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元旦朝会（一）
炎宋皇朝绍兴二十五年，元旦大朝会，皇宫南门丽正门外。 在这个非比寻常的重大节日里，馆伴副使辕轩昭浑身上下捯饬得格外隆重，不仅头戴金珠五梁进贤冠，身穿曲领方心紫金鱼服，而且手里还握着一枚象牙笏板，毋庸置疑，这些都是朝廷大臣参加盛大节日庆典的标配之物。 说起来挺遗憾的，自从考取功名以来，辕轩昭不是在庐州府边军服役，就是在宁江府政界任职，从八九品的边军将佐，到七品冶司提点，到六品府衙通判，再到五品大州知府，以至现如今的四品馆伴副使，虽然贵为一路帅臣兼侍从高官，可是由于升迁实在太快，至今没有捞到合适的机会入宫朝圣，今日可谓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不过，此刻他的心情一点都不激动，只是眼前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让他颇有些好奇而已。 此时五更刚过，正是黎明拂晓之际，天光尚未大亮，皇宫南门丽正门外已经热热闹闹的聚集了数百人。 这些人各自穿着绿绯紫三色大袖宽袍的隆重官服，人人笑逐颜开，喜气洋洋，彼此之间作揖打拱，虚意客套。这些道貌岸然之徒就是所谓的京朝官，今日是元旦大朝会，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是以圣恩普降雨露，每个京朝官员都有资格入宫朝贺。 令辕轩昭感到好奇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呆在正门前面两排待班阁子里面的人，准确的说是一群裙衩风流的女人。在无数宫灯明如白昼的照耀下，这些女人看上去衣着光鲜亮丽，花团紧蹙，脖颈和发髻之上的首饰珠光宝气，浑身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度。轩辕昭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知道都是些皇封诰命的尊贵夫人。 辕轩昭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相距不过数步之遥的慕阳公主。她是外邦女宾，跟着贺正使臣入宫递交国书理所当然，韩元熙作为馆伴女使，陪着外邦女宾上殿见驾也合乎规矩，可是这些平素里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贵妇人，难道今日也要和文武百官一样上殿朝贺天子？这好像不符合朝廷礼仪规矩吧？ 轩辕昭正在暗自思忖之中，就在这时，皇城大内的钟磬鼓乐同时大作，面前的三座金钉铜扣的朱漆大门徐徐开启，一名太监尖着高调嗓门宣百官入宫朝贺，彼时数百名文武京朝官员在阁门邸候的引导下开始鱼贯而入了。 辕轩昭和小鲁王陪着两位北朝贺正使臣，韩元熙与萧天娇手挽着手，他们一起昂首阔步往里面走，穿过巍峨高耸的丽正门之后，往前走了几十大步，紧接着又从两扇对开的南宫门进去，最后才来到正衙大庆殿的殿门前等候入见。 这个时候辕轩昭忽然注意到，此前呆在待班阁子里的那些贵妇人们，此时也已经陆陆续续走进南宫门里面，不过她们并没有在宫门口稍做停留，而是直接沿着大庆殿右边的宫道朝北面走去。 辕轩昭虽然是第一次进宫，但是早就听人说过皇宫前朝后寝的基本格局，前朝指的是正衙大庆殿和次衙垂拱殿，从右边的宫道向北正是次衙垂拱殿，再往里走，那就是后宫内苑了，他直到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这些女人的确是入宫朝贺的，不过，她们不是到正衙朝贺当朝天子，而是到后苑坤宁宫参拜皇后娘娘。元旦大朝会之后，宫中会例行大摆宴席，这可是品尝皇家珍馐美味的绝佳良机，长年累月深居简出的女人们，谁不想借此机会长长见识一饱口福？ 钟磬鼓乐之声响过数百下之后，突然戛然而止，正衙殿门随即豁然大开，里面的场景瞬间映入辕轩昭的眼帘。 这是一个击鞠场大小的偌大庭院，正面是一座雕梁画栋，巍峨高耸的重檐殿庑顶式大殿，左右共计十一个大开间，进深至少二十余楹，在大殿前面的两侧，一溜边各有几十间装饰豪华的东西厢房，眼前的一切，看上去气势恢弘，雄阔典雅，颇有皇家君临天下富有四海的气度排场。 事实上，真正令辕轩昭感受到皇家威严的，其实是大殿前面的宫廷仪卫。 就在大殿汉白玉台阶的最下面一排，每隔十步左右站着一名身披猩红大氅手持金瓜锤的介胄大武士，一个个虎背熊腰，犹如凶神恶煞一般，他们就是所谓的镇殿将军。 辕轩昭瞄了一眼这些人的胳膊，看起来比一根横梁还粗，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估计差不到哪里去。 从殿门到大殿前面的汉白玉台阶，长达几百大步的距离，左右两侧共侍立着上百名明盔亮甲全副武装的士卒，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毫不夸张。 这些军卒身高均在七尺开外，骨格健硕，体壮如牛，看上去如天兵天将一般威风凛凛。他们都是来自上三军之首的侍卫亲军殿前司，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正是名符其实的御林军高手。 辕轩昭正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些宫廷仪卫的同时，身旁的小梁王也在凝神细瞻，从他庄重肃穆的神色上可以看出，应该是被南朝皇家的气势给震撼到了。事实上，这些皇家宫廷仪卫存在的意义，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做做样子给他们这些外邦使臣看的。 就在这时，一名阁门邸候匆匆忙忙跑过来，恭恭敬敬的引导北朝使团一行往里边走，径直来到大殿左侧的一间朵殿里。文武百官们，包括那些外番小国的使臣，只能在殿院两侧那些东西厢房里候着，而北朝使团却可以拾阶而上，直接走到正殿旁边的侧殿里临时休憩，由此可见，南朝皇帝对金源帝国的使臣还是礼遇有加的。 宫廷礼仪过于庞杂，尤其是像元旦新年这样的大朝会，肯定会铺摆很多繁文缛节的礼仪，细细算起来，这个时候距离大朝会正式开始，恐怕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此刻在朵殿里一侧，辕轩昭正陪着小梁王一边喝茶一边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