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还想踢职业足球吗？
星期一在学校中，楚中天并没有见到拉塞尔，他连博尔杰都没见到。那种伤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楚中天觉得他们没来学校也是正常的，反正这俩家伙经常逃课。拉塞尔现在已经确定下赛季转会去威灵联队，基本上就奔着职业足球这条路大步前进了，而看博尔杰那个样子，似乎也只是打算混到毕业就算完，毕业完了做什么谁知道呢？楚中天也不是人家的爹，管那么多做什么？ 楚中天只当拉塞尔在家养伤，而博尔杰作为好友肯定会去看望，就没往心里去。 他依然每日在学校和打工的地方，以及与杨洋一起合租的公寓来回穿梭。不下雨的时候奔跑的双脚下就带着球，继续练拉塞尔教给他的那些控球技巧，下雨的时候就不带球，单纯练体能。经过这么久的练习，他能够深刻的感受到这种训练给他带来的好处——他在控球方面越来越有自信了，在比赛中多次利用最简单的拨球和扣球动作晃开纠缠的对手，护住足球然后把它传出去。那种感觉可比以前断下球就忙不迭地传给身边最近的队友要美妙多了！ 效果很直观也很明显，所以楚中天练习起来的劲头更大，不仅如此他还变着花样地给自己增加难度。比如要求在带球跑的时候每次向前趟球都不能太远，必须要能够在两步间第二次触到皮球，连贯起来，速度和控球就都不会耽误，这样当他在比赛中的时候，就能够在高速带球中保持控球的稳定性了，不至于因为想要高速带球而丢掉了对足球的控制，反而给对手留下断球的机会。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复活节假期到了。学校再度放假，第二学期随之结束。 三个星期之后，第三学期开始，要一直上到六月中旬才放暑假——温布尔登艺术学校是一学年三学期制，就是说一个学年里分成三个学期，从九、十月份开学到圣诞节算是一个学期，从圣诞节假期之后到复活节是第二学期，从复活节假期到暑假是第三学期。 在这三个星期里，楚中天将不会再缺席任何一趟训练课和任何一场比赛。他希望通过这三个星期的比赛让温布尔登能够完成对联赛第一名维斯迪恩2000的反超，哪怕不能反超，也要拉近双方的比分差距，为最后时刻的逆转保留希望。 之前温布尔登在自己的主场6：2痛宰了北格伦福德联队，而在同一轮联赛中，排名第一的维斯迪恩则输掉了，双方的分差顿时缩小到了五分。这看上去让他们直接升级的希望大增。 由于温布尔登已经和维斯迪恩交过手了，所以他们缺少了一个直接拉近比分的机会，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一场接一场的赢下去，同时期待着对手犯错。只要维斯迪恩继续像在上轮联赛中那样输球的话，温布尔登记就能完成一个赛季的大逆转，在联赛最后登上王座，直接晋级第八季联赛——伊斯米安甲级联赛。在那里，有新的对手在新的舞台上等待着他们。 在紧接着的三月二十六日，又一场联赛中，球队以2：1击败了韦斯特菲尔德，在拉塞尔缺席的情况下保持住了连胜的势头。拉塞尔无法参赛的影响还不太明显，因为那场6：2的狂胜，让温布尔登竞技的球员们士气正旺。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们向伊斯米安甲级联赛迈进的步伐，第九级联赛算什么？这段时间球队的气势让楚中天想起了一句话：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我们是龙，岂能在第九级联赛这样的泥潭中打滚厮混，不求进取？ ※※※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在同北格伦福德联队的比赛之后第二天就停了，那之后再也没有下雨，阳光明媚的日子居多。不管去国王牧场讯蓝还是去顿斯酒吧打工，或者是为麦克中国派单，楚中天又能够带着球继续自己的控球、带球练习了。 三月底的温度在回升，不冷也不热，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 楚中天穿着一件长袖套头衫，里面是参加训练的T恤衫，背上的背包中则装着训练结束洗澡之后要换的衣服。脚下是那双圣诞节的时候约翰老板送给他的礼物——茵宝的慢跑鞋，踢着的足球也是圣诞节老本特他们送他的圣诞礼物。他这身还真没怎么花自己的钱，可真够节省的……当楚中天跑到国王牧场的时候，发了一身汗，正好热身完毕。现在全队都知道他们队中的中国男孩是一个每次训练、比赛都跑着来国王牧场的体能变态，一开始还会很是惊讶一番，用看怪物的目光看他，或者私底下议论几句。现在嘛……对他大汗淋漓地来到球场，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必须学会无视，否则人比人气死人，一想起自己这糟糕的体能就会觉得失落和郁闷。 当楚中天走进更衣室的时候，他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大家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似乎都在憋着嗓子，令他感到有些难受。更衣室往常那种又是音乐，又是钢管舞的活跃气氛找不到了，安静地仿佛死水一潭。 走进更衣室的楚中天被更衣室里的气氛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记错日子了呢——今天不是温布尔登的训练日，而是共用这座球场的另外一支球队金斯顿人的训练日。 幸好他第一个看到了乔.希林的脸，这让他放了心。 “嗨，死吉普。今天阳光不错，终于可以不用再泥水里踢球了。”他笑着向这位好友打招呼，打算给沉闷的更衣室里带来点新鲜空气。希林的回礼却略显敷衍，脸上的笑容更是有些勉强。 “怎么了？”越发疑惑的楚中天凑过去小声问。 “博客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听说拉塞尔的这个赛季报销了……”希林在他耳边低声道。 楚中天吃了一惊，他瞪着希林问：“这么严重的伤？” “非常严重……”希林点点头，脸上表情沉痛。虽然以前闹过矛盾，但是现在什么矛盾都烟消云散了，作为球队的一员，他也为拉塞尔的受伤而感到悲伤——任何一个球员都不希望受伤，也最能够体会受伤的心情。 楚中天扭头看到了博尔杰，他正独自一人站在柜子面前换衣服，在他左边就是拉塞尔的柜子，现在那里除了贴着阿莱.拉塞尔的名字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博尔杰显然情绪很低落，他一个人垂头站在柜子前，只穿了一条短裤，上身**着，背对所有人。 看到他那个样子，楚中天也失去了继续和希林聊下去的兴趣，他走到自己的柜子前，开始默默地更换鞋子。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或许让博尔杰这么安静的待一会儿才是最好的，大家和他想的都一样，因此这更衣室里才会如此安静。 一直到大家纷纷换好衣物，走到球场上，更衣室里都没什么太大的声响，以往大大咧咧的人在关柜门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他们知道博尔杰心情十分不好。在见识了和北格伦福德联队的最后五分钟之后，不会有人打算挑衅一下博尔杰和拉塞尔之间的友情，对敌人他可以在球场灌他们两个球还不收手，对自己人呢？ 球员们在球场上见到了他们的主教练特里.伊姆斯，和助理教练英格里希，以及几位教练、队医。 “在今天训练开始之前，我有件事情要宣布一下。” 虽然老板大多数时候也是这么严肃的，但是今天看到他板起脸的样子，大家却都知道一定和拉塞尔有关。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伊姆斯声音低沉，和平时确实不太一样。“我们在这个赛季失去了一个优秀的队友。阿莱.拉塞尔的伤势已经确诊，他将缺席本赛季所剩下的全部比赛……” 没有人发出惊叹，球场上一片死寂。 伊姆斯也并不意外队友们的表现：“看来你们都知道了。这是一次悲剧，但我要说的是——这不是对方球员的故意伤害行为，这只是一次意外。我很遗憾，这样的意外总是不可避免的……” 楚中天注意到博尔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攥起了拳头。 ※※※拉塞尔看着窗外的黄橙橙的天空发呆，他那头淡黄色的头发因为好几天都没有梳理，显得有些凌乱。本来就白皙的脸色在白色的墙壁、被褥的映衬下更显苍白。 对面墙壁上的挂钟告诉他现在是四点三十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应该在国王牧场，脚踩着烂草皮，聆听老板伊姆斯的教诲，接着准备热身，开始这一天下午的训练课。 是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打滑，他现在也不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无奈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了。 接近傍晚的阳光射不进这间背光的病房，阴暗的房中有些冷。 受伤的第二天，也就是四天前，他的伤情报告结果就大致出来了，虽然医生说还要进一步研究。可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个赛季是踢不成球了，要下床也得一个月之后，还得借助双拐行走，彻底恢复需要三个月，这还只是能够扔掉双拐，行走自如，可以重新奔跑。如果想要踢球的话，还需要进行系统长期的恢复训练，因为这三个月已经足够让他的肌肉产生黏连和萎缩了。 他是接受过职业足球训练的，这些东西并不陌生。踢球的人哪个没有受过伤的？竞技体育绝对不是强身健体的修行，而是一种对身体和生命的透支。从在温布尔登少年队开始，他就见过不少有天赋的少年因为伤病而渐渐沉沦的例子。 就算自己完成了恢复训练，重新回到球场上，又还有多少的能力呢？大半年不接触足球，技术一定会退步的。拉塞尔对自己的技术和天赋有信心，他相信只要给自己时间，一定可以重回巅峰，可是那个时候……威灵联队还需要自己吗？ 昨天，威灵联队的主教练保罗.帕克赶到医院来看望了自己，安慰他安心养病。再一次强调了之前的约定，既然已经和温布尔登打成了协议，那么就不会更改。过了这个夏天，他依然会成为威灵联队的球员。 但是拉塞尔想要的并不仅仅是成为威灵联队的球员这么简单，他是带着野心去的，他要成为这支第五级别球队的组织核心，他要帮助球队升上“联盟联赛”——第四级别的英丙联赛！ 如果只是去那支球队做普通一员，他不如留在温布尔登，最起码在这里做普通一员还更温馨，因为他们是一个大家庭。他并不想在威灵联队踢一辈子，他将威灵联队当作一个跳板，希望引起更高层次球队的兴趣，通过威灵联队这跳板帮助他跳到更高级的联赛中去。 所以要去的话就一定是去做核心，而不是普通一员。 拉塞尔将目光从窗外橙色的天空中收回，现在队友们一定已经在球场上开始热身了。下个赛季就要离开这支球队了，他现在却没有办法帮助球队升上第八级别联赛。万一……球队在最后时刻后劲不足，追不上维斯迪恩怎么办？他很清楚现在球队的实力，没有他的组织，进攻上可想的办法很少。 他绝对不是在吹牛，从有他没他球队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来。 如果最终球队没有能够升级的话，那一定是自己的责任！ 拉塞尔双手紧紧攥住了被角。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房门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拉塞尔的赛季结束了，可我们的赛季还没有。”伊姆斯在继续说着。“我从不认为我的球队离开了谁就玩不转，我也不希望你们这么想。距离联赛结束还有九场，我们和第一名只差五分了，伙计们，这是一个很诱惑人的分差，能够刺激人奋起直追，也能让人觉得并非难事。我希望对你们来说是前一个效果。”他挥挥手，“现在去热身，这场比赛我们主要练习边路的传中和中路的抢点战术。” 球队在助理教练英格里希哨音的指挥下开始了慢跑热身。 博尔杰一直阴沉着脸，跑在队伍中间。安迪.沙利文担心他埋怨老板，虽然老板刚才话说的是绝了点……他靠过去，对博尔杰小声说道：“别想太多了，博客。老板不是针对阿莱的。他只是不希望我们丧失斗志。我听队长说，球队本来还给阿莱准备了一场告别赛的……” 博尔杰依然阴着脸：“我知道……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助球队拿到冠军……我说了要拿这个送他的。” “一定没问题的，我们和第一只差五分，只要我们继续这么赢下去，领跑的压力总是最大的。”这次说话的是希林。或许是因为拉塞尔重伤赛季报销的原因，他和博尔杰之间说话的时候也不再互相讥讽了。 “是的，他们一定会犯错！” “我们只要保证每场比赛都拿三分，别管是一球赢还是四球赢，只要能赢就够了！” “老板让我们多练边路进攻套路，一定就是希望用整体来弥补阿莱缺阵的影响……” 身边的队友们纷纷加入了讨论。 楚中天跑在队伍前面，议论声纷纷钻入他的耳朵。在如何帮助球队赢得比赛这方面，他的贡献不大，他最多只能努力让球队“不输掉比赛”，赢得比赛靠的得是进球，是进攻……他想到了上一场比赛自己的进球，也许自己也能帮助球队？ 可那样的进球究竟能够成为常态，还只是昙花一现？ 拉塞尔受伤，没有几个月是没办法重新踢球的，自己也没办法继续进行技术方面的学习了，他只能重新练习之前学过的，但学了快一年了，都还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他承认练习基本的才能够更好的运用更复杂的技巧，可时间不等人啊，现在他就急着要用，该找谁去？ 助理教练英格里希见热身队伍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便将嘴中的哨子重新吹响，急促的哨音在国王牧场上空回响。 听到这哨音，泡在队伍最前头的楚中天第一个加速冲了出去。 “快点快点！加速加速！”伊姆斯配合着哨音在旁高喊，“四百米冲刺不许停！！” ※※※拉塞尔坐在床上，扭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迈步进来，再将房门重新关上。 “你精神不太好。”走到病床前，爸爸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球队正在训练。”拉塞尔指了指墙上的钟。 “从小踢球就能让你神采奕奕。” “因为我喜欢足球！”拉塞尔自豪地说。 “嗯……”爸爸沉吟了一阵子，接着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因为他的突然沉默而感到疑惑的儿子。 “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阿莱。” “什么问题？” “你……还想踢职业足球吗？” 拉塞尔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爸爸，想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更多的讯息。可什么都没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