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捧起她的脸
[第3章第三卷临危不惧有担当] 第3节第三章捧起她的脸 这样的场面，梁晓素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说不定那天晚上她去makou村的时候，其他村民就在偷偷地准备着。他们早就想好了要来围堵政府，讨要说法，要把事情闹大，才能引起上面的重视。 现在围堵政府几乎成了农民解决问题的最后杀手锏，似乎只有这条路，才能把问题解决。可是，这样造成的社会影响太恶劣了！政府为此而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惨重的！ 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市委门口还比较冷清，只有少量的车子通过。但是，过往的车辆看到这样，都放慢了速度，有的索性停下来观看！ 梁晓素不知道杜秀青是不是已经向林宇进行了汇报，为什么没有市公安局的人员赶来？现场只有几个市委大院的保安站在大门口，他们个个严阵以待，防止这些村民闯进大院里去。 梁晓素在人群中搜寻泉水大叔的身影，她希望能找到这个有威望的人，说服村民保持冷静，不要把事情弄遭，可是却一时半会儿没有发现泉水大叔的身影。 这么几百号人，都穿一样的衣服，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一时间还真是难以辨认！ 没办法，她只好走到大门口，对一位保安耳语了几句，保安立即转身走进值班室拿来了一个喊话器交到了梁晓素的手上。 看着这些村民，前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时她口口声声对他们说，她会替他们做主，会为他们讨回公道，会给死者一个交代，还立字为据！可是，这才过了一天啊……当时他们就不太信任她，这回他们对她的信任就更要降低了！ “乡亲们，乡亲们——”梁晓素还是鼓足勇气拿着喊话器开始面对他们说话了，“请大家安静安静，我是梁晓素，相信大家一定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你说话就像放.屁一样！说了给我们做主，说了替死者讨回公道，我们那么相信你，可是你们呢？你们还要连夜潜到村里，想要把我们根金兄弟抢走！你们安的什么心？你们就是想毁尸灭迹！你们这些人，都是缺德的，缺阴德，将来要遭到报应的！”一位大叔很是激动地指着梁晓素大骂起来。 梁晓素被他这话堵得几乎要流泪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啊！这是连她的祖宗都给骂了！ 可是，她却不能还嘴，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委屈继续说道：“乡亲们，我是答应帮大家解决问题，时间是一个星期之内啊，这才第二天，还有几天的时间，我们正在积极地商议这件事情，公安那边也正在进行突击审问，事情很快就会有个结果的，请大家不要这么激动，更不要冲动啊？！” “我们激动？我们冲.动？我们就是太被动，所以才会一而再地被人伤害，全村人被人挟持，被人欺侮，丢了我们的祖业，还要被人打，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什么世道？还是我们人民的政府吗？我们在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却要被一群流氓控制着，连生存都成问题，你让我们怎么不激动，怎么不冲动？！啊！现在死者躺在这儿，你们政府的人，有谁到死者家里慰问过，有谁真正关心过死者的家人？！没有！没有！……” “对！你们根本就不把我们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你们无视我们的生存和痛苦，今天我们就是要直接找到市长市委书记，找到省委书记，不解决问题，我们坚决不回去！” “对！坚决不回去！叫市长市委书记出来见我们！我们要和市长市委书记对话！” ………… 说着说着，大家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了。 现场的喊声越来越大：严惩矿霸！还我土地！还我矿山！我要吃饭！…… 整个人群就像点着了的大火，怒气冲天！ 他们边喊边向前走，一步步向大门口靠近，眼看着要往市委大院里面冲进去了！ 几个保安立即把滚动闸门给关上，把大门给拦住了。 可是，几位年轻一点的村民带头往前走，一个跨步就跃过了低矮的闸门，然后站在里面骄傲地朝大家挥手，说：“进来，快进来，他们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进去面见市长市委书记，直接向他们讨要说法……走！跟我走！” 现场的村民被这位汉子一招呼，情绪立即被点爆了，只见他们一拥而上，拥堵在电动闸门前面。那低矮的电动闸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站在最前面的村民使劲用手推着，闸门一下子就被他们给推倒了！ 一位保安站在那儿，试图拦着这些村民，却被他们一把给推倒在地上！如果他不迅速爬起来跑开，估计村民们就要从他的身上踩过去了！ 这脆弱的拦截失去后，市委大院的大门就彻底被他们给洞开了。 几位保安见这架势，吓得根本就不敢站在那儿，都溜到了大门侧边的角落里，看着人群像潮水一样涌进寂静的市委大院。 失控了，真的失控了！人群像疯了一样往市委大院里直冲进去。 信江市市委大院里面是五套班子办公地方的。前面的是政府楼，后面的是市委楼，左边的是人大楼，人大楼旁边并列着是政协大楼，院子的右边是市委大礼堂。 整个大院占地大概有三百多亩，里面绿树成荫，绿草如毯，很多鸟儿在里面栖息。 平时老百姓面对这个戒备森严的市委大院，只能望着里面美丽的风景兴叹，这回终于冲破了这道闸门，鱼贯而入！ 人群很快就冲进了大院里，连棺材也抬了进去……进入大院里的村民就像疯了一样，开始打砸东西。只听得哗啦哗啦的声音传来，政府办公楼的玻璃墙被他们给砸碎了！ 栖息在树上的鸟儿被惊得一阵阵扑飞起来，叽叽喳喳地尖叫着飞离这个平日里平静此刻却十分混乱的地方。 还有停在政府大楼前的几辆车也遭了秧，几位村民合力一下子把车子推翻在地！然后挥动手里的竹竿，疯狂地砸着车子，车子很快就面目全非了！ 他们边砸还边骂：“让你这帮狗日的龟孙子坐车，就知道挥霍我们老百姓的钱，不知道为民做主！砸烂你个狗日的！我让你坐！”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泄愤！ 那八个抬棺材的村民，一口气把棺材抬到了市政府大楼门前的前廊上，那口黑梭梭的大棺材正堵着市政府的大门口！ 棺材放下后，死者马根金的家属就开始跪地大哭！ 一时间，现场的哭声，打砸声，骂声，玻璃被砸碎的声音，交织混合在一起，场面甚是混乱！ 梁晓素站在一边，看着这些疯狂的村民，吓得几乎全身发抖，脸也变得有些惨白！ 面对这些情绪激动的村民们，她无法开口了！再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眼前这样疯狂混乱的场面，她以前只在新闻里看到！ 没想到这会儿活生生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全市这么多干部，这个时候，亲眼目睹这个场面的，却是她这位刚刚上任不久，只有二十七的女县委副书记！这在梁晓素的心里不能不说是个巨大的冲击！ 瓮安事件的场面，她当时在新闻上看到，就被吓坏了！但是，那都是看别人家的事情，再恐怖，再害怕，也无法和身临其境相比。现在，此时此刻，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群体**件！什么是疯狂的冲击政府行为！ 正当现场一片混乱，打砸声阵阵传来，喊叫声此起彼伏的时候，正当梁晓素感到十分无助十分害怕的时候，几辆警车呼啸而至，后面跟着几辆大卡车，上面站着很多全副武装的武警，只见他们都头带钢盔，身穿迷彩，胸前挂着一把枪。 这架势，就像要上战场似的。 车子停下来，几十名警察和几十名武警战士立马跳下车，箭步冲进了院子里，很快就把那拨村民给团团围住了！ “住手！你们这是犯罪，立即住手！”武警战士冲上去，把那几位正在砸车砸玻璃的村民给控制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狗日的，就知道欺负老百姓，那些地痞流氓为非作歹你们不管，来对付我们，算什么东西！”第一位带头跑进院子里的那位壮年被抓住了还在大声地骂着。 武警战士个个都是一副冷峻的表情，他们两个人控制着一位村民，很轻松就把村民们给制服了。 后面还有一车武警赶来了，又一拨武警战士进入了市委大院，混乱的现场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一部分跑进了大楼里的村民，也陆陆续续被武警给带了下来。 所有的村民被武警战士围在一起，就站在市委大院的一个角落里。 那口水晶棺材也被抬到了侧边的草地上。 现场终于平息了下来。 上班时间到了，门口的车子陆续多了起来，大门口的这段路也被封了，除了市委市政府人员的车子可以进来，其余车辆一律绕道。 梁晓素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地站在那儿，很是可笑，又很是可怜。 现在很多干部，遇事不是主动上，而是遇事主动躲，能躲则躲，谁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境下第一个站出来！这样的事情，做不好是一定的，做得好那才是奇迹！ 没看见，没参与，就等于不知情。不知者不罪，历来都是如此。 可是，梁晓素却在这个大清早第一个跑到了这样混乱的现场，还和村民对话，结果不但没有控制现场，还把他们的情绪点爆了，眼看着他们冲进了市委大院里，眼看着他们在政府大楼上打砸东西！她却无能为力！她真有些懊悔不该第一个站出来面对这些村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仅没有功，到时候不要还是过错啊？！要是追求起来，她在现场的责任可是最大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害怕起来了！ 不一会儿，市公安局长官正来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梁晓素，微微一笑，说：“小梁没事儿吧？” 大概是看她的样子像是受到了惊吓，他很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没事……”梁晓素结巴着说，其实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 这场面，她就差没有倒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杜秀青和唐鸣，还有于少锋，徐文娟，徐森林等余河县委常委都赶来了。 杜秀青走到梁晓素身边，搂了搂她的肩膀，说：“晓素，让你受惊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梁晓素深呼一口气说道。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示弱的时候，她就是再害怕，也应该表现得淡定而坚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该怎么样都得去面对吧！ 杜秀青安慰了她一下，立即从她手上拿过喊话器，开始对村民们说话了。 “乡亲们，乡亲们，我是县委书记杜秀青，”她说道，“首先，我向大家检讨，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没有把村民反映的问题及时解决，才导致了这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我向各位村民道歉！同时为这位已经倒下去的村民默哀！对死者家属表示慰问。人死不能复生，生者不能再重复死者的悲剧，乡亲们，请大家一定冷静对待这件事情，我们承诺过，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会严惩凶手，一个星期之内，请大家再宽限几天，我们正在抓紧一切时间，正在调集一切力量来处理这件事情，很快就能给大家一个答复……” “闭嘴！我们不要听你这些鬼.话！你说的没用，我们不相信！我们今天要见市委书记，市长，我们要见省委李副书记，请他们出来跟我们对话！不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们就不走，我们就把死者葬在市委的院子里！” ………… “对，就葬在市委的大院子里！让你们天天朝拜他！他就是你们的祖宗！祖宗！” “你们一个大院子就占几百亩的地，我们农民连吃饭的土地都没有了！你们还有人性吗？啊？！” ………… 村民再次激动起来，只是被武警围住了，再也无法跳出来sao乱了！ 但是这些人说的话，却是字字句句都敲击着梁晓素的心坎儿，让人难受！ 梁晓素真是没有想到，村民们的怨气有这么大！ 而且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已经知道了省委巡视组下来了，知道李成鑫今天还在信江市，所以才决定冲击市政府的！他们是要弄得省领导都知道这件事情，彻底把事情闹大，以求得到解决啊！ 杜秀青还试着讲了几句，却是再也无法平息村民们的情绪，她也只好无奈地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了。似乎每说一句话，都是挑动村民怨气，点燃他们情绪的助燃剂。 现场不再有人讲话了。 大家都在等着，等着市委书记林宇和市长关晓春出现。 果然，很快林宇的车子就开进来了，但是，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着，关晓春的车子也进来了。 不知道是哪位村民眼尖，认出了林宇的车子，突然高声喊道：“那是林书记的车，林书记在上面，我们要见林书记，我们要见林书记！” 现场再次群情激昂，喊声此起彼伏。 林宇在车子里也听到了村民们的喊声。他本不想直接面对这些村民，但是，想了想，还是该去见见他们，反正现场已经被控制住了。跟他们说几句话，也未尝不可。 他让司机停车，下车后他直接往人群这边走来。 “林书记，你要为我们做主，要为我们讨回公道，要还我们矿山，还我们的土地，我们要吃饭！要给死者一个说法！” 刚才那位带头跳进市委大院的壮士喊道。 大家于是跟着呼应。现场又是一阵热浪涌过。 林宇看了看人群，目光深邃，面色严峻。 杜秀青小心地走到林宇身边，叫了一声“林书记”，然后就不敢吭气了。 此刻的杜秀青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林宇身边。毕竟这是她所管辖的地盘上的老百姓，居然把棺材都抬进了市委大院里，还如此野蛮地冲进了市政府，进行打砸！作为当地的一把手，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宇没有看她，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再次扫视了一眼人群。那些身穿孝服，头戴白帽的村民，在林宇眼里是那么的刺眼，这些人就是这个大院的外来入侵者，在漠视这里面的一切，更在践踏这里面的一切！ 这种行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警和警察已经把村民全部包围住了。这些披麻戴孝的村民和身穿迷彩服的武警战士，身穿制服的公安人员此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样的视觉冲突，在林宇看来，真是绝大的讽刺。 前天知道makou村高岭土矿山这件事情后，他本以为杜秀青能够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因为杜秀青有处理此类事件的经验。 余河县的平安镇事件，大兴村事件，当时村民和政府之间的冲突也是相当的激烈，平安镇事件村民是直接把镇长和书记抓起来关进了粮仓里，都差点弄出人命来了。面对这样棘手的事情，那时候杜秀青刚刚上任，却很好地化解了这个矛盾，不仅平息了事件风波，还赢得了村民的信任和尊重，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大兴村事件也是如此，乡镇干部和村民之间发生冲突闹出了人命，杜秀青出马，力挽狂澜，扭转了局面，化解了危机，还开发了大兴村的古村落，让大兴村村民坐在家门口就能就业，村里的面貌焕然一新。 这在当时被江南省传为佳话。 杜秀青也因此得到了李成鑫的赏识，一跃到了县委书记的位置上。 可是，面对这件事情，杜秀青不仅没有处理好，仅仅一夜的功夫，问题再次爆发，而且以这么极端的方式爆发了！村民居然抬着棺材冲进了市委大院！ 这太让林宇震惊了！ 这在整个江南省来说，似乎都是闻所未闻的。江南省是个中部欠发达省份，可是这块土地上相对还是比较平稳，虽然也有一些小矛盾，小冲突，但是冲击市委市政府的事件，却是从来都没听说过。 信江市这是打了头一炮！ 林宇作为这个市委书记，此时此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如何平息这个风波，这个问题直接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面无表情地拿过杜秀青手里的喊话器，走到人群附近说：“乡亲们，你们刚才说的，我都理解，这些都是我们应该解决的问题，你们说得对，我们要还你们公道，要给死者一个说法，更要还你们的土地，要让大家都过上安逸的生活……这些都是我们政府应该做到的！你们都是理智的人，都是有思想的村民，今天来到这里，我相信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我现在要对大家说，请大家相信，你们的诉求就是我们要努力解决的问题，我答应你们，一定在一周之内把这些问题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答复！但是，我希望乡亲们能够保持冷静，先让死者入土为安，中国人传统的习俗，就是死者入土为安，生者才能得以安宁，所以，请大家尊重死者，不要再让他颠簸受罪……makou高岭土矿山的问题，已经引起了多方面的关注，大家可以放心，这个问题一定会彻底解决的，属于村民们的，我们会确保你们得到应有的补偿，那些非法采矿的问题，我们会严厉打击，请大家给我们时间，解决问题需要时间，所以，我在此恳请各位，大家请先回去，如果我们不能解决你们的问题，你们可以派代表直接来市委找我，我甘愿接受你们的批评……” “批评？我们怎么批评你？！批评你有用吗？林书记，余河县委的梁副书记给我们立了字据的，答应帮我们解决问题。可是，昨天晚上却还有人来抢死者的尸.体，这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们政府的人，太言而无信了！你说我们是理智的，我们是有思想的，我告诉你们，我们就是太理智，一直相信政府，一直在等待政府能给我们一个公道，可是，我们等来的是什么？是矿霸的肆无忌惮，变本加厉，是我们根金兄弟的死亡！今天我就不理智了，我们要见省委的李副书记！李副书记不出来，今天我们就不走！坚决不走！” 林宇听得大家喊着要见李成鑫，心里更是扑通扑通直跳！这样的场面，怎么可能让李成鑫书记知道？那不是显得他这个市委书记太无能，太没用了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问题出现在李成鑫书记的面前！ “乡亲们，梁书记给你们立字据那证明梁书记是个讲诚信敢担当的人！你们应该相信她！昨晚抢尸.体的事情，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是另有蹊跷，梁书记不可能派人去抢尸.体的，请大家相信，政府永远是和老百姓站在一起的，黑恶势力，一定会被一网打尽的！”林宇再次说道。 “请李书记出来，我们要见李书记！我们不想听你们这些敷衍的话！”村民再次大声喊道。 这帮刁民！林宇听得这些村民的喊声，心里真是气愤至极！ 他们这是步步为营！步步逼近！冲击打砸了市政府，从县委领导到市委领导出来对话，现在居然要面见省委领导！这样的事情，让李书记出来对话，他林宇的脸往哪儿放？！昨天晚上他找李成鑫汇报工作的时候，本来是想把这件事儿向李书记汇报的，可是，思前想后他还是没有开口。 如果他这个市委书记，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在这个位置上坐着？！那不是贻笑大方了吗？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情势如此急转直下，这帮人连棺材都抬来了，今天这个坎儿该怎么过？ “乡亲们，请听我说……”林宇还想进一步说服村民，秘书拿着手机急匆匆地来到了他的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林宇的脸色立马变得更加煞白了！他接过秘书手里的手机，谨慎地接听了。 电话是李成鑫的秘书小关打来的。 “林书记，李书记问你怎么还没到？”小关问道。 “这……”林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件事儿看来是瞒不住了！ 昨天他跟李成鑫汇报今天的工作安排，说的是上午去江滨镇检查农村垃圾处理的情况，下午去看看铜业基地。看看时间，这会儿他该到宾馆去见李书记了。 可是…… 林宇真是一时间有些焦头烂额。 “我，有件事情要向老板汇报……”林宇说道，“麻烦关处长通报一下……” “好，你等等——”过了一会儿，小关又说，“好了，你说吧……” 林宇知道，手机已经到了李成鑫的手上了。 他咽了咽唾沫，深吸一口气，很是为难地说：“老板，对不起，出了点状况……” “嗯？” 电话里传来那个威严的声音，虽然只是一个语气词，但是在林宇听来却是非常的有威力！这声音就像是子弹一样，一下子击中了他大脑中的要害部位。 他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镇定了那么几秒，他继续说道：“有一拨村民冲击了市政府，我正在现场——”林宇极力搜寻着更为合适的表达词语，却是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时间只觉得后脊背发凉，冷汗阵阵。 “为什么冲击市政府？情况怎么样？”李成鑫问道。 “这——是余河makou高岭土矿山的事情，村民不满此前的处理，集结到一起，来到了市政府讨要说法——现在已经稳住了现场，不过——”林宇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想，既然逃不过去了，索性直接说了吧，于是一咬牙说道，“不过，村民们说要见你……” 见我？李成鑫心里笑了起来！这些村民还真是消息灵通，居然知道我来到了信江市的地盘上！ 虽然这不是一件好事，按理说他作为省委副书记，是不该出面直接面对这样的扯淡事情的。现在基层的很多矛盾一触即发，老百姓冲击政府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这些问题都是基层的工作没做好，才酝酿出了这么大的矛盾，导致了各类**的发生。 中央三令五申强调要维稳，要稳定压倒一切，其实怕的，也就是发生大的群体**件，这对于当下的中国来说，已经成了头号大问题。 而此刻，他作为省委副书记，下来检查工作，却要直接出来面对这样的烂事，替下面这些不作为懒作为的人擦屁股，实在是有些违背常理。 可是，这件事儿又显得很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呢？因为这里面有他的小丫头在。不用到现场，坐在这个房间里，他都能想象得到，他的丫头此刻在现场会是一副怎样的楚楚可怜的样子。 那么复杂，那么混乱的场面，她一个刚刚进入政界的小毛丫头怎么有能力去应付得了？！只要不被吓坏了，那都说明她是有心里承受能力的。 刚才他鼓励她去，也是本着这个目的考虑的。 让她多经历一些场面，对于她来说，不会是坏事，只会是好事。 只是，他没有想到，村民们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叫嚷着要见他！现在这些群众啊，真是越来越聪明，越来越难忽悠了？！ 他本可以把林宇训一顿，这样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有脸来见他？！然后对此事置之不理，一走了之。这个烂包袱，理应由林宇这个当家人去背，他作为省委副书记，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来帮下面的官员擦屁股。 梁晓素只是个县委副书记，上任也没多久，这件事情还轮不到她去独当一面！还有杜秀青呢？！ 但是，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老百姓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督促这些人，尽快把问题解决。 杜秀青和林宇都是他赏识的年轻人，更为关键的还是他的丫头在那儿，他有些不放心，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好，我过去看看……”李成鑫爽快地答应着。 林宇没想到李成鑫听了不但没生气，居然还爽快地答应过来看看！这，这情况太特殊了啊！他本以为李成鑫去劈头盖脸地把他训斥一顿！ 真心看不懂！昨晚李成鑫的心情貌似是那么的不好，说什么话都不对，今天一大早怎么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一下子变得这么愉快了！而且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他居然也不生气？！ 林宇对李成鑫的态度一时无法理解。 听说他要过来，林宇心里更是好一阵紧张。不知道这帮刁民又会耍什么花招。 李成鑫带着小关来到了现场，其他巡视组的成员则暂时留在酒店里休息。 很快，载着李成鑫的车子就开进市委大院里了！ 现场立即出现一阵sao动。 这些站在这儿的领导们都没想到啊，李成鑫副书记真的会出来见这些村民！而且还是这么一大早的！ 看来，李书记的工作作风真是爱民如子，雷厉风行啊！ 村民们看到车子进来就开始嚷嚷着了：“看！李书记来了，李书记来了！真的是李书记！” 李成鑫从车子里下来了，他高大的身影立马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扫视了一下整个场面，在那个角落里，他看到了他的小丫头，一副受惊的样子，甚是惹人怜爱！ 这样的场面不是一般人能经受得起的，但这是她已经面对过的事情，她第一个到场，更能说明她的责任感和工作能力！ 这一点，是很值得肯定的！ 他的目光在梁晓素的身上停留了那么几秒钟，神情是很慈祥的，眼神带着微笑。 他似乎在告诉她：丫头，别怕！我来了！ 梁晓素本来一直是在瑟瑟发抖的，看到他的车子进来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了一种底气，这回看到他走下车，目光注视她，她心里更是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的稳，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林宇和关晓春很快走到了李成鑫的身边。 李成鑫简单和林宇交流了几句，然后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这回事儿。当然，到了现场，他才算是刚刚知道的，这个得让林宇汇报给他才对。 听完了林宇的汇报之后，他拿过喊话器，向前走了一步，那铿锵有力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就在整个市委大院回响了： “乡亲们，大家好！你们说要见我，我很高兴，说明老百姓很信任我，信任我们的党和政府。昨天我刚到余河检查工作，我发现，啊，我们余河的老百姓真是太能干太朴实了，全省的卫生工作，就我们余河做得最好，做得最有创造性！为此，我在昨天的大会上向全省干部提出表扬，表扬我们余河的创新意识和创新精神。我想，站在我面前的各位乡亲，一定也是这样的！你们是勤劳的，朴实的，能干的，你们是伟大的！我们的国家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你们这样勤劳能干的老百姓，才一步步富强壮大起来！乡亲们，你们是我们国家的基石，你们是我们党和政府的衣食父母……我代表信江市委市政府感谢你们！” 这一席话，说得现场的老百姓心里很温暖。 大官人就是不一样！没有架子，和蔼可亲！ 村民们聚精会神地看着李成鑫，听着他讲话，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现在我就站在大家面前，借着这个机会，大家有什么话可以派出代表，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把能解决的问题和暂时不能解决的问题，都一一记录下来，然后一件件来解决，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李成鑫的话刚落，村民就叫嚷开了：“李书记，我们要矿山，要田地，要还我们死者一个公道，要严惩凶手！严惩矿霸！” “请李书记为我们做主！我们相信李书记是好官，是为民着想的好官！” ………… “乡亲们，你们的合理诉求，政府一定会着力去解决，请大家相信！我在这儿给大家一个承诺，一周之内，如果这件事情不能有个初步的解决方案，不能给你们一个答复，对于县市两级的相关责任人，进行问责！我今天的话摆在这儿，大家都听见了，都可以作证！现在，我希望你们派出几位村民代表，我们进去坐下来好好商谈，这样才能解决问题！”李成鑫看了看身边的林宇，继续说，“大家来到这里，都很不容易，很辛苦，这么热的天气，一会儿市委负责给每位村民发放矿泉水，面包，请大家移步到大树下面阴凉的地方，千万不要中暑！” 李成鑫的话刚说完，现场村民再次发生sao动。 大家被李成鑫这番话感动了！ 大领导就是不一样，不仅没有架子平易近人，而且还很体贴老百姓，懂得为老百姓着想！不像村里乡里县里的那些干部，官没有卵大，架子却比天大！他妈的，见了他们，就像见了爷爷似的，要他们办点事儿，求爷爷告奶奶的，不给好处不办事儿，给少了还是不办事儿！最典型的门难进，脸难看，事儿难办！ 李成鑫这几句话算是说到这些村民的心坎儿上去了！ 大家开始纷纷议论：“李书记说让我们派代表，我们听李书记的，派几个代表去和李书记谈谈，把问题好好向李书记反应反应，李书记指定能为我们做主——” “不一定啊，李书记说话就走了，我们找谁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李书记说的话下面敢不听吗？不听我们到省委去闹，去找李书记去！” “对，把问题直接向李书记反映，总比向县上，市上反映强啊！大领导一般说话都算话的，我们相信李书记！” ………… 七嘴八舌，不一而足。 最后，大家终于商量决定，由泉水大叔带着四位村民代表，去和李书记对话。 这对于makou村的这些村民来说，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四处奔波上访没有引起重视的makou高岭土矿山非法采矿，矿霸侵占良田，殴打村民，毁坏道路的种种行径，在村民马根金无辜被打死后的第三天，在他们冲击了市政府的情况下，第一次直接摆在了这位省委副书记李成鑫的面前。 李成鑫也不会想到，他本来是绕道而来，借着巡视检查工作的名义，看看他的小丫头，却不曾想无意中碰到信江市发生这样村民冲击市政府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儿还是他的小丫头来第一个参与处理的，而此后由此牵出来的一系列事情，更是李成鑫和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事后李成鑫回想起这件事情来，觉得上天真是冥冥之中具有某种旨意，是这种旨意牵引着他去看望小丫头，更是这种旨意让他在信江市留宿了一晚，也是这种旨意，让makou村的村民知道了他来到了这片土地上，然后不顾一切冲击了市政府，非要见他不可，以至于把这些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倒在了他的面前。 坐在市政府会议室里，泉水大叔和其他四位村民都很平静，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冲动。 这个偌大的会议室里，李成鑫，林宇，关晓春，官正来，杜秀青，梁晓素，唐鸣，这么多领导，共同来接待这五位村民代表。 泉水大叔为主，向李成鑫汇报了很多矿上的事情，包括这三年来他们村民所有的遭遇，说到后面，老人几乎是声泪俱下。 梁晓素听得是最有感触的，因为她亲历了事情发生的现场，而且到了村民家里和他们座谈，他们的情况，她最清楚。 其他四位村民也都讲了，基本和那天晚上梁晓素下去倾听他们的声音时讲的一样。 最后，泉水大叔把那份曾经交给过梁晓素的那份材料，交到了李成鑫的手上。 拿着这份材料，李成鑫的心情是无比沉重的，他知道，他接过了这份材料，就接过了村民对他沉甸甸的信任和期望，他在这些村民的心里眼里就是李青天了！他就得想尽办法，排除一切难题和干扰，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彻底打击这个矿霸，给村民一个洁净的生存空间，给他们的生活以新的希望。 看了看手上的材料，李成鑫说道：“几位老哥，我李成鑫再次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今天面对你们，我深感惭愧！东汉杰出的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充说，‘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你们让我再次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和含义。房屋是否漏雨，在屋宇下的人最清楚，政策是否有过失，老百姓最有体会。” “你们的这些不公正遭遇，说明我们的为政者是有过失的，是没有尽到职责的，我们的工作是需要积极改进的！makou高岭土矿山的问题，不是小问题，在座的都是这里的父母官，务必重视这件事情，排除干扰，一查到底，一周内把事情查清楚，给村民一个答复。” “矿山停产整顿，矿霸罪行累累，按照国家相关法律予以严惩！毁坏的农田道路，被伤害的村民，都要矿上予以赔偿，绝不能让老百姓在自己的土地上流血流泪，无法生存！”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是民主法治社会，我们的党是代表人民的最高利益，是一切为民众着想的，所以，makou高岭土矿山的开采，在问题查清楚之后，要进行公开的，合法的，科学的开采，要让这座矿山，给周围的村民们带来好的、积极的效益，要让村民都能从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上获得应有的利益，让大家享受到这份财富带来的美好生活，这才是这个矿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任何违背老百姓利益的事情，都是不可取不能干的！” ………… 李成鑫讲了很多，讲得很动情，听得泉水大叔和几位村民深受感动。 最后，泉水大叔握着李成鑫的手，激动地说：“李书记，谢谢您，我代表makou村所有的村民谢谢您！您就是李青天，您的到来就是我们的makou村全体村民的福气！我们都相信您，相信有您的关注，我们能够获得新的生活，能够在自己的土地上幸福地生活下去！谢谢！” “还有……”泉水大叔最后说道，“不要追求那几位砸了东西的村民的责任，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也都是一时冲动，并不是一定要搞破坏……” 李成鑫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林宇，还有公安局长官正来。 “这个问题，请我们的父母官来回答吧？”李成鑫笑着说。 林宇看了看官正来，示意他来说话。 官正来想了想，说：“大叔，您的心情可以理解，他们是一时冲动，对国家政府机关进行了打砸破坏。但是，不能因为他们的一时冲动就放弃追求他们的责任！乡亲们来政府讨要说法，要的也是合理的诉求，这个可以理解，但是，那几位进行了破坏行为的村民，要按照相应的法律进行惩罚，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是一个成年人必须承担的责任！” 官正来的话让泉水大叔很是难过。 他就是怕那几个年轻人被抓进去坐牢，makou村死了一个根金兄弟已经付出了严重的代价，还要在搭进去几个坐牢的，那不是更悲惨了吗？ “李书记……您看……”泉水大叔乞求地看着李成鑫，希望李成鑫能发句话，免于追究。 “老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讨要公道，解决问题，但是，那几位村民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该接受惩罚的就应该接受惩罚，法律是公正的！”李成鑫看着泉水大叔说。 “不过，看看他们的态度，如果能够积极认识到错误，就不要太为难他们……”李成鑫又看了看官正来说道。 官正来点点头。 “那就太谢谢李书记了，谢谢——”泉水大叔激动地握着李成鑫的手说道。 只要那几位年轻人不要太受苦就好了！ 都说局子里就是人间炼狱，进去了的人都得脱层皮，李书记发话了，不要为难他们就好。 泉水大叔离去后，村民们终于答应先撤离市委大院。 那几位进行打砸的村民被公安局给带走了。 刚才李成鑫在和村民代表对话时，坐在院子里草坪上的村民们果真享受到了“特殊”的待遇，市委副书记董元生指挥现场人员立马去买了面包和水过来，然后每位村民发了一袋面包，一瓶矿泉水，并且把他们都“请”到了大树底下阴凉的地方。 还特意为老人提供了扇子散热，现场还用水桶提来了清水，让大家可以洗手，可以洗脸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