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中有千千结(2)
“不能就算了么?你不想把她卷进来,一开始做的不是很好么?既然不能利用她,为什么不就放弃了她,给她自由,也给你自由?这几个月来,你受的还少么?” 蓦地,她不自主地后退,心一下子凉到了极点。 他没有回应,任由谭惜拉着他,无动于衷。 苏禾感觉到,脚下沉得厉害,快要站不住了。 他们侧对着她,不过十步的距离,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其实好远。 “就这样结束不好么?”像是对他又像是对她自己。 “谭惜……” 她抬头,而就在这抬头的一瞬间,目光所及之处,在他还未开口,她便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扶住墙壁的手无力地滑下去,指甲狠狠地嵌在rou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疼的厉害。 而那个男人呢?自始至终,无动于衷,没有拒绝,还有一把将那个女人扯开来,甚至都没注意到,偌大的教堂外面,她站在那边静静地看着这些,心里面难受的快要死掉。 教堂外面,十二点的钟声,再过几分钟就会响起。 牧师在做最后的告别,教徒正准备退场,平安夜,即将结束。 明天就是圣诞了。 “去哪里?”计程车师傅问了句。 她打开后座车门,上车,说:“回家。” 车子很快发动,“哪边?” “回家。” “小姐,我是问你家在哪里?”师傅明显是没什么耐心了。 “回家,我说回家,没听懂么?”她几乎是吼了起来。 师傅斜看了她一眼,很快把车停在路边,这姑娘八成有些问题吧。 计程车很快开走,凌晨的班,还碰到这么个神志不清的人。 她看着计程车绝尘而去,凌晨的大街空空荡荡,心中没来由一阵凄怆,好在附近的便利店还没全部关门。 乌云遮住月光,头顶只有一盏路灯。 她就那么蹲在路边,手边是两瓶烧酒,等到瓶子都空了,居然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应该会哭才对。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电话了,无数个画面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最后停留的,只是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个场面。 像是之前所有记忆都成了讽刺,他说过的喜欢,他说过要去见家长,说过事情一结束几个月之内就可能结婚……一切的一切,曾经的甜言蜜语,似乎都成了最为无耻的谎言,多么可笑? 她不知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 在那之后,她做了一个梦,这些天来经常出现在脑海里的场景似乎在梦里面都拼凑了起来。 满是油污的厨房,狭小的屋子,灿烂的阳光,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少年,还有无忧无虑的,年少的苏禾。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梦,在她的人生中曾真实存在过。 十年前的夏天,树上的知了总是很吵,她在房间画画,想把院子后面的那片绿色都收入画布。忽然就闻到一股香味,这个时候sarah阿姨还没回来,离午饭还有点距离。 她拿着画笔,在画布上又画了几分钟,等到那味道越来越浓烈的时候,她才放下画笔,小心翼翼进了厨房。 推开厨房门,她就看见他正拿着锅铲,身旁是一堆鸡蛋壳,油在锅里炸,他大概是怕被溅到,离得远远地。他一定是第一次煮东西。 “喂,在偷吃什么?”她明知故问。 少年被抓个现行,愣了两秒钟,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也就一直没有回头。 油还在锅里炸,很容易就会溅到他身上,她见他愣着不动有些心急,径直走上前,把他拉开来,然后关火。她看了锅里一眼,鸡蛋是煮熟了,而且没焦。她拿了碗,拿起锅铲把鸡蛋盛进碗里,递到他面前,说:“好了,油要等冷了才能倒进桶里面,这边我帮你收拾,吃吧。” 她当时,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得意,毕竟他们三个里面,每次学东西,都是杜承希学得最快,每次她出事或者不开心,也都是他安慰她。 谁知,他没有接过去,避过她,开始收拾台面上的鸡蛋壳,闷闷说了句:“给你的。” 女生不解,盯着他,愣了愣才说:“我还不饿。” 他拿过抹布,低头把桌面擦干净,“今天是你生日吧。在这里的第一个生日。” 外面,知了叫个不停,有阳光透进来,很是耀眼。 她看着他,少年的背影,还不是很宽阔,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喂,你是不是没放盐啊?”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抬头问他。 少年闻言,有些许窘迫,皱皱眉,说:“我先走了。”然后连忙逃离现场。 “谢谢。”她在他走之前用力说了句,其实,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吧。 少年嘴角微抿,心里面一阵轻松。
…… 第二天早上,她是痛醒的。 昨晚的酒精还留了一大半在胃里,她下了床,脑子依旧沉得厉害,连路都走不太稳。 她扶住桌椅,走几步在快要跌倒的时候很快扶住墙壁,开了门,外面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是从厨房传来的,炒菜的声音还有饭菜的香味。 男人背对着她,她透过厚厚的玻璃,直直地看着他的背影。 “杜承希?”带着疑问,很轻的一声,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确认什么一般。 “醒了?先坐下,马上吃饭。”他关了火,把鸡蛋盛进盘子里。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牛奶,小菜,粥,还有三明治,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早餐。 阳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她远远地望着他,眉眼渐渐舒展开来。他转过身来,向她走来,蓦地,心中忽然感到一阵疼痛。 她一句话都不说,猛然回头,却在转过身的时候,差点摔倒。 他一惊,没顾及手中的盘子,大步赶过去扶住她:“怎么了?” 苏禾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担心。可事实上呢?她忍不住在心里问。 “别碰我。”她看了眼他的手臂,满脸的敌意。 他一怔,问:“发生了什么?昨天为什么喝醉?” 她拂开他的手臂,后退几步,努力让自己站稳,跟他保持一定距离,“不用你管。” 他皱眉,说:“苏禾,sarah那边,虽然没有通过,但也算是有惊无险,所以……” “杜承希……”她忽然打断他,定定地望着他,用最冷静的声音说:“我很累,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好么?不要打电话,也不要找我,让我静一静,好么?” “苏禾,你到底是怎么了?”他问她,带着点无奈。 她没有看他,或者说,根本就不敢看他。 “求你了。” 她说完,不等他再说什么很快换了在门口换了鞋子,开门出去。 桌上,粥放了有半个钟头,已经没了热气,那盘炒鸡蛋,这次记得放盐,她却一筷子都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