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师徒
执法堂后山，只见一条数百丈高的瀑布旁，一个身穿绣金白袍的中年男子，盘坐在一块光洁的白玉石上，神情平静如水，没有一点成功进入神玄境圆满的喜悦。 瀑布垂直而下，如巨龙谪降，坠入深邃幽潭，轰鸣声雄壮，听之震人心魄，观之壮哉胸怀。 杨天看着长发梳起，以羽冠束缚，一丝一缕，毫无偏差，宽大的白袍无一丝褶皱，双手平摊身前，静静修炼的师尊，眼神中带着一点疑，小心翼翼来到玉石旁，恭敬道：“弟子拜见师尊，恭贺师尊成就神玄圆满！” 刘风瞥了杨天一眼，袖手一挥，深潭之中，顿时掀起了数百丈的透明水幕，将瀑布隔开，那原本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顿时消弭不见，两人所在环境，自成一界，寂静无比。 “呼！” 见外人无法窥视，刘风像是送了一口气，原本规整的坐姿瞬间消失无影，双臂伸展，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喃喃道：“终于不用装了。” “师尊，我……” 杨天也松了一口气，心想师尊的心性果然如先前所猜的一般，刚要说什么，刘风却是摆了摆手，道：“一年前交给你的开山剑法乃是玄阶极品剑法，以势大力沉著称，对元力要求较高，你难以修习很正常，不过，任何一种剑法，都不可能只有刚猛一面，昨日你已经在剑意谷领悟大成剑势，想必应该明白吧？” 杨天心中一动，没想到师尊刚刚出关两天，就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震惊的同时，心中一暖，轻轻颔首道：“心中确实有多顿悟，不过弟子在领悟大成剑势时，自创一剑，与开山剑法较为相似，却更加难以掌控，运转生涩，还请师尊解惑。” “哦？你演练一遍？”刘风眉头一挑，开口笑道。 能够在灵海境领悟大成剑势已经出乎他的预料，没想到还在顿悟中自创一剑，这可是连他当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啊。 杨天也不犹豫，翻手取出辰光剑，高举头顶，似缓实快，仅动用剑势，将崩天一式演化一遍。 看着磅礴刚猛的剑势轰击在水幕上，荡起一阵涟漪，刘风沉思片刻，眉头微皱道：“这一式源于开山剑法，却又高于开山剑法，同时融入了十余种剑势刚猛的武技，仅凭威力而言，已经丝毫不逊于地阶下品武技，不过，以你的修为和造诣，恐怕在脱离哪种忘我的境界后，很难施展吧？” 杨天一脸抑郁的点头，道：“施展过后，丹田却如撕裂般疼痛，rou身像要崩溃一般，根本难以为继。” 自己领悟的强大武技，却不能随心施展，着实令人无语。 刘风看向杨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杨天皱眉，思索片刻，道：“圣人训言，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根基牢了，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弟子所遇困惑，或许是根基不稳，底蕴浅薄，丹田难以承受的结果！” 刘风沉默良久，点点头道：“知道就好，日后修行，切不可心性急躁，否则，即便侥幸成功几次，日后也必成隐患。” 杨天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这点心境的变化，都瞒不过师尊。 确实，自从进入灵海境，顺利斩杀七位魔修，虽然嘴上不断的提醒自己，修行之路危险坎坷，但一路的顺利晋级，让他少了一份敬畏，压抑在内心深处对实力的迫切渴望，隐隐显现，已经让他的心境出现浮躁。 刘风浑浊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灵，淡淡道：“不过，修行一途，重在修心，强行压抑，往往适得其反，你少年持重，沉稳成熟，本为好事，但瞻前顾后，缺少了一分剑修的锋锐，不若随心而动，不复悔恨。” “多谢师尊指点！”杨天深吸一口气，身体微躬，郑重道。 刘风点点头，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隔着水幕，望着远处的瀑布，缓缓开口道：“此次让你前来，是有些事情要让你去做，其中有些危险，也有可能将你卷入宗门争斗的是非漩涡，不知你可愿意？” 杨天神情一肃道：“自进入宗门以来，弟子受刘师叔庇佑，多次于危机中幸免于难，幻魔秘境之后，又受师尊力保，方才免于横祸，此后诸多提携关怀，弟子铭记于心，分毫不敢忘怀，师尊有事尽管吩咐，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刘风摆摆手笑道：“别说的这么沉重，为师可就你一个弟子，怎么可能让你去死。” 杨天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 师尊说话，还真是直白。 “你进入宗门之后，一心苦修，对宗门之事，不甚了解，我先和你说一下宗门纷杂，再说需要你去做的事情，不过，你若是不愿，为师也不勉强。”刘风微微一笑道。 “弟子洗耳恭听！” “我凌霄宗自开山祖师建宗立派以来，起伏兴衰五千余年，强大时，影响笼罩方圆百万里，宗门英杰数以十万计，衰落时，曾被人三次攻破宗门，传承几乎中断。” “而就在这起伏之中，宗门底蕴越发浑厚，拥有诸多修炼胜地及神秘秘境，如今虽不复千年前的荣耀，但宗门底蕴，在方圆数十万里，也是首屈一指。” “只不过，五百年前，血魔谷、天丹宗、天器宗三宗大战，我凌霄宗被迫卷入其中，三位太上长老和宗主惨死于混乱之地，宗门群龙无首，为了争夺宗主之位，五脉大乱，彼此争斗不休，最后虽然平息了纷乱，却也为派系之间的对立，埋下了祸根。” 听到这里，杨天明显感觉到师尊的声音有些悲怆，心中不禁微微一叹。 五百年前的那次惊天大战，千万武者被迫卷入其中，死伤太过惨重，以至于到了今日，造成的创伤依旧难以愈合。 “时至今日，宗门争斗日趋尖锐，为了二十年之后的下任宗主人选，彻底分化为三派，宗主一派，在凌长老、何长老以及望海、寒月两峰峰主支持下，力挺宗主嫡长子段瑞为下任宗主，金师兄一派，在秦长老和吴长老以及观云峰峰主的支持下，想要立金师兄的亲传大弟子李逸风为下任宗主，至于为师和韩长老以及碧霄峰峰主，则不愿搀和其中，徒增宗门消耗，可算作中间派系，还有就是待价而沽的邱长老了。” “在两派的对立下，宗门内斗不断，两派的门下弟子也是针锋相对，甚至大打出手，连宗门底蕴也难逃波及，被瓜分殆尽，例如金师兄掌控的剑意谷，宗主掌控的灵池······” “这些，本与我无关，然而，天风国内，三宗看似平静，实则暗涌不息，两个月后，在天云宗举行的十年一次的三宗战台赛，就是幽云宗想要取代我凌霄宗成为天风国第二大宗门的试探，因此，此次战台赛，关系重大，只可惜，宗门在此事上并未达成一致，以宗主为首的一方，恐怕不会派出弟子参加……” 三宗战台赛是由破凡境、灵元境、灵海境和凝神境四大境界的弟子参加，在战台上进行比拼，以显示自己宗门强大的后备力量和巨大的潜力，同时也关系到宗门之间的实力排名，关乎宗门颜面与威望，至关重要。 平淡的语气讲述这事实，感受着周围丝丝的凉意，杨天内心波澜起伏，没想到关系到宗门声誉的三宗战台赛，宗门高层竟然没能达成一致，这是何其可笑！ 怪不得拥有最强底蕴的宗门会日趋衰落，被建宗只有千年的天云宗压制的抬不起头来，甚至有被建宗六百余年的幽云宗超越的危机。 “师尊可是要派我前去参赛？”杨天眉头微皱道。 自己若参加，哪怕不出手，也会被整个宗主一派的人惦记上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最关键的是，一旦参赛，外界肯定认为师尊有偏向大长老一派的倾向，如此以来，恐怕将引起不小的震动。 刘风轻轻颔首道：“此次战台赛事关重大，为师不能置之不理啊！” 心中虽然有些忧虑，但师尊如此选择，还是让杨天心中，多了一分敬重，不由得沉声道：“弟子愿意前往！” 刘风欣慰的点点头道：“你放心，有为师在宗门一天，别人就不能把你怎么样，放宽心去做，对了，吴长老也会派程强前去，你到时莫要找他的麻烦，失了大小分寸。” 杨天苦笑一声道：“师尊错怪弟子了，和程家的……”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扮不幸，你屠戮极重，为求成功不择手段，下手狠辣务求一击必杀，丝毫不留余地，为师不能说你不对，但要记住一条：且不可为杀心所碍，失了本性！”刘风的声响渐趋严峻，又包含着一丝感慨，严肃说道：“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天纵之才，都和你一样境遇不凡，却由于阅历、困苦、磨练的不足，心性缺失，最终沉浸于屠戮，变为暴戾血腥的魔头，为师收你为徒，并不是让你以此为依仗，日后你若心境沉沦，别怪老夫清理门户！” 杨天诚惶诚恐说道：“弟子不敢。” “嗯，你身上杀戮之气太重，内心深处，更隐藏了令人难以捉摸的嗜血气息，为师不知道你曾经历什么，但日后对待敌人，多一份宽容，即便生死大敌，也要保持一份尊重，慢慢化解身上戾气！”刘风沉声道。 杨天眉头紧皱，不由得想起了血泣之夜，摇摇头，坚定道：“弟子以为，敌人不是对手，不需求尊重，也不能尊重。” 刘风身躯一震，转过身来，神色微凛，盯着杨天，寒声道：“为何？” “尊重是一种情感，美妙且值得珍惜的情感，弟子以为，但凡美妙且值得珍惜的东西，都应该留给值得享有它的的人，弟子会尊重亲人、爱人、兄弟、同门，还有一些虽不想干却能与别人分享情感的人，至于敌人，弟子以为，最好的尊重就是打败他，或是……” 略顿了顿，杨天说道：“杀死他。” …… “你错了。”刘风沉默很长时间才说道：“错不在对敌人的态度，而是心性与态度。” 杨天不知该何回应，只好默默听着。 “尊重敌人与杀死敌人，两者并不相悖，须知人世没有相对的坏人，也没有相对的好人；杀死对方不过是消灭，是消弭某些危机、或许能够存在的危机，尊重只是一种品德，一种态度；尊重别人就是尊重本人，如此粗浅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 刘风一面思索一面与杨天解说，条理渐渐明晰起来，其中不无警示的意味，说道：“就好比为师参悟剑道，对剑道的了解首要就是要尊重，对物尚且如此，人为万物之灵，如何不值得尊重。” 听了师尊的警告和劝解，杨天无言以对。 不是他没话可说，而是觉得不能说，即便说服师尊，那有什么意义？反正，他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观点的。 见杨天低头不语，刘风微微一叹道：“为师知道你心中必有痛苦回忆，也有难言之隐，只不过，修行一途，首重其心，心乱则道乱，杀戮重，心性就容易迷失，再加上仇恨的引导，很容易误入歧途，走入魔道，越是天分较高之人，成魔之后，越是痛苦，危害也越大，本座收你为徒，是希望你能少些杀戮，清明己心，心中多一份善念。” “道路难行，且行且珍惜吧！” 杨天心中一暖，知道师尊真心为他着想，虽然并不是完全赞同，但也跪拜在地，恭恭敬敬叩首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不为杀戮所控，不为嗜血所染，恪守本心，保存善念！” “好好好！有你此番话，为师也算彻底放心了，好了，起来吧，如今战台赛只有两个月，为师带你去一些地方。”刘风微微颔首，很是满意，右手一挥，一把长剑迎风见长，通体光华流转，隐约有剑吟声响起，似惊雷，似龙吟，一层无形的锋芒之气泛起。 “地阶极品宝器！”杨天惊呼一声，充满骇然。 地阶宝器，灵力波动强大，威力无穷，变化万千，珍贵异常，价值极高，在凌霄宗也只有镇压宗门底蕴的九云盾为地阶极品！ 自家师尊不凡，但也没想到会拥有如此重宝！ 刘风瞥了杨天一眼，露出一丝得意，轻哼道：“还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