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坚强后盾
面对物价猛涨、人心极为不安的严重局面，国务院召开常务会议，发出紧急通知，表示：改革方案中所讲少数重要商品和劳务价格由国家管理，绝大多数商品价格放开由市场调节，指的是五年或更长一些时间的长远目标，目前这个方案还在进一步修改完善中。 会议重提“稳定经济，深化改革”的方针，给刚开始还不到半个月的“价格闯关”正式画上了句号。 治理整顿，严控物价，已进行十年的经济改革突然停摆，经济濒临崩溃，市面上一片萧条，几乎快退出流通的城市票证又出现了。 抢购风得到遏制，投诉潮接踵而至。 有人买的西湖牌155升电冰箱既无保修单，又无明书，使用不到三天，内部出现裂纹，连修理的地方都找不到；有人花一百多元买的日产双狮水晶面双日历自动表，只用了49时便停了摆，到商店要求掉换，营业员竟回答“谁买到坏的谁倒霉！”；一家百货公司中老年服装专柜，在既无标签，又无处理字样的情况下，公开出售严重破损的裤子，上当者不在少数。当顾客提出退换时，营业员竟不理不睬…… 怪已经上当的群众，似乎有些冤枉。怪商业销售部门，于理也欠公道。 试想那几天之内，商品零售量突飞猛涨，营业员们连饭都顾不上吃，谁还有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不管抢购到的还是没抢购到的，人们心中都充满着怨气，物价局被千夫所指，物价局的人出门都不敢自己是哪个单位的。连刚崭露头角的大导演“老谋子”都躺着中枪，他那部在东京电影节获得大奖的电影《红高粱》，被有识之士们批得体无完肤，是展现中国的落后和丑陋，指责其迎合外国人趣味。 趁火打劫的“官倒”更是被深恶痛绝，一大批挂羊头卖狗rou的“咨询”、“开发”和“经营”公司被严厉查处。 “投机倒把”成了被引用最多的法律条款，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已在香港的章程不担心这些，不等于nb电气的其他人不担心，特别是以“倒买倒卖”起家的电子事业部管理层。 从黄桂花到红糖，从红糖到茅台，一个又一个精准的判断，让丁文明、张兵和以吴柱为首的“吴家军”对章程产生了盲目的信任。以至于人心不足蛇吞象，居然在章程决定金盆洗手之后，还悄悄搭了一次价格暴涨的顺风车，把刚组装出来的几万台收音机和录音机，通过种种方式高价卖出，赚了个盆满钵溢。 主意是长期战斗在“倒买倒卖”一线的吴柱先提出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吴军和吴莲等“吴家军”举双手赞成。 有钱可赚，前科累累的张兵自然不会拒绝。 新官上任，正踌躇满志想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丁文明几经权衡，毅然决定组织实施。于是一个不仅章程被蒙住鼓里，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李晓山和吴美琪都一无所知的内销计划被付诸实施。 **不可怕，就怕**有文化。 在丁文明精心策划和他母亲顾红霞帮助下，把八万台收音机和录音机销售给南滨市商业和供销系统的六个下属单位，然后由他那些在部队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通过各种途径加价买回来，最后发动参与过倒卖红糖和茅台的所有亲朋好友一起高价卖出，短短十天净赚近两百万，是生产利润的几十倍。 之所以搞这么麻烦而不直接高价卖出，一是不想被人家抓住“哄抬物价”的把柄，给自己和公司带来麻烦；二是为了“合理避税”，绕开海关对nb电气的监管。毕竟nb电气是一家香港独资企业，只有百分之三十的销售额可以在国内产生，否则就要加征高额关税。 最后一笔六万多的货款从老家汇来，前前后后忙碌了近一个月的丁文明终于松下口气，又把张兵和吴柱等人一起叫到海滨别墅，开起电子事业部的秘密会议。 “张总大姨家一千二百六，我舅家七百八十二，丁总您那些朋友是一起算的，共十二万三千五……平均每台收音机和录音机留十块和十六块利润，大家伙都挺满意，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还要带上他们。” 吴连已经成长为电子事业部财务总监，经过大半年电视中专的系统学习，上个月还考到了会计证。一下子把吴柱和吴军比下去了，让二舅吴秀城整整高兴了一个礼拜。 女孩子本来心细，刚走上管理岗位做事又特别很认真，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生怕给大家留下办事马虎的印象。 净赚一百九十三万，丁文明满意到极点，一边接过张兵递来的香烟，一边淡淡地：“莲，你办得不错，不过这件事到此为止，等会去厨房把账本烧了。另外嘴要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谁也别告诉，包括你爸。” 上过大半年电视中专，吴莲对国家的法律法规并非一无所知，忍不住问：“丁总，咱们考虑得那么周全，又全是自己人经手，有您得这么严重吗？” 不等丁文明开口，吴柱就以大哥的口气警告道：“心驶得万年船，听丁总的。” “据特区已经抓了十几个，咱们还是心点好，我去帮你烧。”生怕meimei不懂事，吴军主动接过账本。 内部问题统一了，丁文明接着道：“钱没入公司的帐，现在跟三儿和李总他们又没法，大家都想想，这笔钱到底怎么安排？” “是挺麻烦的，就算分也要有个由头，暂时不分存银行又感觉亏，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我吴柱也有因为钱太多而发愁的一天。” 吴莲乐了，打趣道：“哥，又不全是你的，发什么愁啊？” 吴军可没心情跟她开玩笑，若有所思地：“要不像以前一样找老宝安换成港币？” 通货膨胀，人民币贬值，之前被称之为“港纸”的港币一下子变得十分抢手，张兵摇头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先不公司现在不需要再私下里兑换港币，就算咱们想换人家也不给换。” 想到电视里整天中央调整政策，削减基本建设投资，大幅提高银行存款利率，吴柱低声道：“我看还是存银行吧，听现在有保值补贴，三年期利息和保值补贴加起来近30%利率，就算我们以后什么都不干吃利息都够。” “吃利息还不如买债券呢，”吴莲脱口而出道：“特区好几家企业的债券利息都在50%左右，比存银行划算多了。 在银行干了那么久的丁文明深以为然，想了想之后道：“什么叫保值储蓄？在高通货膨胀威胁下，根本没有真正意义的保值！买债券是一条思路，但风险比较大，我们都是做生意的，应该知道做生意就会有风险，谁敢保证它到时候能够兑现。” “那丁总你的意思呢？” “香发展的周主任不是找过李总几次嘛，以前是拉存款救急，现在是推销他们银行的股票。大家伙想想，买了他的股票我们就是银行股东，我是从银行出来的，里面的猫腻我清清楚楚，就算企业全倒了银行也不会关门，而且三儿以前也过香发展有前途。” “那有没有利息？”股票以前听过，到底是什么吴柱却一无所知。 丁文明耐心地解释道：“没有利息，但有分红，跟咱们几家入股三儿的公司一个道理。” “这么我们买了他们的股票，就等于我们跟他们银行一起做生意？”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有些心动，但吴柱还是摇头道：“三儿在香港搞那么大排场，一下子招那么多人，还要把那些人撒到十几个国家去，又搞了个什么电子实验室，花钱如流水，一千万港币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我们把钱存在银行，他要是一时半会周转不过来还能帮上点忙。真要是全买成股票，到时候想帮都帮不上。” “大哥得对，我们就是他的后盾。就算赔得血本无归，我们也可以用这笔钱帮他东山再起。” 对章程的超常规发展，丁文明是持反对态度的，只不过有约在先，他们这些股东不得干涉电气事业部运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斜路”越走越远。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真要是nb电气还不上贷款关门大吉，他的电子事业部也保不住。也正因为有这样的担心，丁文明才下决心“倒买倒卖”一把，好赚笔钱给大家伙留条后路。 然而，这些话他只能藏在心里，于是不得不循循善诱地：“柱，你得非常对，我们这些家里人就应该是三儿最坚强的后盾。但买股票跟真正合伙做生意又有些不同，它可以像银行存款一样随时套现，不像咱们公司那样把钱都花在机器和厂房上，真要是急用了想拿都拿不回来。” 想起夜校老师曾讲过的金融知识，吴莲微笑着补充道：“不仅可以卖出套现，还可以像其它有价证券一样抵押贷款。哥，你放心吧，真要是三儿走投无路，咱们一样能帮上他。” 吴柱这才恍然大悟，跟弟弟对视了一眼，同意道：“既然像存银行一样能够随时套现，那我没意见，就买那个什么股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