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夕何夕
微风拂动绿叶，流水带走落花，虫鸟翩飞齐鸣。周遭的这一切一切，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时空。而这个时空，只剩下那如墨玉般的黑，和纤尘不染的白。 清凉如水的眼神，剔透如冰的面庞，高华出尘的气度，俊美如斯，却又冷漠如斯。 白衣广袖鼓满了风，如瀑青丝随风飘荡。 他无暇卓绝的容颜，明明很清晰，看在白绾绾眼中却又很模糊，仿佛淡雾中拢着烟纱的远山，让人看不真切。 白绾绾痴痴地望着他，望定他，仿佛这时间非常短暂，就连眨一下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有惊喜，有激动，有欣慰，有感激，有爱慕，有敬仰，还有心愿终了的满足。一时间，百感交集，却最终凝成一句梦呓般的呢喃，“主人……” 多少个午夜梦回，又沉淀了多少相思爱恋？ 茫然间，辨不清，今夕是何夕？ 清漓墨御剑缓缓从空中飞落而下，稳稳落地后，收起清羽剑，一步一步向白绾绾走去。 行至她面前，清漓墨扬手一挥衣袖，织绡的蛛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绾绾也变回她自己的样子，落到了地上。 摔倒在地的猝然疼痛，让白绾绾蓦地回过神来。她连忙跪行到清璃墨身前，抬起头挺直脊背，颤声道:“多谢主人相救！多谢主人……” “你是叫绾绾吧？”清透如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三分询问，三分踌躇，和一分怀念。听在白绾绾耳中，犹如天籁。 这是主人和她说的第二句话，不似第一次那样冷漠如冰，这一次，竟是平和温婉的询问。 “是，主人。我叫绾绾。”白绾绾深吸一口气，尽量抑住激动的情绪。 “叫我仙尊就好。起来说话吧。” “是，仙尊。”白绾绾慌忙起身，立在清漓墨面前，颔首不敢看他，心脏砰砰直跳。 清漓墨探究地打量着她，见她小心地抬睫偷看他一眼，又羞怯地飞快垂下眼，就这样来回了好多次，纤长浓密的眼睫如蝶翼般在她的粉颊上飞舞。 “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清漓墨开口轻声问道。 白绾绾吃惊地抬起眼，主人居然在关心她的身体，但又立即垂了下去，嗑嗑巴巴地答道:“多亏……仙尊赠我的灵犀石，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修为也已经恢复了。只是身体和灵犀是还没有完全融合……” 她脑中蓦地想起什么，突然抬头道:“仙尊可是来取回灵犀石的？我这就还给仙尊！”说着便要伸手去抠额上的灵犀石。 “且慢……”清漓墨出声阻止，“我既将灵犀石赠与你，它就是你的了，我不会再收回。” 不会收回？她的主人果真是太好了！白绾绾抬头灿然一笑，“谢仙尊！” 清漓墨看见那笑容时微微一怔，眼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为了尽快摆脱这种异样的情愫，他轻咳一声，淡淡问道:“你身上的雪琉璃是如何得来的？” 白绾绾低下头望了一眼胸前的雪琉璃，它又变为普通的饰品了，“我也不知是如何得来的，只知道它一直在我身上。” 清漓墨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雪琉璃，又望了望白绾绾，忽然开口道:“绾绾，你愿意和我同去仙界吗？” 你愿意和我同去仙界吗？ 你愿意和我同去仙界吗？ 我是在做梦吗？主人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回仙界……主人想带我回仙界…… 这句话在白绾绾脑中一遍遍循环，如一颗幸福的子弹瞬间击中她的心脏，她一时竟愣在了那里。 清漓墨见白绾绾许久未作答，以为她不愿意，反问道，“你不愿意吗？” “不是不是！”白绾绾摇头似啵啷鼓，这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啊，她怎么会不愿意呢？只是…… “只是……绾绾是妖，不敢与仙尊同行。”说着低下头，语声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 清漓墨呼出一口气，缓缓道:“没什么不可。我身边正好缺一只神兽。” “神兽？”白绾绾嚯地抬起头，吃惊地望着他，“我是妖精啊，怎么可能是神兽？” 清漓墨望着她吃惊的模样，微微一笑，目露鼓励，连同语声都轻松柔和了不少，“你怎知自己不是神兽？我的预感从来都不会错。” 他的笑容，宛若沐浴着月华的清莲静静绽放，又似冰冻了一冬的湖面在春日暖阳下冰开雪融，荡出圈圈涟漪。 主人在对她笑……白绾绾定定地望着他的笑，一时竟痴了。 “怎么？还不愿意吗？” 白绾绾，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不就是你五百年来的心愿吗？在他身边哪怕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他的大恩，这不就是你立下的誓言吗？ 想到这里，她扬睫坚定地望着清漓墨，目光清越透亮，一字一句道:“我……愿意！” 清漓墨满意地点点头，“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动身吧。”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望向还在白光中爬来爬去的织绡，用一种威严又清冷的语声道:“今日且饶你一命，日后若再为非作歹，欺凌弱小，我定不会轻饶。”说完便将白光收入袖中。 没了白光的围压，织绡又变回人形，瑟索着趴在地上，混身瑟瑟发抖，诚惶诚恐地喊道:“多谢仙尊饶命！多谢仙尊饶命！” 清漓墨的目光没有任何感情地从她身上扫过，接着转身取出清羽剑立于剑上。转头发现白绾绾还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不禁无奈道:“上来。站在我身后。” “是，仙尊！”白绾绾连忙跑过去，踩到剑上，立在清漓墨身后。 见她已经站好，清漓墨微微扬首，将左手背于腰后，右手向前抬起，做好了御剑的准备。 就在白绾绾担心这把剑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时，剑竟然颤巍巍地升了起来。白绾绾惊得身子一阵摇晃，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前面清漓墨宽大的衣袖，才稳住了身形。 她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拉着仙尊的衣袖。她立时就想放手，但清漓墨对她的举动并没有阻止，依旧挺直脊背，长发在他的身后一荡一荡。 白绾绾心里便溢出一丝自私来，既然仙尊没有阻止，那我便多拉一会儿，就一会儿，只是拉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