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少女的声音

    “好，大家再跟我一起来一遍：Do，Mi，Sol，Mi，Do----。这次我们用‘啊’来唱：啊，啊，啊，啊，啊----，一起来，预备----”

    教视唱练耳课的马佳是位刚从艺术大学毕业留校不久的硕士，她在校读的是音乐理论研究专业。

    作为一个女生，年纪轻轻二十四五、形象端庄文雅、硕士学历，能留在艺大工作还是令很多人羡慕的。收入虽然不多，但却稳定，最主要的是每年还有两个假期，闲了可以在系里搞搞研究，累了可以周游世界放空自己，还有什么样的生活比这更适合于一个“文艺女青年”呢？

    马老师只用右手弹奏着分解和弦，左手则陶醉地在钢琴上方挥舞。她是多么热爱这份事业，才会比学生们更加沉浸在看似如此简单乏味的几个音符之中------

    仅仅是一个C调的大三和弦，学生们已经分别用“吗”、“咪”、“噜”、“啦”唱了四遍，现在又要用“啊”再唱一遍。

    “啊，啊……哦……噢----”

    孙晓终于坚持不住打了个哈欠，引得班上一阵窃笑，“对不起对不起，马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您继续，继续……”他赶紧捂住了嘴。

    不过，马佳好像并不太介意孙晓的搞怪，反倒是欣然一笑，道：“男孩们晚上要注意休息，不要打游戏打到很晚，第二天上课才不会犯困，”

    然后，令人意外地，她转头微笑着看向小逸：“你们应该向这位同学学习，她唱得就很认真，而且声音也很好听。你来给大家单独唱一遍吧？”

    小逸尴尬地睁大了眼睛，还没听说过因为唱得认真被“罚”单独唱一遍的呢！幸亏视唱练耳课是和4班一起上，连芳不在……

    “没关系，别害羞，少女的声音最好听了！”

    马老师开了个小玩笑，招致班上的男生一片喝彩，马老师示意大家给些鼓励：“来，站到前面来给大家唱一个！”

    小逸红着脸走到钢琴旁，被马老师扶着肩膀扭向大家。“我弹一遍，你唱一遍，明白了吗？”小逸点头。

    “啊，啊，啊，啊，啊----”

    第一组，小逸认真地唱完了。她以为这样就完成了，谁知马佳突然换成了C调：

    “啊，啊，啊，啊，啊----”

    又一遍，D调：

    “啊，啊，啊，啊，啊----”

    降E调：

    “啊，啊，啊，啊，啊----”

    马佳微笑，E调：

    “啊，啊，啊，啊，啊----”

    F调：

    “啊，啊，啊，啊，啊----”

    ……

    调性还在升高，而小逸一直咬着牙跟住钢琴，直到马佳看出来她实在唱不上去了，这才弹了一个结束和弦，说：“非常好非常好，查小逸的表现非常棒！”马老师拍着手示意小逸回到座位上。

    “我为什么要让她给大家做示范，我想咱们班上的同学大多都是器乐演奏专业的吧？将来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优秀的演奏家？作为一个演奏家要具备什么样的基本素质呢？”

    马老师环视大家一圈，然后优雅地伸出了手指：“一，要有表现欲；二，要有胆量支撑你的表现欲。优秀演奏家的专业素养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东西，甚至更多的时候，它是内心的东西。同学们，你们要加强锻炼，一个是锻炼技术，一个是丰富涵养，再一个，就是锻炼在人前表现自己的胆量……”

    柯佑楠看了看表，还有10分钟下课，看来这堂课是用不到视唱谱了。他扫兴地把谱本合上，正巧透过谱架看到小逸拿出了钢笔，翻开标记着“视唱练耳/专业课”的笔记本，写到：“一个优秀的演奏家要有表现欲，和足以支撑表现欲的胆量。”

    “好，那么下面谁来再给大家唱一遍？要让我看到你们的表现欲哦。我可不会告诉你们，积极表现的同学期末会得到加分！”

    果然还是年轻的老师更能懂得学生们要的是什么，一句话便把课堂气氛给搞活了。

    原本不太上心或是还有点羞涩的同学也都踊跃起来，马老师首先点了轩爷来唱，“很好，别着急，注意音准……”

    学生们在音乐教室里伸着脖子放声歌唱的样子，像极了窗外杨树上那一排嗷嗷待哺的雏鸟。如果信步在美丽的艺大校园里，你会在很多的地方看到这样的温馨场面：亲鸟把巢筑在琴声悠扬的角落，每天辛勤地刁来野果和小虫，下雨的时候还要把雏鸟揽入温暖的翅下，天气晴朗的时候则站在巢的旁边，看着它们叽叽喳喳地练习歌唱……

    对于附中的某些“雏鸟”来说，这歌声唱出的她们心中的宁谧，以后怕是再也难有了。

    “小逸！”

    “嗯？哦，柯佑楠班长。”

    “啧，跟你说多少次了，叫我柯南就好啦。”

    “哦，嘿嘿……”

    下课后，柯佑楠见小逸一个人，便紧赶两步靠过去，和她并排走着。他看到小逸把书本都抱在怀里，就问道：“今天怎么不用书包了？”

    “哦，有点脏了，我给洗了。”

    “啊？你还自己洗书包啊？”

    “是啊，”小逸不解，“难道你不是吗？我从小到大都是自己洗书包的。”

    “噢，呵呵……”

    柯佑楠有点尴尬，这种开场似乎有些牵强，可是还有什么更好的话题呢？他想了想，有了！

    “我看你上课一直在写什么东西？不是在开小差吧？”

    柯佑楠觉得这话说得可真让自己脸红。

    “哦，是这个！”

    小逸一听他问这个，便高兴地把几个笔记本都翻开，指给他看：“我把课上老师们说的美言美句都记下来了！你看，这本上面是马老师说的，这本是语文课上何老师说的，这是戴教授说的。唔，要我说呢，还是何老师最有文采，他说的美句最多！”

    柯佑楠暗自欣喜，看来这个话题才对路子。

    “噢！原来你把他们上课说的优美的、有哲理的句子都记下来了？……嗯，这些句子确实不错，有深度，又有意境。查小逸，看来你上课真的很认真嘛！”

    小逸腼腆一笑。

    “从对生活观察得这么细致来看，你应该是个很有心、情感细腻而且很善于发现美的女生吧？”

    “我……”

    “小逸！快来快来，我跟你说个事！”

    柯佑楠很是无语，眼看着刚要打开小逸的话匣子，这个蒋雯雯突然冒出来捣什么乱？

    柯佑楠轻挑了一下眉毛，却也只能无奈地看着她拉着查小逸跑远。

    .

    “雯雯……我们这是去哪啊？”

    她们一路向西，穿过了cao场，跑过了食堂，跑过了宿舍……不管小逸问什么，蒋雯雯只有一句“等下你就知道了！”

    小逸云里雾里地跟着她，也不知道这个着了魔似的蒋雯雯要带她去哪？什么要紧的事情至于让她在短短的课间时间把自己从教学区“扭送”到生活区？

    要知道，如果再往前，穿过眼前这片小树林，那可就是大学部的地界了！

    小逸终于忍不住抽回了手，弯着腰喘个不停：“呃……不跑了不跑了……累……累死我了……有什么事……哈就……在这说吧！……”

    “到……到了……”蒋雯雯指着前面的小树林，气短得也是直吐舌头瞪眼。

    也不知当初是哪届校领导这么英明，竟然在大学部和高中部的中间留了一片小树林作为分界，学长们定是誓死也要保护好这片林子了！大学部的学生会认养了整片林子，取名为“希望林”，定期组织学生来此养护树木。今天，就有一群音乐系的大一新生在这里清扫浇水、修枝打岔，做些加固防风架的工作。

    蒋雯雯带领小逸径直走向一个正在捆扎支架的胖师兄，打了个招呼：“黄师兄！”

    这个师兄其实也不算很胖，他只是比一般的男生个头高一点、身体宽一点、体重大一点而已。圆圆的脸庞、小小的眼睛、一头毛寸、说话爱笑，再配上走起路来的外八字脚，一个“胖子”应该有的萌点，他基本上就算收集全了。

    见到蒋雯雯她们来，黄家辉好像感到很意外，他赶紧放下了手中的麻绳，略显“笨拙”地迈过篱笆：“噢噢你好你好！你们怎么还跑过来了？打电话叫我过去就可以了。”

    蒋雯雯笑着说：“应该的嘛……那个，黄师兄，我们一会儿还有课，所以咱们就……快一点？嘿嘿……”

    “哦哦，好的没问题，呵呵呵。”黄家辉笑着，把他那熊掌一样的大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伸向小逸：“学妹你好，呵呵，音乐系2010级大一新生，黄家辉，呵呵呵……”

    “哦，黄师兄你好，我叫查小逸，高一7班的。”

    尽管小逸并不知道蒋雯雯为什么要带她来见他，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微笑着介绍自己，只是在握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小手和他的比起来简直就像猫爪一样。

    “嗳！别叫黄师兄，显得老，叫我‘大头’就好。我乐队的朋友都是这么叫的，听习惯了，呵呵呵……”

    “乐队？黄师……哦，大头师兄也在乐队里吗？”

    “当然啊，我是打架子鼓的！Bit，Puz，Bit，Puz……”黄家辉滑稽地比划着，“哦对，把‘师兄’也去掉，‘大头’就ok！你理解为‘冤大头’也行，‘袁大头’也行，‘圆大头’……”

    “哎哎师兄师兄！”蒋雯雯打断了正兴致勃勃的黄家辉，“嘿嘿嘿，那个……马上要打上课铃了，师兄你就说，行还是不行？行的话我回去就好好跟她说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行啊！我觉得非常不错啊，很满意！”黄家辉爽快地说，“那就辛苦你了？如果小逸她同意，这周六早上9点，小礼堂见。”

    “好！我会争取让她同意的。师……回见大头！”

    小逸回头看到黄家辉还站在那里像个招财猫似的招着手笑，她突然觉得心里怎么这么不踏实。蒋雯雯到底背着她和大头定下了什么约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吧！

    “嘿呀，回去再跟你说。快快快快，董老太的数学课要迟到了，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