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妖有殊
城主府的每间客房里都特意放有玄冰，以解除夏季的燥热，即使如此，清晨的屋中还是有些闷燥。 齐飞早早的醒来，躺在床上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连续数天针灸所造成的精力消耗，令他的脑子有些发懵，就像是突然间劳累过度，在短时间内无法立即恢复一样。 清晨的鸟儿飞上枝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晨风吹过，扰得小院中的竹叶沙沙作响，外面的空气要比屋里好上太多，齐飞站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脑中的沉闷感顿时消去了大半。 静立许久之后，他隐隐听到竹叶的摩擦声中似是夹杂着其他的声音，略作分辨之后，顿时来了兴趣，便披上衣服，往院子外面走去。 循着声音，沿着小石径，缓缓来到一座小湖边。 清风拂动，湖面波澜微起，无数涟漪如花瓣一样散开，湖面上却站着一名红衣女子。 齐飞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是谁，脸上有些吃惊，心道：这红三娘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几息之后，他才发现那红三娘并未看到自己，索性身形一闪，躲到了一颗巨柳后面，暗中观察着她的举动。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小林中又有动静传出，随后一道绿影疾闪而出，他细细一看，竟是姑苏燕。 这座小湖在城主府的最深处，向来很少有丫鬟仆人到这里来，尤其是在清晨，所以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发现湖面上的女子，直到姑苏燕的突然出现。 可是齐飞越发觉得不对劲，姑苏燕的突然出现不像是偶然经过，更似是两人约定好的一般。 “你来做什么？”，绿衣少女脚尖轻点，单脚贴在湖面之上，竟没有惊起太大的涟漪。 据齐飞所知，姑苏燕常年在御风楼拜师修炼，御风楼的秘学“御风术”号称天下第一飞行法术，看来果然不差。以自己的修行方不能静立水面，这姑苏燕的修行远远及不上自己，但她却凭御风术中的一招“溪横水远”便做到了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确实令他刮目相看。 令齐飞更加好奇的是，以他对红三娘的了解，这个女人的脾气向来火爆，可是此时面对姑苏燕的质问，却并没有开口就骂，或者直接动手，而是出人意料脸色平静。 “楚江豪杰连续拜访数天，你爹都闭门不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从两人的对话来看，她们似是很熟络。 姑苏燕冷哼一声，语气冰冷道：“我爹好得很，不用你管！” “燕儿……” “闭嘴！我爹可以这样叫我，任何人都可以这样叫我，唯独你不能！” 红三娘默然，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低沉了下来，“我知道你恨我，可当年我也不想抛弃你，是你爹要赶我走的！” 齐飞一动不动的藏在柳树后面，他想要立即离开，却又怕惊动了湖面上的两人，可是留下吧，必定会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故而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你若能安心做个贤妻良母，我爹当初为何会赶你走！” 姑苏燕很气愤，而且毫不掩饰的表现了出来。 “贤妻良母！”，红三娘重复完这四个字后，大笑了几声，“你爹是人，我是妖，他要他的名节，怕天下人耻笑，就算我做的再好，他也不会让我留下的！” 姑苏燕顿时哑言，因为红三娘说的是实话，姑苏剑南的性格，她这个做女儿的最为了解。人妖有殊，就算红三娘胜过一切人族女子，父亲也不会让天下人知道自己跟这个妖族女子有什么沾染瓜葛。 齐飞隐约中听明白了一些东西，在心里自言自语道：“难道，红三娘竟是姑苏燕的母亲！那也就是说，姑苏燕并不是人族，而是————妖人！” “你既然对我爹已经死心，现在又来楚城干什么，难道是想要在九城大会上让我爹难堪！” 不得不说，姑苏燕的心思确实很细，连红三娘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她竟然都能想得出来。 “哼！姑苏剑南那无情无义的畜生，哪值得我那么做，我这次只是途径楚城，刚好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看你。” 姑苏燕只听完了前半句，至于后半句，她无心听，更不想听。 “你再辱骂我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红三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笑道：“我就是再不济，也是你娘，你若是对我动手，便是大不孝！” “闭嘴！”，姑苏燕厉喝一声，声音明显被她压低了许多，想必是不想被府中下人们听到。 不及红三娘再说什么，绿衣少女身形一闪，如魅影一般向她掠去，她竟然真的对自己的母亲动手了。 以红三娘的修行，自然不惧姑苏燕，但两人关系特殊，作为母亲，她又怎会对亲生女儿下手，眼看绿影已至身前，她只是轻轻松松一侧身，便躲了过去。 姑苏燕明显还在气头上，眼看一击未中，身形还未稳住，便又折返了回去。 御风楼的御风术果然了得，以她的修行实力，竟然能够将速度提升到这般恐怖的程度，实在是令人惊叹。 只见她以一招“东风不住”划破水面，齐飞只看到一道残影，而下一刻，绿衣少女已经到了数丈之外，一掌击出，直直逼近红三娘的肩头。 红三娘依旧不愿出手，只是一味的躲闪，以她的修行，就算姑苏燕施展御风术，也依旧很难伤到她分毫。 “燕儿，你要恨，便去很你爹吧，当年若不是他喜欢沾花惹草来招惹我，我又怎么会生下你！” 红三娘说完这句话，突然掠向湖岸，只眨眼间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湖边小林之中。 这里是城主府，姑苏燕自然不想让人看到，所以也未追赶，只是静静的浮在水面上，兀自失神。 到了这里，齐飞也打算赶紧撤离，免得等会儿被姑苏燕发现。正欲转身，却不想一点温热滴落在额头之上，他身形一滞，用手去摸。 “我靠！鸟屎！” “谁！” 齐飞心道“遭了！”，想罢转身欲闪，却不想脚底还未离开原地，便被人锁住胳膊。 “是你！”，姑苏燕脸上红白相交，一对柳眉紧紧蹙在了一起。 “嘿嘿！”，齐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夸张的甩了甩另一只胳膊，转开话题道：“想不到城主府还有这么漂亮安静的地方，果然是个晨练的好地方！” 姑苏燕自然不会理会他这一套，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道：“你都看到和听到了？” 齐飞本想否认，可是一下子遇上了她认真而又失落的眼神，那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漂亮的眼睛里————看起来，让人不忍，令人怜爱。 “好吧，全都看到了，也全都听到了，但不是有意的。” 不管姑苏燕相不相信，反正下一刻没有发生火山爆发之类的事情，她很平静的走开了，走到很远的地方之后，一道声音传进了齐飞的耳朵中： “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齐飞无奈的摇了摇头，叫到：“知道啦！”，可是，远处早已不见了绿衣少女的身影，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湖边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心想：姑苏城主和红三娘！一个人，一个妖，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复杂的事情发生！ 姑苏燕，从小便没有感受过母爱吧！ 这件事情，真的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姑苏燕不希望，姑苏城主也一定不希望，或许，存着母爱之心的红三娘也不希望吧！ 他打算把这件事情当成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尽量不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比如尽量不要让姑苏燕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来影响到自己对她的看法和感觉。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像前些日子一样帮姑苏剑南治病，针灸加气疗也确实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后者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他原本所担心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 “窗外风，弄绿影， 莺声醉，戏珠帘， 金炉余香遣不散， 几许光阴化青烟。” 窗边琴瑟悠悠，少女朱唇微启，屋内少年轻捻银针，气氛有些严肃，明日便是九城大会，此时，他正在为姑苏剑南进行最后一次治疗。 当最后一根银针从他体内拔出的时候，姑苏剑南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吐出淤血，由此看来，他体内的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这次不用再等，直接运气！”，齐飞说罢飞身后退，落在窗边少女身边，两人关注着姑苏剑南的动静。 只见他双臂一震，体内真气犹如河水泛滥，一时间，衣袂飞舞，猎猎作响，屋内气浪滚滚，袭得门窗开合不止，巨响连连。 楼外数十名城主府高手感受到这里的动静，纷纷出现，屋顶、窗沿、门前，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姑苏燕下令到：“没事，全都退了吧！” 为首几人接到命令，立即退身消失在了楼宇四周的竹林里，其余数十人紧跟着也退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