,还是只有他一人,未曾想,老大哥就是老大哥,早就为他打算了,为老大哥卖命大半生,也算是跟对了人。 魏会计以为凌忍这样说,是小儿子的工作就算落定了的意思,激动得当场就要落下泪来。 结果凌忍却说:“我让人事部把岗位都给他留好了,就在准备告知您以前,财务总监给了我一份报告。” 魏会计听见“财务总监”几个字,瞬时脸色变得铁青,眼中再没了泪水,而是一片绝望。 凌忍悠悠地说:“您做过什么事情,不用我说,心里应该都记得很清楚。 父亲说,您是所有兄弟里面记性最好的一个,一直活得很清醒,考虑事情也最周到,所以您适合做财务,不管是细心、耐心和能力,您都有。 我父亲向来识人不清,看人只看得到表像,您确实很适合做财务,虽然做假账的技术算不得多高明,但是父亲心大,根本就不查账,一味地相信您,他总觉得如果连一起长大的兄弟都要怀疑的话,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您不这么想,您想的大约是如果连一起长大的兄弟都不坑一辈子的话,您还能坑谁。” 魏会计已经是一张冷漠的脸,再不是凌忍见惯了的老实人面孔,他的眼中分明闪着精光,这才是一个善于算计的人,应有的眼神,清醒而自私。 凌忍见他终于露出本来面目,干脆将事情一并都说出来:“97年的时候,我父亲破产了一次,当时所有的债务是父亲一个人扛的,因为他是法人,你只是个会计。 我家可以说是为了还债倾家荡产,房子、车子都被银行拍卖了,我们一家三口租着一室一厅的房子住,债主的电话还是不断地打进来,只要我在家里,听见的就是母亲跟别人道歉的声音,总求别人再宽限一段时间。 我都没有办法专心写作业,当时我特别恨父亲,他做生意失败,连累妻儿没有安生日子。有钱的时候,兄弟们一起花,破产了谁还认识他是谁。 当时你在哪里?你在父亲破产以后买了新房子,新车子,全家人出国旅游去了。虽然公司名义上是父亲一个人的,其实你是合伙人的身份,赚钱的时候父亲给你分红,你没拒绝过,破产的时候父亲没让你跟着赔,他一个人全扛了,你怎么不救济他? 后来我父亲投资的林业到期,又赚钱了,你就又出现了,他也没有计较,还是和你一起做事,你依旧帮他管账。 你帮我父亲做了这么多年账,究竟从中吃了多少钱,我父亲不计较,我却想弄个明白。财务总监报给我的数据,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不然你哪来的钱维持家里那么高的消费。” 有些人,生了一脸老实模样,却是坑你没商量,说的就是魏会计这种,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他吃准了凌军比起钱更看中兄弟义气的性格,有因为凌军对他信任,就可劲坑凌家。 一个人的贪婪,是没有极限的,他只会在一次次的得手以后,胃口变得越来越大而已。 在他偷了凌军这么多年钱,都没被发现以后,他就以为自己瞒过了世人,殊不知,他的欺瞒技巧并不高明,凌忍让专业的人一查旧账,什么都清楚了。 当年魏会计因癌症住院的时候,凌忍没有听父亲的话,拒绝送上巨额慰问金,但是他没有告诉父亲原因。 老人家年龄大了,受不住这些事,他才是最应该颐养天年的人,何必再为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伤神,更遑论让他知道自己被兄弟坑了一辈子,他得多难过啊。 父亲提出来要照顾魏会计儿子的事情,凌忍以公司不会再养一个闲人为由拒绝了,虽然父亲与凌忍生了气,但是最终也想通了,人情是人情,工作是工作,自家儿子是个不寻私的人,现在公司是儿子的,自然是儿子说了算,反正他该争取的也做了,已经尽了兄弟的情谊。 凌忍发现,魏会计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心理波动,或许是没想到他做的好事居然早就被人知晓了,但是很快,他的情绪就镇定下来了,不愧是能持续几十年一直坑大哥的人,心理素质就是过硬。 魏会计叹息般地说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兄弟义气了,人心不古啦。” 凌忍觉得这人还真可笑,他有什么资格说“人心不古”,这几个字完全就是用来形容他的啊。 而魏会计所谓的“兄弟义气”,凌忍也是有过的,他并不是从小就像今天这般铁石心肠,只是在十几年前,他被自己的兄弟捅过一刀以后,就耗光了他全部的义气,他发誓不要成为父亲那样相信兄弟,相信义气的愚蠢的大人。 魏会计知道这条路,已经是绝路了,也很干脆,起身就要走。 凌忍在他身后叫了一声:“魏叔叔,知道为什么我早就发现你挪用公款,却一直没有追究吗?” 魏会计不知道,所以站定了,却没有回头,凌忍望着他的背影,近乎刻薄地说:“因为上天已经惩罚过你了,不管是让你在生死边缘走一遭,还是让你儿子变成了弱智。 我父亲这辈子是吃了不少朋友的亏,但是他身体健康,而我家的产业也是如日中天,上天是公平的。” 凌忍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魏会计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