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战 铁毡与锤子

    亡灵之主玛瑟尔的死亡是必然结果。不论是当初在地狱内迪亚波罗主持商议的计划，还是艾纳利尤斯后来自行做出的安排，抑或是刚刚逝去的威斯特玛帝王拉基斯用国家覆灭埋下的伏笔。

    总之，所有人，都想让执掌智慧之井的玛瑟尔去死，所以即便羊驼阁下等人失败了，也定然会有人来收取他的性命。

    这个人可能是赶赴承天山的谎言之王贝利亚，也可能是艾纳利尤斯利用希望之衫复活的涅法雷姆之王第三子——神罚……

    最终，荣耀之智慧天使玛瑟尔还是死了。

    不过他的死亡，葬送了一座城池，湮灭了一把可能成为神器的长矛和一把极具传奇色彩的暗金巨剑，吹飞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把夺魂之镰，但更重要的是，艾纳利尤斯极为关心的智慧光翼肩铠，也因此而消失不见。

    悬浮于空中的艾纳利尤斯，面容平静，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在忍受足以令人崩溃的痛苦，也同样看不到他心底泛起的滔天怒焰。

    尽管此役，他最终完成了复仇，却失去了计划之内的更多东西，墨菲斯特的冰蓝灵魂石、潜力无限的黑暗幽魂、玛瑟尔的智慧光翼肩铠与夺魂之镰、苦痛之王艾瑞妮的忠诚、谎言之王贝利亚的联盟。

    如果算上遗忘高塔的损失，他本想将那块被帮主夺取的世界石，用在迪亚波罗的身上，本想自己收服了被狂魔契约的黑龙虚影，本能不必复活无法控制的神罚，转而自己控制黑暗环山。

    但是现在，这些堪称世间最为珍贵的物品，全都与他失之交臂，而造成的这个结果，大都与那个卑微的异世者有关。

    他有些恨自己当初的妇人之仁，没有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艾纳利尤斯竭力平息自己的怒气，专心致志的抵抗融合光翼肩铠带来的剧烈痛苦。尽管失去了艾瑞妮的保护，但此时却没有人危及他的安全，那六个得到好处的人类，在第一时间向各方退去，令这方天空只剩下三道身影。

    忍受痛苦的他、即将消散的涅法雷姆之王、背后有光翼浮动的战神阿瑞斯。

    境况不同的三者，在这肃杀的气氛中，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艾纳利尤斯没法，涅法雷姆之王不想，阿瑞斯不屑。

    他们身下的大地上，已经鲜能看到亡灵的身影，因为亡灵之主玛瑟尔这一死，纵然没有让所有亡灵给他陪葬，但爆炸中心房源万丈的大地上，所有的亡灵统统死绝。

    而那些在拉马库斯的命令下远赴东方，意图攻占守备空虚的崔斯特瑞姆的亡灵大军，灵魂之火于刹那间震荡不止，纷纷呼喊着凄厉惨叫，胡乱的冲向四面八方。虽然规模仍然宏达，却不再具备令人心惊胆战的数量。

    玛瑟尔意图侵占整个西方大陆，这是其余几个阵营不想看到的结局，就算登格里克一战的最后胜者是墨菲斯托，野心勃勃的亡灵之主也一定会死。

    这是注定的结局。

    不过于沉默中发生的一件事，令艾纳利尤斯的愤怒更上一层楼。

    他为身披黑衫的神罚以及坎姆赫拉时代的虚幻女伯爵，下达摧毁迷失者阵营的任务，即便无法击杀迷失者之主衣卒尔，也一定要将迷失者之城和艾弗尼斯古树的连根拔起，把迷失者阵营驱逐出黑暗环山。

    可是，一件他不曾知晓个中缘由的异变发生了。

    一道头上长着盘曲双角，外形好似牛头人的域外人士，于此时，通过混沌大门进入了庇护所。

    他正是当初那位自称涅法雷姆之王友人的牛魔王，同样也是葬送神罚之城的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因为从坎姆赫拉大门中取得的希望之衫还是“新鲜”的，所以其上沾染的黑色血污也是新鲜的，这其中便包括了这位牛魔王的血液气息。

    于是，早已忘却了过去种种的神罚，忽然对这位牛魔王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憎恶之感，令他即将击败衣卒尔之时，选择离开此地，飞往混乱不堪的东大陆。

    神罚！！

    艾纳利尤斯的冷酷声音，在面色苍白、剑眉星目的神罚心中响起，这冷酷之中充斥着愤怒，与无法掌控的恼羞。

    然而正如莉莉丝当初所言，艾纳利尤斯无法掌控性情大变的神罚，后者急欲追杀牛魔王，根本没有心思理会暴怒的庇护所创造者，随意的扫了一眼身上的黑色衣衫，前者留下的某些隐秘禁制便尽数消失。

    耳边也只剩下呼啸的风。

    沉默……

    艾纳利尤斯越是愤怒便越是沉默，饱受折磨之苦的他，早已养成了于沉默中爆发的习惯。但此时，却有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三人的身边。

    他正是被神罚压制于黑暗环山的牺牲天使衣卒尔。

    不知为何，到来的衣卒尔也选择了沉默，他静静的看着曾经的挚友，并没有选择乘机出手。庇护所之灵还未离开，倘若没有涅法雷姆之王或者乌迪西安那样的地位，即便得手，必然重伤的自己，也逃不过庇护所的怒火。

    冷清的气息油然而生，这四人陷入各自的沉默中，令空中的云朵不敢凝聚，令周边的空气为之一窒。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看似牢不可摧的宁静。

    是涅法雷姆之王，他始终都看着北方的承天山，以及山上空不知多少里的天空寺院。

    “原来那座寺院里供奉着三百涅法雷姆残魂啊！”

    随着贝利亚的加入，自由教会对天空寺院的攻势达到了峰，他们没有必要打入天空寺院，只需摧毁承天山的寺院入口即可，那么便能达到困死整寺僧人的目的。

    不过，自由教会终究是低估了天空寺院的底蕴，他们不知道天空寺院中供奉的三百神祗并非虚无缥缈的存在。

    于是，涅法雷姆之王才有这样的感慨。

    然而，这句话并不能阻止宁静的卷土重来。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在东方的游侠北大营，墨菲斯托是否能够迎来自己的末日。

    ……

    巨熊酋长归来游侠北大营后，便一直守护着营地内城的一处重要地带，即便他亲眼看到复活圣坛被以三月为首的玩家破坏，也没有丝毫出动的意思。

    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游侠北大营的存亡问题，只是他所要守护的这件东西太贵重了，贵重到他不能分心，即便恶魔大军已突入内城城下，贵重到一旦城破，他就得带着这件东西跑路。

    巨熊酋长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身上的厚重毛皮因焦躁情绪而变得支离破碎，露出了伤疤密布的魁梧身躯，他专注的寻找着那个可能藏在任何地方的敌人，眉心紧皱，巨熊一般的狰狞头颅，时刻展露出暴烈气息。

    一众营地强者仍旧奋战与外城的残破城墙上，只有寥寥几人负责镇守内城。听着城外传来的人类惨叫声和恶魔嘶吼声，他很想就此放弃身边这个黑漆漆的家伙，冲到城外，狠狠的撕碎那些渣滓。

    “明明是佣兵联盟的东西，为什么要我来守护！”巨熊酋长呲着牙，发着闷气，“如果我的巨熊部落在这里，就算是城破也要杀个痛快，告诉那帮狗娘养的，野蛮人不是好欺负的！”

    然而郁闷归郁闷，巨熊酋长仍旧兢兢业业的看护着那个重要物品，偶尔扫视一眼，就在不远处养伤的营地负伤者，昏迷不醒的迪卡·凯恩和被神秘人重伤的仙塞之歌，均在其中。

    在一片烦躁苦闷的气氛中，城外传来的声音愈发洪亮。

    虽然就像玩家们当初设想的那样，只要守住内城，一旦恶魔大军的高等恶魔全部自爆完毕，那就是反攻号角吹起的时刻。然而这个想法还是有些乐观了，因为所有人都低估了蝶影魅魔玛格妲，或者更准确的，是玛格妲脚下那条古代蝮蛇的能力。

    原本在营地多位强者的围攻下，渐渐居于下风甚至有崩盘节奏的玛格妲，竟是不知运用何等方法，让那条由坎姆赫拉通天皇宫改造而来的古代蝮蛇，忽而爆发出众人难以抗拒的力量，让心乌、雷乌等人类强者，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顷刻间局势反转，多位遭受重创的强者被迫退出战斗，甚至光守团的炼金傀儡亡灵守将都差被古代蝮蛇一口吞入腹中。

    原本胖骑士准备将聚合能力和天使降临这两大骑士特技，留待反攻之用。但是看到所向披靡的古代蝮蛇对内城城墙展开猛攻，不得已，只能集结一团之力施展出聚合能力。然而结果令人傻眼，古代蝮蛇口吐暗金传奇法杖【佛尔瑟克的斥责】，居然把胖骑士废了老命才憋出来的聚合能力，死死挡下。

    呼呼呼……

    气喘吁吁的格瑞斯华尔德，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与一众面色苍白的骑士对视，拳头不约而同的死死捏紧。听着玛格妲传来的携有讽刺意味的娇笑声，看着他们同仇敌忾的眼神，胖骑士准备活出这条老命，宁死也要施展天使降临，与玛格妲拼死一搏。

    可是，就在他深深提气准备汲取所有人的圣光，催发天使降临的骑士特技时，西方天际突然出现的两个光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同时也吸引到了所有强者的注意。

    “这是……”

    急得抓耳挠腮的巨熊酋长，突然一怔，看着那个金色光，没来由的心神一振，心头的那块大石即刻落地。这是北方草原对不朽之王的几乎盲目的信仰，在他们的心中，只要沃鲁斯克站在他们的身边，他们便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只要沃鲁斯克出现在战场，那么胜利便一定会属于他所在的一方。

    “那白色光又是谁？”

    这是众人心**有的疑惑，能与不朽之王沃鲁斯克并驾齐驱，一定不是寻常之辈。

    化为灵魂的玩家们更是在为城市命运欣喜之余，纷纷猜测那个白色光的真实身份，如果他也是和不朽之王一般的强大人物，那么游侠北大营便是真正有救了！

    可是这还不是结束，在这一金一白两个光之后，还有一个急速放大的红色身影，想到那个想一想就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人类一方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遭到了严重打击。更让他们觉得惊恐的是，那红色身影旁还有一个凶名赫赫的灰色身影，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在他们眼中，野蛮人之王和那白色光正在遭受恐惧之王迪亚波罗和破坏之王巴尔的追杀，不过这个想法，被巨熊酋长嗤之以鼻。

    “野蛮人之王绝对不会逃避战斗！”

    可是接着，就连他都露出了惊讶神色，因为在他们两位的后方，又出现了一道拥有庞大翼展的圣洁身影，见到他，令众人都下意识选择忽略了最后的圣光之子亚伦。

    “英……勇天使！”那道身影的雕像至今还摆在光守团的中心广场上，“伊姆帕里斯！”

    这是什么情况？

    疑惑顿生，似乎那五道身影的关系并不如他们预期的一般，也就只有神秘人、古代蝮蛇、安达利尔、女武神、娜塔亚等人知道在登格里克发生的那场爆炸，意味着什么。

    “该死！”

    神秘人恨恨的咒骂了一声，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是慢了一步，让墨菲斯托的灵魂之石被那个弱的异世者夺走。就算此战能够成功覆灭游侠北大营，崔斯特瑞姆的恶魔大本营近乎崩溃，安达利尔一方又损失惨重，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恶魔阵营都必须选择蛰伏，无法尽快展开后续行动。

    “不过只要抢回冰蓝灵魂石，那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神秘人心中如是道，旋即他冷眼瞥了瞥狂性大发的古代蝮蛇，发出一道略带忌惮的传音，微微等待了一会儿，神秘人蓦地眼中露出了精光，惊讶的看了看那古代蝮蛇，最终还是决定遵从他的意愿。

    “哼，墨菲斯托的死活与我无关，死了更好，省得碍眼，不过我倒要看看，一个的异世者，到底有什么能耐，毁灭墨菲斯托和憎恨之源！”

    吴凉远远的就看到了陷入危机的游侠北大营，即便他此时开启了无极限状态，却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不过，有一个人应该可以。

    吴凉毫不拖泥带水的想恐惧之王传音道：“大菠萝！按照当初的交易内容，我自动放弃你的火红灵魂石，你则答应我的一个条件。这一，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其实在归来庇护所之前，吴凉本就打算解放迪亚波罗，所以当火红灵魂石被夺走时，他并不觉得有多么可惜，只是有些担心下落不明的灵魂之石罢了。

    呵！

    又是那标志性的冷笑声，居然让吴凉感觉到了一丝亲切，迪亚波罗冷声道：“我的灵魂石不见踪影，这场交易作废！”

    “嗤！”

    吴凉翻了翻白眼，厚着脸皮道：“这个我不管，反正我放弃了火红灵魂石，所以交易顺利达成，至于它去了哪里，我会帮助你寻找的！况且，身为堂堂地狱魔神的你，手下总得有个百八千万的恶魔吧！现在墨菲斯托不在了，你就是老大，你一句话就能让它们归属于你的麾下！”

    “同样我也能一句话让它们灭掉你的游侠北大营！”

    迪亚波罗冷声应道，不过吴凉知道，他已经同意了自己的条件。

    或许是长久相处得来的默契，使得一位弱的玩家和一个高高在上的地狱魔神产生了类似友谊的情感，而两个人的交易便是以种情感为基础。

    终于在话间，那光在万众瞩目下，来到了游侠北大营的上空，一金一白两个光显现出真实身形，却也引来一片片的“大跌眼镜”。

    “居然是他！”这句话，以及张大了嘴巴、怔怔出声的表情，是众多玩家看到吴凉从白显出身形时的状态。

    尽管帮主、郭而立、都轩等人知道来的人会是吴凉，但真正看到他的身影，还是觉得有些梦幻。他们知道吴凉在游戏剧情的优势上，是玩家中数一数二的角色，可化作圣光急速推进的这一幕，着实让众多玩家惊得目瞪口呆。

    那些化为灵魂的玩家们，更是一片哗然，在那个专属于玩家灵魂的幽静世界中，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吴凉没有理会青鸾殿玩家的沸腾，其余公会的傻眼，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在此之前，迪亚波罗如君临天下一般，漂浮在半空中，眼神睥睨的看着地上的恶魔大军，蓦地发出一声并不强大却极具气势的怒吼。

    玛格妲、沈巨魔等人听出了这道怒吼背后的含义，但他们对此无能为力。埋骨之地一役的种种还历历在目，当时迪亚波罗可是众多实力争抢的猎物，纵然神秘人手中拿着一块世界石，但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加工改造，才能拥有控制他人的能力。

    下方的地狱军团有一半来自恐惧魔域，另一半则来则折磨魔域，前者众魔在见到迪亚波罗的刹那，便二话不的跪伏在地，而隶属于安达利尔的另一半，见到安达利尔选择放弃进攻，就如潮水一般向城外退去。

    事态的转变过于突兀，一时间，让视死如归的众多人类，都没有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恶魔为什么离开了？

    安达利尔为什么不打了？

    迪亚波罗为什么没有参与进攻，而是停在了沃鲁斯克和吴凉的身边？

    不要玩家了，就算是那些实力强大的原住民都看不懂了，他们不知道迪亚波罗为何会下达这样的命令，难道这是墨菲斯托的指示？

    此时，憎恨之王“假死”的消息，仅仅有几人知晓。

    然而这并不影响那些强者之间的战斗，除去安达利尔选择收手外，隶属于自由教会和巫师会的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没有放弃战斗。而紧随而至的英勇天使，则是立即把恐惧之王迪亚波罗拉入战团。于是乎，所有人的焦，顷刻间从游侠北大营的保卫战，转换为那些强者之间的战斗胜负。

    直至此时，不论是玩家还是原住民，都知道这场危机已然过去，只因为迪亚波罗的一声怒吼，便峰回路转。

    这是真真正正的大惊喜，可是它来得是如此的突然，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以至于心神只是从紧张恢复至平静，激动之情，有，但是不多。

    不过，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惊喜是吴凉用一个口头上的交易带来的，更没有几个人相信，他的剧情优势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吴凉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他没有沾沾自喜的向所有人宣告，自己是有多么的强大，一句话就能拯救即将覆灭的游侠北大营。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毁灭封印着墨菲斯托的冰蓝灵魂石。

    轻轻的把野蛮人圣物之一的先祖铁毡，拿了出来，吴凉没有施加任何力量，这黑溜溜不起眼的铁毡就非常稳定的悬浮在他的面前，好似其下存有一块看不见的地面一般。

    轻轻的将墨菲斯托的灵魂之石，拿了出来，吴凉不顾憎恨之王的咆哮，这冰蓝色炫目异常的宝石就被他轻轻的放在铁毡之上，任凭墨菲斯托如何冲击都无法摆脱那铁毡释放的束缚。

    现在的吴凉就像一个法官，憎恨之王墨菲斯托就是他将要宣判的罪人。

    他现在只需要一个锤子，狠狠的将这冰蓝灵魂石砸碎，终结这憎恨之源。

    那么，锤子呢？

    然后，他看向了与沈巨魔交战的时空法神赫拉森，喊出了一句引人注目却令众人莫名其妙的话。

    “赫拉森阁下，我需要那把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