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每个人总有莫名伤感的时候
纽约南港的码头上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越野车，有些老旧，车上的油漆也有明显的脱落痕迹。虽然看样子，这辆车已经有些不中用了，但是这辆车继承了福特车一贯的特点——良好的动力和稳定性，所以即便是外貌上充满了瑕疵，这辆车的性能依然十分优异。三年时间里，罗伯特从来没有因为这辆车出故障而发愁。坐在他旁边的山姆是他忠诚的伙伴，而这辆车亦然。 今天依然是个晴朗的日子。 可罗伯特没有向往常一样，坐在码头最前端的办公桌上，他反而是坐在自己的越野车里，并且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没那个可能吧。 他在潜意识里这样对自己说，昨天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上除自己以外的幸存者——今天似乎不太可能再遇到吧？他是个科学家，对于数字，概率这样的东西十分敏感，所以他知道，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有多低。 病毒爆发的时候，世界上还有60亿人存在。但是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其中90%的人类都死在了这一场浩劫之中，54亿人死亡，而剩下的六亿人中，却只有一千万人具有免疫能力，像他一样。而剩下的五亿多人，则变成了那种半死半活的怪物。那些具有免疫能力的人类，在丧尸的世界中能够存活下来多少？这他不知道，但是他唯一深有感触的是，每一个孤独冰冷的夜晚，他的别墅外边儿，丧尸们都在彻夜狂欢——这些疯狂的家伙似乎每天都在庆祝一样，这种狂热他也只在超级碗的决赛上见过。 这个世界原来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人类的了。 地球上出现过许许多多的时代，三叠纪，寒武纪，侏罗纪，冰河世纪···人类在地球上发展壮大，其实不过百万年的时间而已。他们真是还不如恐龙之类的生物历史悠久。但是和恐龙一样，人类也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属于人类的时代结束了，被他们亲手给结束的。 每次人体实验失败的时候，罗伯特的心中都会浮现出这种的想法。 他知道，这是绝望。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产生这样荒唐的想法。 但是他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是失败之后，一次次从绝望中挣扎出来。‘一切都很好’‘今天的天气很好啊，纽约市很漂亮啊’，他在实验失败之后，就带着山姆，开车来到港口，一边对自己说着废话，一边看着周围的高楼和公园。 似乎这样就能够扫除实验失败给自己带来的阴霾。 忽然间，罗伯特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股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就像在火上浇油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他猛然推开车门，手里拿着一把ak47，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了码头边儿上，他抬起枪，扣动扳机，朝着水面不停扫射！ 炽烈的火舌宣泄着他心中的愤懑。 枪声响彻码头。 白色的海鸟吓得落荒而逃，几片灰白的羽毛从它们身上飘落下来。 而在数百米开外的地方，胖子玩味地看着这一幕，通过**的瞄准镜，他找到了一直惊慌失措的海鸟。一摸到枪就觉得手痒痒的胖子，随即扣动了扳机，可怜的鸟儿在空中被子弹打成了一团血雾，这是一枚爆裂弹，在受到撞击之后，会直接炸裂开，将目标撕碎。它的穿透力不强，但是造成的伤害却远比普通的子弹强得多。 白色的羽毛被血染成了红色，从天上落到海面。而海水中的鱼问道这股味道之后，竟然争相从水底浮了上来，吞食鸟儿的残躯。 胖子一枪接一枪，知道将整个弹夹都打空。 而海港上，鸟儿们逃的逃，死的死，已经全部不见了踪影。 **是加装了消音器的，所以不怕罗伯特察觉，再者，罗伯特自个儿也正拿着枪发泄愤怒呢，ak47的枪声大得能够将周围的一切声音盖住。 罗伯特打空了弹夹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时间刚好是正午。 远处的胖子意犹未尽地举着枪，换上普通子弹的弹夹之后，他将枪口对准了码头上的那个男人。 胖子的嘴角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华盛顿广场，大理石拱门。 张杨站在拱门的下面，抬着头向上面的穹顶上看去。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凯旋门式的建筑，简直和南天门一样高。 原来人类曾经这么伟大。 他喃喃自语。 但是也快要消亡了，不是吗？ 病毒，病毒。 一想到这个词儿，张杨就觉得浑身冰冷。 “喂，你在这儿想什么呢？”楚剑清一下子从大理石拱门后面跳了出来，她一只手梳理着自己的辫子，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抚摸着拱门上面的浮雕。 虽然历经了三年的风吹雨打，但是大理石上面的浮雕依然十分清晰，线条分明，栩栩如生。这个高大宏伟的建筑，却又是十分细致精巧的，每一寸都是创造者精雕细琢而成的，禁得起细看。就算是不懂建筑，不懂美学的人，看到这样的宏伟造物，也会为之折服的。 “啊？没，没什么。”张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丫头是什么时候靠近的，所以被吓了一跳，他解释说：“只是看看这个拱门而已。” 楚剑清皱着眉，在张杨身边踱来踱去，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你有问题！”楚剑清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问题？我有什么问题？！”张杨反问道。 “不知道——不过，你绝对有问题！”楚剑清像个侦探一样，用目光逼视张杨，似乎要让他不打自招。 “别胡说八道了，我能有什么问题。”张杨苦笑着说。 “这还不算是有问题——如果是以前，我说一句，你能说十句，还都是不重样的！今天你竟然一点也不话痨了？”楚剑清分析道，作为一个女人，她在这方面的感觉的确是十分准确，“难不成你还能一下子就成熟了？” 张杨的确是有些心不在焉，刚才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楚剑清是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的，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要知道，他的五感可是比野兽还要灵敏的！ 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张杨仰望这巨大而宏伟的大理石拱门，用遗憾的语气说：“我只是觉得实验失败，有点不甘心。” “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又不是你在做实验？”楚剑清觉得这个家伙的理由有些可笑。 她甚至发现自己看不懂张杨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张杨语重心长地说：“你看这个华盛顿公园，这个拱门，还有这些环绕着我们的高楼大厦，人类是多么牛逼啊！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身为人类，会有一种优越感和庆幸。但是这个世界，我们眼前的这些东西，这些艺术，建筑，还有文明，却在渐渐消失。你——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楚剑清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你生病了？还是脑袋坏掉了？“ 张杨推开楚剑清伸过来的手，说道：“我没发烧，脑袋也很正常——别把我当成白痴好不好，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而且当年高考的时候，成绩在省里还是排的上号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白痴也会有感慨人生的时候吧！你能不能别瞪那么大的眼睛！” 楚剑清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被张杨这番话给怔住了。 她悻悻地缩回自己的手，小声道：“好吧，我就当你是个正在感慨人生的白痴吧，对了——你当年全省多少名？” 够了！ 这个根本就不是问题的关键！你就不能有点眼力见啊，我现在可是在感慨人生啊，你就不能问一个有点深度的问题吗？ 张杨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就像少年漫画里面的人物一样。 “呐，你多少名啊！瞧你挺骄傲的。”楚剑清不依不饶地追问，挑衅的小眼神一个接一个。 “九——” “九百？！”楚剑清惊讶道，“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啊，我还以为我能考到600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和我不相上下。” “额···”张杨犹豫了一下，没有将那个已经到了嘴边的‘千’字给说出来。 不是吧，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丫头，竟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学霸，张杨感觉自己完全被这个丫头给智商碾压了。自己唯一可以吹嘘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行了，行了，我才不管你了。反正一个个都不搭理我，也不听我的劝告——男人果然都是没良心的！”楚剑清摆摆手，埋怨道，“和你们这些家伙在一起，我迟早会被气死···刚才竟然也没一个人来安慰我。” 张杨一愣。 原来这个丫头来找自己不是因为关心自己啊，而是想要找个人倾诉自己的不满啊。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想到这个小女人的心思，更不会想到这个处处和他不合的女人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好一个傲娇的家伙···”张杨暗自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也没说。” “哼，算了，你就在这儿接着感悟人生吧。反正我是不在意的，什么人类文明，什么建筑艺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个陌生的访客，犯不着为了这地方而感时伤逝。”楚剑清扭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