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乱民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佳言的意料之外，但是又在情理之中。

    李睿的船被拦在了凤阳府外的天水码头，一行人被堵在了船上，被一伙看起来疯狂的乱民困住了。

    乱民的数量很多，一个个面色暗青，瘦骨伶仃，鸡爪子一般的手里攥着各种的农具刀具，泛着青紫的眼神犹如恶鬼！

    “交出吃食和银钱！否则杀光你们！”

    为首的领头之人气质彪悍，手持一柄弯刀，双目中精光闪烁，太阳xue高高鼓起，显然是一位外功高手。

    身后的乱民跟着一阵的呼喝，嘈杂声不绝于耳。

    佳言从窗户里看了一眼过去，心里有些发凉。

    原来局势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民不聊生以致于落草为寇了吗？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揭竿而起，杀官造反了？

    王鱼儿三个眼神有些惊恐，有些悲哀，嘴唇开开合合，终于忍不住求恳出声。

    “小姐，您是菩萨心肠，救救这些可怜人吧。都是觉得没了活头，又做不了活，挣不来吃食，被逼的啊！”

    佳言抿着嘴角，眼神有些荒凉。

    她也想救人，可是，怎么救？

    乱民的可怕与疯狂，学过军事课的她怎么会不懂？

    这些人，已经丧失了理智与基本的伦理道德观念，放弃了一切的礼义廉耻，漠视人命与尊严，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而无丝毫的忏悔羞愧之心，只依靠着本能行事，与野兽何异！

    尤其是现在他们人数不多，一个处理不好，激起暴动，那就是一根导火索，会把本就摇摇欲坠的江南给点爆！

    佳言目光沉沉，沉默的望着窗外久久不语。

    她不是神光护体的神，振臂一呼，万民臣服！

    这样的事情，她，无能为力。

    王鱼儿几个心里不忍，看佳言默不作声，只得转头求了老态龙钟的王太医。

    “老神仙，您说句话吧。”

    王博长长一叹，到底是扛不住这样恳求的眼神，起身说道：“罢罢罢，老夫就拼着这张老脸，去求上一求！”却并没有说，去央求谁。

    佳言看着师傅缓慢的背影，心里到底是放心不下，急走几步，赶上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师傅。”开口欲言，却是无话可劝。

    王博慈爱的拍拍她的手，眼神里是一片的悲天悯人。“丫头，回去吧。”

    佳言沉默了一下，慢慢跟着他往外走。

    王博看着她一声长叹，又拍拍她有些凉的手，不再多说，昂首挺胸的稳步往前走。

    船舷上只有一队刀刃出鞘的护卫，全盔全甲，严阵以待。

    那股冲天的凶杀之气，只有经历了战场的生死拼搏，才能如此的浓郁，震慑人心！

    佳言默默的扶着王博，走到甲板上。

    护卫恭敬的回身拦住：“二位留步，此地危险，还请回船舱避避吧。”

    王博也不与他争论，停下脚步，稳稳站立，举目扫视一圈麻麻烦烦的人群，老眼里闪过一抹不忍的慈悲。

    确实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啊！

    见到终于有人出来，领头之人一挥手，那些嘈杂的乱民渐渐安静下来。

    领头大汉一拱手，声音洪亮。

    “这位老先生请了！敢问你可是主事之人？我们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你也看到了，这一个个都快饿的没命了，家里还老的老小的小，等着我们带回去口粮养活。看你们一个个细皮嫩rou红光满面的，这么大艘船，居然还种着三丈高的大树！一看就是奢侈靡费之人！呸！有多的钱粮，为什么不拿出来救济一下我们！”

    后面的众人跟着沸腾起来。

    “就是！黑心肝的！我们天天饿的啃泥，这些杀千刀的居然拿着钱不当钱花！杀光他们！抢了他们的钱财！抢了他们的粮食！”

    王博脸色端凝，眉头紧皱，一身正气浩然。

    “大家请稍安勿躁。”

    王博出声喊了一嗓子，没什么效果，抬起一双眼直直的凝视那个领头大汉。

    大汉见他要说话，又是一挥手，后面的叫嚣的声音小了些，激动亢奋的情绪却依旧无法平复。

    佳言目光更是凉凉一片。

    这哪里还是人？这就是一群饿狼！

    那咻咻的鼻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亢奋的眼神如同盯上了上好的猎物，只等着一拥而上，将他们吞吃入腹！

    呵，这就是被逼无奈的可怜人？！

    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劳而获的惊喜和刺激，欲壑难填了！

    “老夫王博，官居太医院前医正，蒙朋友抬爱，送了一个‘活神仙’的雅号。虽不敢自称回春妙手，但是一生救治之人也不下千数。各位，可否听我一言？”

    王博的声音不紧不慢，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慢慢的议论之声响成一片。

    “活神仙王老太医？真的是他？那可是个好人。咱们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就算是活神仙也不是真的神仙，能叫你肚子不饿？”

    佳言垂下睫毛，心里冷笑。果然。

    江南，已事不可为。

    只能够依靠雷霆手段了！

    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太天真，想当然的一厢情愿了。这是不是就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王博抿下嘴，那丝慈和的微笑已然消失不见。不过依旧不肯放弃努力，想要尽力尝试唤醒这些人的良知。

    “诸位！”王博提高声音，在一片嘈杂声中，努力清晰的说着。

    “你们的病，我们能治！不要惊慌。你们并非是走投无路之人！我们已经治好了三个病人，此时情况恢复良好，正在船中休养。他们就是你们凤阳府中人，说不定，你们有人就认识他们。他们就是王家庄的王鱼儿，王小乙，王水生三个！老夫所言非虚，你们可以亲眼验看。你们的病，都能治好！请大家再多些耐心，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别听他胡说！这就是老天爷的天谴！真要是病的话，怎么所有的大夫都看不出治不好？真当他是神仙呢！胡吹大气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他就是想糊弄咱们，不想给钱！别和他废话，直接抢了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