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智斗可汗（上）
薛施雨跟着大队，向北径行百余里，来到马邑城西，浑河（今恢河）东岸的突厥大营。成千上万顶帐篷沿着浑河狭长的谷地，呈长蛇之状，南北绵延数十里，不见首尾。靠近马邑城处密集地分布着上百营帐，簇拥着一座超大号的黄色帐篷，帐前树立一杆绣着狼头和象牙的白色大旗，格外耀眼醒目。看来，这便是所谓的可汗牙旗，而那顶黄色帐篷，不用说，一准就是可汗的牙帐。 突厥铁骑传承了匈奴、柔然、鲜卑骑兵一贯的优势，飘忽无定，善于远程机动，战术灵活多变，配以强弓、长矛、马刀、马绊等精良武器，百年来纵横草原所向披靡。雁门之围后，北方的割据势力，包括起家之初的段氏集团和四大竞争对手，无不忌惮于其彪悍的战斗力而向其称臣，争取支持，突厥的影响力相当于今日之美利坚。若是常人见了如此阵容，早吓得心惊胆战，不敢往前一步。可薛施雨是谁，跟着三姐参加了四场大战，经过血火洗礼，又正值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春年华，不折不扣的再世嫖姚。当年陇西的西秦铁骑如此，宋曼云的定阳精锐如此，窦融的十万雄兵也是如此，那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个败在汤军手下？尽管他们有一定的实力，但更有其致命软肋。只要我方先立于不败之地，蓄足实力，找准要害，抓住时机，果断出手，何愁不能平定胡寇？天哪，这可是三姐和义父他们考虑的问题，我区区一个校尉，怎么也会作此想法？ 薛施雨不用卫士的押送，自觉地和勃贴并辔来到牙帐外，直到卫士横矛拦住，这才下马。勃贴通报之后，铎泥可汗下令汤使进见。薛施雨毫不客气，牵着伢子昂然而入。到得帐中，见一个四十多岁，一脸横rou和傲慢之气，身着王服的中年男子正中危坐，另一个二十多岁、较为和善斯文的青年，也着王服坐在下首。她知道这便是突厥的大小可汗，当即抱拳向小可汗行礼：“这位便是突利可汗吧？小女子薛施雨，代三姐四姐，拜问可汗陛下安好。” 帐中的突厥首领们，包括两个可汗无不诧异。这个年轻女子居然无视真正掌权的大可汗，而向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可汗行礼问好，这明摆着不把铎泥可汗放在眼里嘛！ 突利可汗受宠若惊之余，也担心招来铎泥可汗的猜忌，连忙答礼，问道：“不知令姐是……” 薛施雨笑道：“可汗莫非忘了？当年阴山高崖，弯弓射雕……” 突利可汗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段氏二小姐与燕姑娘的令妹，果然胆识不凡。快请见过我铎泥可汗。” 哪知薛施雨对突利可汗的提醒并不领情，对突利道：“反复无常之人，不足与谋。大汤只知突厥有突利可汗，不知有其他的可汗。” “大胆！”勃贴见薛施雨目无大可汗，忍不住厉声斥道，“无知女子，身为俘虏，竟敢藐视大汗。还不跪下求饶！” 薛施雨见阿史那咄必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知道已经成功地激起了他的不满，她得意之下，傲然回道：“我确实无知。竟然不知道这牙帐之中，还有比可汗地位更高之人。我真是小瞧你了。” “你……”勃贴听出她在离间自己和大可汗的关系，一时气急之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的戏演够了没有？”一直沉默的铎泥可汗发话了，“你一而再再而三，挑拨离间，是何用意？” 薛施雨扑哧笑道：“我哪敢有什么用意？只不过听见一条狗在牙帐中作狂犬之吠，聒噪至极，这才替可汗教训他一番。否则，堂堂可汗被一个下贱之人在帐中指手画脚，发号施令，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铎泥可汗哼了一声，道：“原来你也认得本汗。说吧，彭鼎辉遣你至阿史那思摩营中，所为何事？” “没什么，”薛施雨道，“他是我故交，战场重逢，叙旧劝谏，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铎泥可汗显然不相信薛施雨的动机如此简单，“若是叙旧劝谏，何须你冒着生命危险两番孤身前往军中？必定有所图谋！再有弃守雁门关，使阿史那思摩不战而下，又是何居心？还不如实招来！” 面对这个老jian巨猾的对手，薛施雨也有些犯怵了。但她既然孤身来到牙帐，直面敌酋，便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必须把戏演到底，最大限度地增加他对汤军的忌惮和对阿史那思摩的猜疑。当即厚起脸皮，笑着问道：“可汗当真想知道我的真实用意？我便说了，你能相信么？” 阿史那咄必道：“你只管如实招来。是真是假，本汗自有主见。” “既然可汗什么都有数了。又何须我来混淆视听呢？” 阿史那咄必一阵语塞，道：“本汗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如实招来便罢。若敢有半句诓骗，教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薛施雨朗声笑道，“多谢可汗美意。小女子的生死无足轻重，你还是关心一下突厥百万部众的生死存亡吧！” “什么意思？”铎泥可汗已经很愤怒了。 “什么意思，我已经对夹毕特勒说得很清楚了。剩下的，让他告诉你吧。现在，是不是该给我腾出一顶帐篷了？” “在本可汗面前放肆，还想呆在帐篷里快活？天下岂有这等便宜之事？”阿史那咄必用突厥语下令，“来人，将她拖出帐外，剥去衣服，示众三日，任人jian污。看她还硬到什么时候！” 突利可汗闻言大惊，连忙止住卫士，劝道：“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何况此女身份未明，若贸然用刑，恐激怒汤廷，人人拼死顽抗，甚是不利。请兄汗三思！” 阿史那咄必道：“此人在本汗面前如此放肆，不施以惩戒，本汗颜面何存？” 勃贴喝道：“可汗有令，还不动手？”卫士们得令，就要上前抓人。 “谁敢过来！”伢子猛地拔步拦在薛施雨身前，摆开架势，准备拼死保护姑姑。 “牙帐之中，敢违抗可汗王命者，杀无赦！”勃贴仗着可汗撑腰，继续狐假虎威地下令。 “且慢动手！”奉阿史那思摩之命赶来的阿史那忠飞步入帐，来到铎泥可汗身边附耳低言几句，阿史那咄必脸色一沉，这才屏退卫士，命人安排一顶帐篷给薛施雨师徒俩暂住，安排酒食款待。 “将军解围之恩，小女没齿难忘。”薛施雨向阿史那忠道了谢，领了伢子出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