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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7)

    沂铭笑起来,“你这个主意不错,现在这局势,买一套房子也花不了几个钱。我正好给她改善一下住宿环境,她现在和四五个女老师挤在一间宿舍里,做点事都不方便,知道我要给她买房子,还指不定怎么感谢我呢。”

    凌菲没想到自己会在哥哥包养情妇的事情上帮着出主意,大概挫折和折磨会改变一个人的品性。沂铭不似以前那般谨慎了,他开始陶醉于在随波逐流的生活里放任自我,凌菲窝着的气慢慢被悲伤融化,她甚至希望沈瑜的闯入,能给沂铭带来一些难得的快乐。

    院子里的梧桐树在春风里卖弄着油亮亮的叶子,沙沙的跳着集体舞,梧桐树下的青草绿茵茵的一片,鸟儿躲在树丛里唱着歌,偶有白色的蝴蝶从窗前飞过,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进院子里,是沂成若回来了。

    沂铭和凌菲结伴下楼去,饭菜已在餐桌上摆好。贤瑛昨夜打麻将至天明,睡了足足一个下午,正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手忙着系缎面睡衣上的腰带,她问成若:“请帖都发了?”

    成若疲惫的坐下,一副不愿讲话的样子,随口搪塞道:“都发了,该请的不该请的都请了。表面上道着恭喜,背地里却说我沂成若小气,儿子女儿的婚礼一起办,花一次的酒钱却收两份的礼,你说说这些人。”

    成若生气的摇摇头,贤瑛按摩他头上的xue位,说:“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呗,想当年兵荒马乱的,他们把儿子送到国外,回来时就带个留学生啊洋女人什么的,孩子抱在手里的都有。我们喜酒没喝上,礼却一次都没少出,凭什么轮到我们就说三道四的。”

    沂铭笑母亲的逻辑,“早知道我就找个洋女人,顺便生好孩子再回来,免得你们忙活了。”

    吴姨和凌菲微微的发笑。

    贤瑛朝儿子翻白眼,“你别嘴贫,被静影听见了,回头又跟你闹。”

    “怕她干什么,她又不是老虎会吃人。妈,你是做婆婆的人,现在倒像你是新媳妇了,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贤瑛被说的哑口无言,坐到椅子上端起饭碗挑了两口饭,突然放下筷子,对桌上的人说道:“我今天听朱太太讲,马上又要打仗了,不知道这次我们是不是又能逃过一劫。”

    “妈,那个只会打麻将的朱太太的话你也信,妇人之见。”沂铭夹了一块鱼rou放进凌菲的碗里,慢条斯理的说:“要再打仗的话,我们能不受影响吗。现在的经济完全靠一些雄心勃勃的企业家在撑着,通货膨胀又那么厉害,老百姓的口袋里是没有钱的,没有钱谁来买我们的产品,长此以往下去,我们的店面就只得关门歇业了。”

    一直没说话的成若开口道:“不是空xue来风,政府那边像是有动作了,今天商会召集我们去,让我们每人出些钱,估计是要打仗了。”

    桌上的其他三人都愣住了,贤瑛忙问:“那要出多少钱啊?”

    “还不知道,出多少钱都得出。枪打出头鸟,我们沂家绝不能成为最先倒下的那一个,只要保住了厂房和设备,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的。”

    成若的话语沉重,惹得贤瑛忧心忡忡,她饭也吃不下了,托着腮帮沉思着,“那钱还能放在银行里吗,保不保险啊。”

    “你有空去取出来吧,我计划着等沂铭成了亲,送他俩去香港避一避,贤瑛你也一起去吧。”

    贤瑛心里伤感起来,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患难时刻显真情,她拉着成若的胳膊,“那成若你呢?”

    “我一把老骨头了,生死早已是天命,我得守着沂家的家业。”

    贤瑛想劝他,成若却转脸问凌菲:“孩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凌菲咬咬嘴唇,说:“爸,我看梓慕的安排。”

    成若点点头,“也好,你马上是林家的人了,我和你妈做不了你的主,不过你不论去哪,要把吴姨带上,有她照顾你我放心。”

    屋子里的人都沉浸在即将开仗的恐慌中,像是炮弹马上要从头顶上飞过,他们只能忙着四处逃命似的。吴姨听见成若的话,惊讶的泪湿眼眶,她站在贤瑛身后抬头看他,他也深情而又不舍的望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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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慧给路阳打电话,开口即问:“信送到了没?”

    路阳说:“我去送了,可报社说这个叫皮特的美国人已经辞职不干了。”

    “辞职了?”淑慧叫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偷偷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呀,报社的人说他这个月的薪水都没领,匆匆忙忙的辞了职,走的很急。”

    “你没哄我?”淑慧不相信他的话。

    路阳的声音发软,“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哪敢骗你哟,我哄你我把脑袋割下来。”

    淑慧嘤嘤的哭了,她断定是因为那天沪森闯进华侨饭店,皮特生气了不要她了,不带她去法国了。淑慧哭的很伤心,她洞察到这辈子将要吃的苦,她的风光和自由不复存在,只能守着一个不爱她的丈夫,生儿育女,慢慢的熬成黄脸婆。

    “刘小姐,谁欺负你了”,路阳紧张的问,“我来看看你吧?你这样我很不放心啊。”

    顿了顿,淑慧说:“你来吧,我在周家。”

    她挂掉了电话,手帕捂在脸上痛哭流涕,一个看不到生活希望的女人,身旁只要有一根稻草,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根,她也要抓着试试能不能救命。

    楼下,王妈喊:“路少爷,你来啦,少爷他不在家。”

    淑慧忙擦掉泪水,倚在楼上的栏杆处说:“让他进来吧。”

    路阳一路小跑上楼,淑慧却关上房门不让他进。

    他急了,对着门缝哀求道:“姑奶奶,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我自罚成不成?”

    “啪啪”两记耳光打下去,把淑慧打笑了,她的心仿佛畅快了些,用傲慢的口气说着:“你来的太快了,谁让你坐飞机来的,我还没收拾好呢。”

    “我等,我等,你好好收拾。”

    淑慧笑着用粉在泪痕上扑了扑,重新描了眼黑,抹上胭脂,把嘴唇涂的比朝霞还要艳。她缓缓走过去把门打开半尺宽,朝路阳抛了个媚眼,他急忙走进房间关上门。

    他欲贴近淑慧,淑慧却闪到床边端坐,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直盯着圆木桌上摆着的一盆水仙花,青白交错的根茎上绽放出一朵朵白瓣黄蕊的小花,孤芳自赏的凹着优柔的曲线,和白瓷托盘相映成辉,比得了睡莲的纯洁,也赶得上牡丹的妖娆。

    可她们美的不是时候,新年已经过去了,在该盛开的时候没有盛开,人们就将这盆花遗忘了,虽贵为凌波仙子,但若没有人欣赏,又有什么用呢。淑慧觉得她就像这水仙花,当年她的周围男人环绕时,她矜持着骄傲着,一心一意爱着薄情的皮特,如今大梦初醒,只剩孤身一人。可惜,我才二十一岁,淑慧抬手放下半边红罗帐子,帐子上散着刺鼻的香味,那不是水仙花的香味,是女人身上的气味,但不是她刘淑慧的。

    这是沪森的房间。淑慧忽然哈哈笑起来,对沉默的路阳说:“你站着干什么,你坐呀。”

    路阳犹豫着,他不知该坐到淑慧身边,还是坐在两米开外的凳子上。想了想,他还是坐到了凳子上,说:“那个叫皮特的是你男朋友吧?”

    淑慧交换了两只手的位置,叹了口气,“是又怎样?”

    “不,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路阳眯起不大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他不懂得珍惜你,不还有我嘛。”

    “你能干什么?”

    “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保证通通做到。”

    淑慧撇过脸,“切,发假誓是要遭雷劈的,有烟吗?”

    “有,有”,路阳顺势坐到床边,给淑慧点上一根烟,他的嘴唇因着急而蠕动,“刘小姐,我路阳谁都敢骗,唯独不敢骗你,你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淑慧吐出一口眼圈,“我急着用钱。”

    路阳笑了,“钱的事好说,要多少?”

    “我要出国。”

    “出国?”路阳的心一惊,“你要去哪里?”

    “你管的太多了,不行就算了,你走吧。”

    淑慧起身走到桌子旁,往烟灰缸里弹烟灰,路阳也站起来,忙说道:“行,我给你钱,但我身上带的钱不多,我明天去银行把存款取出来,再不够的话,我马上卖掉一个铺子,一个铺子不够,我再卖一个。刘小姐,你看这样可以吗?”

    淑慧的手停在烟灰缸上方一会,又用力把剩下的半根烟揉在里面,“拿好话哄我。”

    “我哄你,我哄你我路阳不是人”,路阳扑到淑慧身上,把她死死抱住,在她脸上贪婪的亲着。

    “你放开我,你干什么!”淑慧挣扎,却不似那般抗拒,这个路阳,比沪森待她好。

    “刘小姐,你就依我一次吧,我爱你,我受不了了,依我一次吧,让我死了都成。”路阳把淑慧抱到床上,急迫却又温柔的脱她的衣服,“这上衣,怎么这么多纽扣。”

    “你先把身上有的钱留下。”淑慧护住衣衫说道。

    路阳掏出鼓鼓的钱袋放到床头,又把戒指和金表摘了下来,“给你,都给你。”

    淑慧放了心,一把扯开绿绸薄衫,一排碧绿的扣子滴溜溜的在床上蹦着,弹到地下,滚的不知去向。

    楼下,小桃和王妈在院子里洗床单,小桃不时张望几眼沪森的房间,向王妈嘀咕:“王妈,你说这路少爷上去半天了,怎么还不下来。”

    王妈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

    小桃又说:“看来他不仅和少爷要好,和少奶奶的关系也不错,念过书的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王妈“刷刷”的在洗衣板上搓着床单,拉下脸道:“别看了,快洗你的床单吧,这床单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