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明朝谋生手册在线阅读 - 第四零三章 硬顶回去

第四零三章 硬顶回去

    所谓针尖对麦芒,这样的场面在别的县衙中,兴许难得一见,可对于歙县三班六房诸多胥吏差役来说,却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要知道,当初刚上任的时候还显得很菜鸟的叶县尊,拿掉了原户房司吏赵思成之后,就曾经在歙县班房舌战气昏时任徽州府推官的舒邦儒;曾经在六县合议夏税的时候,力压其余几位县令,还把乡宦的嚣张气焰给压了下去;后来更是干掉了监察徽宁池太道的浙江按察副使王汝正……至于其他那些辉煌战绩,一时半会也来不及历数。所以,当此刻叶钧耀拿出了斗争的气势来,就算蠢蠢欲动的吏房钱司吏,竟也立刻消停了下来。

    胜负未见分晓之前就先站队,这赌得实在是太大了,还是看看风色再说!

    高敏正并没有诧异于叶钧耀的坚决态度,他对邵芳的话也并非全信,在之前敌人在明自己在暗的那些天,他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甚至和那几个五峰盗的囚犯初次接触,其实也早在那次很明显的接触暴露之前,因此,他有足够的把握。更何况,他还隐隐之中听说,汪孚林距离叶家乘龙快婿,顶多就只有半步而已。所以,叶钧耀对36汪孚林的维护,他早就料到,只没有料到叶钧耀会这样痛快地把五峰盗那些人带到自己面前,仅此而已。

    可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可不是蔡应阳,当初在预备仓清查一事上受挫,在公堂上原想就案子找茬。结果稍有不对就立刻偃旗息鼓拂袖而去。他是捕盗同知。就算在发现自己的人接触五峰盗后。叶汪二人有所准备,又或者用什么办法给那些盗贼封口,他也自有撬开这一张张嘴的办法。这就是他曾经在苏州这个南直隶最难治理的地方当推官的底气,也是他当初通过高拱力争徽宁道的底气!

    汪孚林来得很快,尽管他家里就在县后街知县官廨正对面,可真正的事实是,他之前照例呆在大堂知县主位后头那一扇角门的屏风后头,叶大炮和高敏正的一番交锋。他偷听得一清二楚,对于叶大炮如今突飞猛进的战斗力大为叹服。此时此刻出现在高敏正面前,他用无可挑剔的礼节见过之后,立刻便站到了叶钧耀身后,表明出了自己的鲜明态度。

    而在等待那些犯人被押上来的时候,叶钧耀又淡淡地吩咐道:“刑房中人及快班胡捕头,壮班赵班头,皂班罗班头留下,其余人等都散了,县衙里头各种要经办的事务多如牛毛。别在这里耽搁了功夫!”

    他这一说话,纵使如钱司吏这样再想浑水摸鱼捞点好处的投机人士。也不得不依言告退。至于余下来的人,一整个刑房都是叶钧耀的心腹铁杆;壮班班头赵五爷是和刘会一块最先投靠的;快班胡捕头虽说观望了好久才开始俯首帖耳,可在缉捕盗贼的事情上也是汗马功劳,之前甚至有传闻说他会调到府衙接替府衙快班王捕头;至于皂班罗班头,那人虽不显山不露水,可若非叶氏亲信,他之前能授意皂班皂隶们打出那样看似皮开rou绽却不伤筋骨的板子来?

    故而这样一个阵容留在大堂上,可想而知全都是向着谁。

    看到高敏正仍旧不慌不忙,汪孚林当然知道,这位有备而来,而且早就清楚地知道敌人是谁,相比从前那些对手,段数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如今做的准备尽管已经很多,但距离充足却还相差甚远。最重要的是,去敬亭山找吕光午的小北还没有回来!

    所以他现在可以用来当杀手锏的牌只有一张!

    尽管汪孚林人都来了,但在犯人还没押上堂之前,高敏正固然懒得和这准翁婿俩再打嘴仗,而叶大炮也正在养精蓄锐,等待接下来的硬仗。趁着这功夫,汪孚林向萧枕月打了个手势,见人没有拘泥于之前县尊说刑房中人留下的吩咐,知机地溜了出去,他方才清了清嗓子,笑吟吟地说道:“听说之前高同知当着大堂上所有人的面说,我汪孚林是影子县尊?”

    不等高敏正接话茬,他就收起笑容道:“那高同知是听说,我关说了人情命案,还是插手了赋役,又或者是在这三班六房安插了什么人手?高同知上任以来也就是半个多月吧,就这半个多月的所见所闻,便信口开河说什么影子县尊,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以为我这区区生员任凭揉搓不成?倘若是个同知就能随口扣罪名,那天下读书人岂不是人人岌岌可危?”

    尽管听说过汪孚林名震徽州的传闻,也听邵芳说过汉口镇那桩官司,汪孚林两面说和,硬生生将其拱了出来遭到雷稽古通缉的往事,可今天真正对上,高敏正方才真正领教到,什么叫做一山还比一山高的战斗力。自己已经放出了自己是首辅高拱同乡同姓甚至同族的风声,又手捏绝大把柄,叶钧耀也好,汪孚林也罢,竟然全都非但无惧,反而依旧咄咄逼人,这代表什么?

    代表汪道昆确实是张居正的铁杆党羽,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

    “好,好!你果然是牙尖嘴利,但就算你再辩才无双,铁证面前,我叫你一样哑口无言!叶观察,犯人押了这么久依旧不见上堂,拖延时间也不是这样的吧?”

    几乎是这话音刚落之际,就只见外间传来了一阵小小sao动,紧跟着,七八个用绳子系住右手,同时还戴着手铐脚镣的汉子,就这样上了大堂。尽管高敏正并没有见过这些五峰盗,但他今天随身带着那个曾经公然接触他们的随从,此刻扭头见其对自己微微颔首,他知道叶钧耀并没有瞒天过海,当下便授意那随从先行开口。

    “各位,我家老爷高同知已经在此。你们有什么冤屈不妨直说。老爷当初在苏州府推官任上便是公正廉明。现如今既出任徽州府捕盗同知。所有和捕盗有关之事,他都能做主,你们无需有任何顾忌!”

    高敏正带来的一个随从竟然在这公堂之上大放厥词,叶钧耀却只是哂然冷笑,没有自降身份去与人辩驳。而刚刚汪孚林已经发过声了,此时此刻也同样没做声,一副抱手看戏的样子。可他们这准翁婿俩不做声,不代表别人就哑巴。刚刚亲自去押人的刑房吴司吏脸色一沉。猛地厉叱了一声。

    “大胆!”见那随从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一喝给震住了,吴司吏得势不饶人,立刻怒喝道,“公堂之上,你是府衙属吏,还是县衙属吏差役,又或者是有功名的生员还是举人,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更何况,五峰盗的所有案卷,都已经通过府衙直陈按察分司以及应天巡抚衙门。上头均已批示签押,你竟敢妄言冤屈。莫非是觉得这层层官府全都瞎了眼睛?此等不该在公堂之上的人竟敢妄言是非,恳请县尊依法明断!”

    高同知没想到区区一个刑房老司吏竟然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跳出来,词锋甚至如此尖锐,登时感觉到了那股深重的压力。他眯起眼睛盯着叶钧耀,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便是叶观察的御下之道?”

    “本县的御下之道便是,是非自有公道!高同知把不该带上公堂之人带上公堂,难不成这便是你的御下之道?来人,将此人乱棍驱逐出公堂!”

    “你敢!”

    “本县有何不敢?这是歙县衙门,这是本县批示公务,审理案子的公堂,闲杂人等什么时候有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叶钧耀**地将高敏正顶了回去,旋即怒视胡捕头和赵班头罗班头,“本县有令,谁敢不听?”

    皂隶们只知道叶县尊又是县尊,又是现管,此刻接到罗班头一个眼神,众人顿时再无犹豫,几个皂隶抡起水火棍便朝高同知背后那随从扑了过去。眼见得主人都护不住自己,那随从为之大骇,一个躲闪不及胳膊上就挨了重重一下,他慌忙转身就往外跑,狼狈不堪地被那些乱棍追着逃出了大堂之外。

    直到这时候,惊怒交加的高敏正方才回过神,可不等他开口,汪孚林就不紧不慢地说道:“闲杂人等既然都没有了,人犯也全都在此,敢请高同知直接问话吧。学生原本正在苦心备科考,不像高同知进士及第,如今赫然是五品同知,没有功夫可供耽搁!”

    强压心头那股勃发的怒火,高敏正立刻扭头转向那七八个犯人,见他们面对刚刚乱棒轰人的一幕,竟然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不知不觉信心减弱了几分。果然,还不等他开口,这些在刚刚那随从口中对廖峰恨之入骨,对叶钧耀就更不可能有好感的五峰盗中人,此刻竟有人在他面前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狗官,你们自己要狗咬狗,却还想要拉拢我们,做梦!”

    “廖老大就算再不好,也总比你这家伙强些!你休想从咱们嘴里套出一句话!”

    “卑鄙小人!”

    高敏正都快被骂得疯了。这是什么情况,叶钧耀究竟在这些天杀的家伙面前说了什么?

    他恨得紧捏拳头,连手指甲都快掐进掌心里头去了,到最后终于憋出了几句话:“歙县衙门和廖峰勾结,扣下你们却放了他走,你们好好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何苦维护与那廖峰勾结,只放了他却留下你等的主谋?”

    “维护个屁!”这一次,之前气咻咻找汪孚林陈情,明面上被骂走,可其实却被塞了一封信的聂五终于忍不住了。他几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也不用拳脚,一头把高敏正顶了个人仰马翻,“你才勾结盗匪,伤害人命!大哥就算落难了孤身一人,那些道上的盗匪又怎会无缘无故截杀于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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