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有些短暂的记忆
一鹤东飞过沧海,放心散漫知何在。仙人浩歌望我来,应攀玉树长相待。尧舜之事不足惊,自余嚣嚣直可轻。巨鳌莫戴三山去,我欲蓬莱顶上行。 (李白,怀仙歌,以为题记。) ...... ...... “口罩。” “哦。” 普通的太阳,普通的天光,普通的城市,普通的校墙。 穿着红白校服的人,是这所学校的高中生。 眼前的门卫正很负责的提醒他,要戴上口罩出行,不管在校内还是校外。 这个被提醒的学生,叫柳诗。 光听起来大概会被人误会成女孩子,看起来更会被人误会为异性,甘愿坠入爱河被湍流瀑水冲走,曲折婉转,不得上岸。 也会有人疑惑。 他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呢。 直到见到他学生证上的性。 那人才嗷地一声,恍然大悟。 垂首垂手再垂首,哀叹哀叹再唉叹。 性别:男。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校门的阻车栏旁的通行口进入,反应有些迟钝的扫脸机不知道有什么用,人都走进去了才滴滴显红,未识别出未识别出地响。 滴滴一个上午,清晨的入校学生,愣是没一个能识别出身份来。 保安先生为难,总不能都不让进吧,都穿着校服呢。 总之,这破玩意就像是一个入门铃,人家的都是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地迎客,它是滚出去滚出去赶人,偏偏这些如同穿着囚服一般的人还偏要往里钻,很是滑稽。 告别学校的“标志吉祥物”,背着书包入校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他们有的走往教学楼,有的推着车走向那一溜车棚,有的直奔食堂,零零散散,就像是工厂的工人,在整个厂子开工运转前,需要带好防护性手套,给自己的机床上好油,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在某一刻,他们出现一个统一的动作。 仿佛心动暗恋的那个女生站在那里,要不经意的一瞥,若无其事的回首,再好似才察觉般细看,最后慌忙挪开,再回首时,毫不遮掩自己视线大胆投去。 他们在看什么? 他们在看那个生的极美的长发少年。 清风徐来,绿枝微晃,少年嘴唇红润。 少年的头发很是浓密,长度可以超过鼻子,平常静下来会被他们sao扰,有些痒。 不过习惯了。 走路时即便是不快的步速,也仿佛有温柔的风撩开秀发,推到耳后去,露出他白皙的面容和如大匠雕刻般的五官。 微风拂过,少年未痴。 好看极了。 教学楼前的众人看的很入迷。 今天当然不是第一天上学,所以柳诗婉拒了非常多的女孩,非常多非常多。 她们有的性格乖张,精灵古怪。有的飒爽开朗,拥有运动神经,是活力派。有的恬静内敛,一个眼神接触便如浑身过电,脸颊微红。 她们上至高三年级的学姐,下至初中年级的学妹,除了年轻的体育老师,几乎每个人都被纳入柳诗的“受害者”名单。 她们很无辜对不对。 原因难道是她们的问题吗? 其实不然,恰恰相反。 ...... ...... 在铃声打响后课堂里的十分钟,就有超过半个班的人走过神。 走神这种现象或许很少不会出现在高三年级,五十分钟甚至一小时一节的课堂上,因为他们是要上那个战场的将士,宝剑锋不锋,全看磨刀功。 他们在意识到时间的珍惜,同龄人的步步紧逼,便会紧抓眼前所有的补给。 柳诗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在初中的时候就不得不抢先一步寻找补给,充实自己。 但他的记性不太好,理解并记住的东西似乎会随着脑袋上的七个洞缓缓流出,挥发于天地间。 虽然很扯淡,但事实确实如此,而且是自打他记事起就有的事。 于是,在上课期间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当大家都会因为下课是先接水还是先放水、一会吃掉书包里的哪个饼干、体育课上那个女孩是不是在瞥我等种种因素走神,甚至老师也有那么一瞬会放空时,哪怕是教学楼摇起来,天空掉下无数白筒袜。 柳诗都不会走神,一刻也不。 此时的他正一只手拖着下巴支在课桌上,眼神跟着讲台上黑板前的老师的身影。 他的余光撒在其身上,视线落在不断划黑板的手握着的粉笔的尖上。 他的注意力集中异常,紧跟粉笔的走向,甚至预判粉笔的走向,然后领导粉笔的走向,最后成为实在的痕迹。 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成绩怎会不优异。 现实相反,不光语数英三科如此,物化生等考试亦如此。 我很认真的看过了,很认真的做了练习,很认真的复习,当我回想起考前做的那些事,抱着的书上的那些字,我看到的是。 一片空白。 ...... ...... 同伴同学们对柳诗的态度除了高冷的美男子以外,不近人情的性冷淡也是一类标签,不调友好。 没有人见过他有任何课开过小差的记录,但是他的成绩很一般,没有出彩的地方。 任课的老师们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但每当各科老师把这个孩子单独叫到办公室,询问他为什么成绩始终在中等的位置,久久没有进步的时候,他都只是抿嘴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老师们很无奈。 每一科的老师都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他们或她们被拒绝,一次又一次,看着少年认真又有些不真实的平淡情绪,怀疑难道是我的问题,没能生出生气的情绪。 这件事被一次又一次不经意进出办公室学生们看到后,传出了名堂。 于是,那些老师们也被学生们列入了受害者行列里,喜闻乐见。 柳诗的回答没有人满意,喜欢他爱慕他的女孩如此,老师们也是如此。被拒绝的女孩子伤心了,但不会去找柳诗父母,只有老师们会去。 办公室里,围在一起讨论柳诗存在的问题的话题,就此结束。 众老师散开到一旁,似乎要进行什么仪式。 班主任地中海男老师站在中间,面冲众人,肩负巨任。 他叹了口气,在办公室一众老师期待的目光下,掏出手机,查找列表,拨打了柳父的电话。 ...... ...... 柳诗每天回家后都在努力,而且作息安排很有规律,成绩不算优异但也是不错的,在他的脸上却很少能看到什么笑容。 更在那间事之后,脸上就再也没了笑容,甚至失去表情。 办公室里的消息,不胫而走。 ...... ...... “高二年级二班那个帅哥,就我前阵子表白那个,他居然这里有问题诶!”那个说话的女孩子声音不小,对着周围她们的小群体,指了指头部说道。 “天,真的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梦碎了。” “我之前还以为他是不喜欢才对我摇头的呢,现在说不定只是因为那时头有些痛?是喜欢还不是喜欢啊。” “你可别做梦啦,那就是在拒绝你。他可是对白瑶都能摇头的男人!也怪不得他能摇头,原来是有这里问题。” “他究竟有什么问题啊,那边怎么说的?” 那女孩想了想,看了看周围都在聊天的其他小群体,压低了声音探着身子对她们说:“据说是某种变异的脑细胞,还没能查出来具体是什么,总之就是记住的东西很短暂,哎呀说起来好痛苦啊,我可不想我可不想,还好不是我。”说着说着,还做了做后怕的表情。 小群体小幅爆发出惊呼声,又赶紧压低了声音,抬头确认周围没人听到,再次低下头去,继续心疼啊可惜啊有没有机会啊什么的,叽叽哇哇。 “那他得多难受啊......” ...... ...... “照这么说,他就是个残疾人喽,我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家庭或是让天天冷着张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哎,你干嘛这么说呢,大家都是同学。” 男孩子之间的气氛自然不如女孩子那边,解释为同性之前相斥的话大概不难理解,何况是男孩子也羡慕的脸,还有那无数次观摩的表白,与惨绝的摇头。 “哈哈,同学?他以后能有什么成就,用这个脑子去高考,完了上个二流大学,出去了就能有出息拉?” 那男孩子敲了敲桌面,老气横秋的说道:“哼,你当他是同学,以后与他见了面都认不出你来!” “他肯定也不想啊,这么说还是太过了。”推了推长框眼镜,将衣领立起拉上拉链的瘦高男生,叫天机。 一直被天机劝说嘴下情的那个体格健壮高大的粗脸汉,叫霸仉大,听着天机的话,他用鼻子粗粗的吸了一气,闭嘴不再说话。 ...... ...... 课间很短暂,楼道和教室里都很热闹。
办公室里同样热闹,只是是不同外面的热闹,有些寂静。 几位老师站过来与柳诗说了些什么,脸上都是歉意,然后对着柳诗深深鞠躬。 老师们纷纷折身九十,可见其诚。 柳诗被叫到办公室,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与最近散播的那些传言有关。 这里一个学生都没有,甚至不教他的老师也回避,出去接了很长时间的水,或是放水。 办公室的这些道身影们,柳诗都认识,是之前单独找他聊的任课老师们,班主任也在里面。 他的表情难得的有些惊讶,因为那些老师,正在给学生,给他鞠躬。 他的记忆不太好,但不代表思维迟钝,相反很敏捷。 也是,被以这种方式传达歉意的他,同样对老师们,深深鞠躬。 折身过九十,可见其容。 ...... ...... 之后的谈话中,柳诗感受到了老师们的歉意,除了最初的惊讶,又多了一抹难看的苦笑。 老师们期盼的看着他,如同那日期盼的看着地中海班主任给柳诗的家里致电询问时那般。 柳诗没说话,也没动作,老师们渐渐意识到问题的棘手,也更觉麻烦,几次隐隐斜瞥过一位同列的年轻女教师,她是教柳诗地理的,感到很羞愧。 通晓哪里有大裂谷的她,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狠狠扎里面,永远不出来算了。 早知现在会这般,当初为什么要嘴欠? 后悔又有何用,她又不能成为柳诗,如何知道他的感受。 能怎么办呢,就这么办吧。 上课铃响起。 办公室外的楼道里渐渐清肃,直至音乐结束,再无声音。 在学生们来到办公室,询问为什么没有老师来上课之前,柳诗再一鞠躬,起身时脸上已经恢复如往,说道:“我去上课了,老师们再见。” 就像在楼道里遇到老师打招呼一样,老师好,老师再见。 办公室的门很久都没有人做维修了,该有机油润色的地方干巴巴的,于是每每有人推动这道门,它都会发出难听刺耳的吱丫声。 听着这道声响,看向那个被阳光推着毅然走出办公室的纤细少年,老师们心中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干净的白色校服上红色的花纹点缀,单调却符合普通人审美,这样的校服上顶着一张不可形容的脸,走动间长发飘飘,任谁都会一阵恍惚,此时办公室的恍惚更为严重。 众师叹息。 ...... ...... 柳诗没有给出回应,他再一次拒绝了老师们。 他觉得他不应该给,也可以不用给,便没有给。 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很难过,尽管没有表露在脸上过,从来没。 一直以来,授课的他们,被他当作学生授了一堂课。 有些东西有些话,说了做了就是钉死在栅栏上的钉子。 即便费力的拔掉,也无法掩盖那显眼的大窟窿。 如此简单,如此致理。 ...... ...... 海浪翻滚,浪花隐现。 跨越广际无边的大洋,这里是灯塔洲。 在这里有一个国,叫灯塔国(M),大洲的中段,有一些皮肤同柳诗那般白的一群人,常年定居生活在这里。 这里的大学很大,里面的设施很全面,其中就包括了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其位于费城,以收藏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艺术品而著称,在西方博物馆界享有盛誉。 这里容纳了乌尔和欧贝德出土的近1/4的文物,因为文物法准许当地出土的文物由该博物馆和发掘者分享。 如在早王朝晚期的皇家陵墓中发现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最著名的文物,丛林之羊像。 此时正是夜晚,博物馆中红外探测全面启动封锁任何偷到可能,做到无死角绝对管控,所以不需要人力走动巡逻。 丛林之羊,是一座前蹄腾空的公羊立像,它立在展殿最显眼的地方,正在咀嚼树叶,面前的树被处理成了风格化的形象。 在《伟大的世界文明》展览中囊括了伍莱发掘出的30余件不同时期的文物,包括在乌尔王陵出土的一批首饰、来自建于欧贝德早王朝晚期的宁胡尔萨格神庙正面墙上的装饰物等。 当然,这里还藏有两匹本不该出现的马。 神州唐昭陵六骏中的两骏。 ——飒露紫和拳毛騧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