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蹊跷
可这道理即便简单至此,也还是被翘楚一个转身忽略过去。 也许,对于人类微妙的情感,翘楚无心也不屑。前世她忙着挣扎活命,自顾不暇,哪里来的闲情逸致? 现在,她自诩为“跳脱出无边苦海”的明白人,也越发对这等期期艾艾的纠葛不上心了。小儿女之态,有那闲功夫伤春悲秋,不如埋头研究研究“一硫二硝三木炭”。 此刻,相比起地上坐着的言辞蹊跷、表情奇怪的春风,这冷宫怕是更能吸引翘楚的注意。 翘楚带着层层叠叠的疑问,踏入了这座“冷宫”的大殿。 御书房旁的“冷宫”?若当真只是个不受宠的弃妃,那这慕容绥也搞得太神秘了吧? 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大都是炮灰,得到帝王真爱的能有几个?就算得到了,又能长久几时? 从前的父皇,现在的慕容绥,将来的宇文连城。大抵都是如此吧? 说不上好与不好,只是有些沮丧。身处这冷宫院子的荒草凄凄之中,翘楚觉得荒芜心酸。 春风呷了一口壶中的烈酒,随后从身上寻摸出一个火折子。借着火折子散发出的微弱火光,翘楚打量起这个传说中的“冷宫”。 摇曳的火光之中,翘楚不禁感叹:“我去!你们东凌真心土豪!感情我堂堂一国公主的住宿条件还抵不上一个冷宫弃妃?!” 感慨了一阵,转念一想,又对春风道:“不对啊,你们皇后的寝宫我也去过,也赶不上这冷宫的豪华程度啊!你确定这是冷宫?哎呀我去……” 还没说完,翘楚一个踉跄,一个没留神,脚底一打滑。虽然喝了不少酒的春风自己的步履也不算平稳,但还算勉强支撑了一下,保证翘楚的受力平衡。若非春风及时搀扶,她险些要被脚下的物件绊倒了。 确切的说是滑倒,而障碍物竟然是——一颗偌大的珍珠?! 站定后,翘楚发现,地上随处散落着一些大小各异的珍珠,以及一个小孩玩耍的弹弓。 这是个什么组合?! 翘楚诧异望向春风,期冀着他能给出解释。却只见他自顾自饮酒醉,面上并无甚悲喜。似乎,见惯了翘楚的那些新鲜玩意儿,对于这些,早已经没有了什么热忱。 翘楚只得自己揣摩:莫非这位冷宫弃妃生前有过孩子? 这弹弓一般小女娃是不感冒的,难道,是个皇子? 这所谓的冷宫竟比中宫皇后的寝殿还要富丽堂皇,而这些随处散落的奇珍异宝也足以窥见皇帝对她的……不一般。可见这位妃子并非当真不受宠。 她的小皇子时常来这冷宫陪伴她,而她便将那些奢华珠宝拿出来供小皇子耍玩。顺便,借此成功埋汰了给予她赏赐的皇帝。 这冷宫似乎还保留着弃妃生前的状态,只是蒙上了浮尘。可见皇帝对她着实是存了很深的情谊。 那么,这位妃子沦落冷宫莫非是皇帝对于她的一种……保护? 什么样的女人,连掌控了生杀予夺的皇帝竟然也要这般费力迂回的保护?而她,对于皇帝的用心良苦似乎不屑一顾。 而她的皇子,如今会是谁? 翘楚狐疑的瞥向身旁的春风,今日是他领着翘楚来此,这冷宫对于他来说,只是他在这东凌宫中自由穿梭的各个所在之一?抑或是,对于他来说,有什么更深刻的情结?难道,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皇子? 可是,看他的神色,全然没有故地重游的动容,也没有睹物思人的怅惘。一副超然世外的无所谓。 直觉告诉翘楚,她的这一假设,可以否决了。 正当翘楚脑中继续闪过无数问号的时候,春风喝完最后一滴酒之后,脚步虚飘,已然跟不上翘楚探寻的步伐了。他一个踉跄,便倒下了。 这一回,轮到了翘楚搀扶他。奈何他醉酒太深,人已沉沉的滑落地上,就着翘楚试图上前搀扶的臂膀,顺带将翘楚揽入怀中。翘楚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春风身上。 春风用尽了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他合眼之前,翘楚听见他言语含糊地在耳畔轻声道:“你,锋芒太露,不妥。” 春风大着舌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翘楚听着迷糊,想问个明白,春风却已经不省人事地醉了过去,任凭翘楚如何抓、挠、捏、打,都不起任何作用。 你大爷!这可如何是好?这宫墙她可翻不过去,难道要在这儿等这酒鬼醒过来? 就在这时,翘楚听得殿外不远处有人声。难道,还有人无聊变态如春风,竟然夜访冷宫? 翘楚蹑手蹑脚挪到门后,贴着宫门,侧耳倾听殿外的动静。 “阿洵他,没来吗?” 这个娇柔的声音……如此熟悉,翘楚寻思,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声音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她从门缝中瞥到了来人的身影,那女子,薄纱覆面,只露出凌厉凤眸,和观若远山的黛眉。只需一眼,翘楚便已了然。 她怎会忘了,这个女子? 当日她初来东凌之时,曾殷勤前去东宫为慕容洵送去一些和田玉石,却被慕容洵挡在门外。那时慕容洵虽严守房门,凭借一双颇有观察力的鹰眼,翘楚还是看清了屋内那女子的形容。 一样的眉眼微蹙,相似的目光凄怨,一袭白衣,柔若无骨的身段,远远这么一站,便知道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佳人。 只是,这样的一朵白莲花,不是应该被供养在深闺,乖乖的学插花吗?怎会于深夜出现在这冷宫之中? 接着,殿外响起了一位男子铿锵有力的声音:“云裳,为何只有你?密函上面说,是将军召集大家有要事相商。” 说话之人黑衣黑发黑面,一看便是刚猛之人。翘楚认出,那是慕容洵的贴身侍卫——云煦。 少顷,又响起另一个声音:“云煦,你还没看出这是她故布疑阵,只为密会主子吗?” 他是云烈。坚毅的瞳孔闪烁冰冷的光,似乎早在落地瞧见云裳的刹那,便已经看穿了一切。 “主子一早便觉得事有蹊跷。为何单单只有他一人收到了密函,而我们都没有收到?原来,确有蹊跷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