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来日方长
翘楚一行人下榻了她们在东凌的行宫。就这个宫殿的装修规格来说,五星级总统套房的标准总是有的。 皇后钟离蓁刚刚弗一见面时,脸色便一直不善,想必这并非皇后的安排,而是皇帝慕容绥亲自下令布置的。 东凌的公主——慕容嫣今日大婚,喜宴设在今晚。 晚上便要如期赴宴,一大堆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卖笑活儿等着她呢。之前又是舟车劳顿,又是同唐玺斗智斗勇的,累死姐了。 面对着高床软枕,还有什么理由……不大睡一觉? 翘楚是被一阵犬吠声吵醒的。 她原以为,东凌富庶,格调也必定高尚,定然崇尚什么鸟语花香之类,想不到这宫苑深处,竟有人喜好养猛犬。 不情愿的起身后,胡乱套了件中衣,披散着头发,前去开门。 春风乍起,发丝翻飞,一时迷离了双眼。只见门前院中,一人一犬。 巨犬通体血红,毛色光亮——那是……翘容的赤獒!? “赤獒”一见翘楚开门,便如离弦的箭一般迅速窜到她怀中。 她脑中一时懵住了,一把抱住赤獒,轻轻揉着它油亮的毛,在赤獒的下巴出来回摩挲。 同“赤獒”嬉闹了一阵,翘楚抬头望见,慕容洵好整以暇站在不远处浅浅笑着,缦立远视,湛然若神。 风过墙垣,吹落院里的陀铃花,吹皱池里绿波,吹乱了他腰间玉坠下的流苏。 翘楚几乎陷落在眼前这幅曼妙的画当中。这画面,过于美好,而显得太不真实。 翘楚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 这位温润的男子,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抚平。当慕容洵脸上的浅笑逐渐被清冷代替时,翘楚终于恢复了灵台清明。 翘容的那只恶狗——赤獒,当年狗仗人势,仗着翘容的宠爱,一贯只会率性而活,凶神恶煞。绝不会向现在这样温顺。 只是,当初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当初、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往事一阵唏嘘,翘楚清醒了过来。这,不是赤獒。 她收起眼眶中即将盈出了热泪,换上坚硬的心肠,带着冷冽的目光,迎上眼前那个,用这条同赤獒相似的恶狗来试探自己的人——慕容洵。 他清清浅浅道:“怎么公主此番来东凌,没有带上你的赤獒吗?” 翘楚并未理会,只是站直了身子,将手从狗身上移开。 慕容洵慢慢踱步走近,在翘楚耳畔呵气暧昧道:“我怎么记得……幼时你喜欢牵着你那只恶狗四处招摇,到哪里都是寸步不离的带着;倒是你的太子表哥……翘楚,极为厌恶巨型猛犬,每回见了,都要用皮鞭抽打两三回。呵呵……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她女扮男装?” 当年他便知道了翘楚女扮男装? 翘楚脸上闪过一丝媚笑,以此掩饰了内心的慌乱:“连你当年那样的小身板都能出落的如此昂藏,我这点小小改变,算不得什么沧桑巨变,不至于教人难以接受吧?” 慕容洵沉寂了片刻。他虽未说话,但双目却炯炯凝视着翘楚。 忽而他的目光变得温存起来:“我出落的如此昂藏,是否就能入了你的眼?你记不记得,幼时你总是对我视而不见,害我郁郁寡欢了好些年。” 尘封的记忆被开启,当年他便像现在这样,于翘楚熟睡之中敲了她门,她便不知礼节的披散着如墨藻般的头发,迷离着眼色看他,那一刻,他才知道,人人深畏于心的荒唐南凐太子,竟是女儿身! 有时候,她又会像在裸心坊那样,英姿飒爽男装,从他身旁打马而过,眼高于顶,飞扬跋扈。 翘楚眸光一闪,转过脸避开他考究的目光,道:“哦?是吗?我怎么记得当年总是我追在你身后,而你却对我不胜其烦?” “追在我身后的是翘容,不是你。而你,轻薄了我之后,却嫌弃我不够轩昂!又接着调戏了旁的俏公子去了……”翘楚闻言下意识退了退,慕容洵却步步紧逼,将翘楚逼迫到墙角,继续说道,“那么久远的事,只有你我知情。你看我如今依旧记忆如新,你该知道,你当年始乱终弃,我有多耿耿于怀,翘楚!” 翘楚咬牙悔恨着自己这见着美男总爱上前亲一口的劣根! 不对!慕容洵不像是一般情根深种的少年郎!他纵横花丛多年,耿耿于怀?这样的心境,怕是早就没了吧? 他言辞如此轻率地用意,在于——扰乱她的心绪!并且,警告她,他慕容洵手中握着很多她的不利证据。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那就……且让他放浪形骸去,不必太过上心。 “太子,是不是来提前向我收好处费了?即便如此,也无须张口闭口用我的真名横加威胁。”翘楚冷冽道,“虽然,我这好处费,你我一天不成婚,你便一天也别想得到。但是……你提前告知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新婚之夜,我必定双手奉上!” “也不是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慕容洵眼尾含了一点儿笑,道,“不过是要你体内的一碗血。听说,周济当年救你时,是用了佛怒火莲。” 翘楚嗤笑:“瞧瞧,都把姐当成唐僧rou了,一个个的,都惦记着姐身上这点儿血。真不知道,那周济当年救我的时候是安得什么心……不过,太子既然是想要我身上的一碗血,从现在开始,往后这金丝血燕,你可得当吃饭一样的给我供着!” 因为姐身上的这点儿血,还有旁人惦记着——莫婕妤,等今晚参加婚宴以后,再休息几日,她便要兑现承诺。唐玺会差人送来这个月唐门的营运所得,而她则会放一碗静脉血,给莫婕妤服用。 而这看来甚为鸡贼的慕容洵竟然也要她的血,那就……辛苦你承包了所有的营养费——上等金丝血燕! 这时,铃兰她们几个过来了,慕容洵才不得已将焦灼的目光从翘楚身上移开。 原本今日此行,不过是试探和示威,断无必要如此激越。习惯了面具覆面,他几乎快要忘记纵情恣意的感觉。却不知为什么,一见翘楚垂散着发丝迷离着眼睛推门相见时,一见她一脸宠溺逗弄着巨犬时,他竟恍惚到不知所以。 仿佛瞥见那年纯粹的自己——她打马而过,惊鸿一瞥,俯身一吻之后,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