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算无遗策(5更求月票)
邓健呆了呆,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一双眼眸微微转了转,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陈凯之。 陈凯之见邓健一脸迷惑的样子,便笑了笑地道:“前些日子,我去了人牙行,你猜一个有手有脚,年轻力壮的汉子多少钱?不过十几两银子而已,十几两银子便可买个人,给你当牛做马,人力之贱,可见一斑。所以赵王的贤明,可能是对百官,当然也可能包括了你我二人,会有机会沾他的雨露之恩,可再下,就不可能了,所以到底是不是会使天下兴盛,这我可说不准。” 邓健和别人不同,却和陈凯之一样,都不算是殷实的家境里出身,听了陈凯之的话,竟也有感同身受。 可即便是感同身受,他也不敢乱说话,因此咽了咽口水,不禁提醒陈凯之道:“这些话不可乱说!” 还用你教? 陈凯之心里想,师兄,现在是我操心你,不是你操心我啊。当然,他面上不敢表露出来,而是一副谨遵受教的样子,轻轻颔首:“是。” 捱到了下值,师兄弟二人一道出了翰林院,这时,却见迎面有人疾跑而来,差点撞到了邓健,邓健便怒视这书吏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这是赶去投胎?” “出……出事了。”书吏忙向邓健作揖算是道歉,继而如实相告:“糜先生被人当街杀害,京兆府已上了急奏,照以往的惯例,一份奏疏送至了通政司,另一份则送翰林院,学生急着见大学士,禀告此事,还请恕罪。” 糜益……死了? 糜益可是天子的老师,不管怎么样都得报告给宫里,朝廷应该要给天下一个交代吧,给衍圣公府一个合理的说法吧。 邓健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对糜益只有一丁点印象,这人可是学侯啊,而且几个时辰前还是帝师,转眼就这样死了? 虽然邓健不喜欢这个人,可听到这个消息,邓健却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以接受,嘴角微微蠕动着,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谁杀的?” 书吏其实也不清楚,但依旧将众人猜测的告知邓健与陈凯之听。 “据说,据说……初步的勘察,似乎和诸子余孽有什么关联。” “诸子余孽?”毕竟是一条人命,邓健这样性格的人自然是打抱不平,虽然糜益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也不该余孽被人捅死,今日是糜益被捅死,那明日呢?会是谁? 因此他气呼呼地道:“想不到这样的猖獗了,这些该死的家伙!” 陈凯之面上则是异常的平静,他笑了笑道:“师兄,走吧。” 邓健看了陈凯之一眼,旋即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一丁点都不着急?是诸子余孽啊,这些离经叛道之徒,猖獗至此,竟杀了学侯,想必衍圣公府一定会震动吧,凯之,你不要总是对事漠不关心的好,我等是圣人门下,与这些逆贼势不两立。” 陈凯之无奈地摇摇头道:“因为我惹不起,所以自然不敢关心。” 邓健便瞪着他道:“怎么惹不起了,你还是学子呢,你怕什么?” 陈凯之看着他不忿的样子,心里吁了口气,其实这时候,他的心里有些发寒,当他听到赵王殿下猛地夸奖糜益的时候,他就知道,糜益必死了。 他哪里是惹不起诸子余孽,分明是现在惹不起赵王啊。 可显然,他这位思维单纯的师兄是完全想不到这个可能性的! 只见邓健继续絮絮叨叨地道:“你是不知,这诸子余孽猪狗不如啊,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就在上月……喂,别走,等等师兄,师兄生气了啊……” 然而陈凯之却是头也不回的走掉了,邓健气得跺脚,连忙追上去。 陈凯之是实在受不了了,这絮絮叨叨的,实则打扰了他的思路。 他现在脑海里依稀记得,赵王笑吟吟地对他说,陈修撰和糜先生都是淡泊名利之人,这笑吟吟的话语之下,陈凯之能感受到隐藏的杀机,浓浓的杀机。 或许……这是最后的警告了,想必赵王一定知道他会听得懂吧。 这赵王,杀人无形,这边与人言欢,另一边,却是痛下杀手,杀伐果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今日……陈凯之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位贤王的厉害了。 陈凯之倒不是害怕,只是……心里不免生出了警惕。 有道是,不怕贼头,就怕贼惦记,就是这么个道理! 看来,要小心了! …… 在北郡王府。 一个消息飞快地送了来,陈正道正坐在碧水楼的角落,效仿着方先生,二人谈着心琴。 他闭着眼,感受着自己跟前的一方七弦古琴,他的心开始意动了,尽力地去想象自己已经开始拨弄起了琴弦。 叮当叮当…… 还真有那么点儿感悟,心底深处,仿佛有一股乐声响起,只是这琴音,并不妙曼。 看来……还是本王的资质差了一些,无法领受啊! 于是他忍不住抬眸看着方先生,却见方先生深深地陶醉其中,仿佛已经被他心里的琴音所感染了,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无上的境界。 陈正道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忍不住感慨方先生的心境之高。 此时,一个小宦官匆匆地走进来,将一个字条送到了陈正道的手里,随即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这小宦官临走时,偷偷瞄了一眼方吾才,不禁一愣,这方先生……怎么像疯子一样? 陈正道则低头看了一眼字条,忍不住道:“呀……” 他意识到了什么,忙仰头道:“先生,抱歉得很,小王有没有惊扰了先生?” 方吾才淡淡地压压手道:“无妨,怎么……” 陈正道:“宫里传来的消息,说那糜益狗贼,不知什么缘故,请辞了宫中的差事。” 请辞? 方吾才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讶异之色,忍不住道:“他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个机会,为何要辞?” “这……”陈正道古怪地道:“小王也不知啊,不过料来是别有缘故吧,只是……不对,方先生,这糜益既然要害本王,这样大好的机会,他为何要请辞呢?真是怪了,莫非他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是啊,有点解释不通啊。 这既然是衍圣公府害他这位未来天子的计划,那么糜益一定会想尽办法留在小皇帝身边,将来才可以伺机而动,可现在…… 想到这里,陈正道便又道:“还有,陈凯之也不再在文楼侍读了,真是怪了……方先生,姓陈的不会是收了我们的银子不办事吧?” 他却见方先生的脸已经拉了下来。 事实上,这句话确实对方先生有质疑的意思,因为按照方先生所言,糜益想要害自己,怎么可能辞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呢,还有陈凯之,方先生原话是说,收买此人,让此人反戈一击,才可以保自己无恙,糜益也方才会有血光之灾,可现在看来……这个家伙,似乎也辞退了。 银子白花了啊。 陈正道的心很痛,因为他现在确实很穷,连王妃的嫁妆都贴了进去了,王府里的用度,也都一切酌情减半,可这陈凯之竟拿了自己钱不办事,自己这灾祸还能化解得了吗? 方吾才咳嗽一声,他觉得自己快要编不下去了,因为外头发生的事,实在超出了自己的预估之外,他也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变故呢? 既然遍不下去,他就索性作沉默状了。 这一招很有用,陈正道一见方先生如此,便觉得方先生定是在掐指算着什么,这时候,万万不能打扰啊。 可他还是很小心翼翼地看着方先生,想要从方先生这里得到答案。 可方吾才一沉默,就足足是一个多时辰,他打算和陈正道耗到底,北海郡王能等,那就等着吧,不信北海郡王你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今日先耗过去,等北海郡王一走,再想方设法,从陈凯之那儿打听点事。 可陈正道一见到方先生沉默很久很久,脸色愈发凝重,心里所想的却是,方先生掐指算了这么久,莫不是……有什么缘故,是命数变了,还是…… 他不敢走,依旧乖乖地跪坐在一旁。 方吾才却是急了,有点恼火,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的样子:“殿下,不要着急。” “可是……”陈正道急切的道:“并非是小王信不过先生,而是小王信不过陈凯之啊,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方先生是不是……” “请殿下耐心等候,一切,都会过去的。” “先生……”陈正道犹豫着看向方吾才。 方吾才叹了口气:“你啊,就是没有定力,遇到了一点点事,便开始焦躁起来,老夫已经说过,殿下放心,再不会有事的,至于那糜益,想必很快,就不会再是殿下的肉中刺了,殿下,老夫早有箴言,此人必定会有血光之灾……” 银子都收了,现在还能怎么说?方吾才心里想,到了这个时候,除了安慰一下殿下,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呢?死马当活马医吧,此时,只好默默祈祷,那糜益出门撞破了狗头,这样,或许也可有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