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一」绣庄
“谢夫人，您请进，您来看看我这新绣的花样子，拿来绣在衣服上，最能衬托您这高贵优雅的气质了，您再看看这把同款的云扇拿在手里最能显出您端庄的仪态......”莳悦乐看着眼前这位贵客，满脸笑意的招呼道，还时不时让霜霜和黑莲端茶倒水拿糕点。 “夫人慢走，欢迎下次再来！”莳悦乐站在门口，笑着大声喊道，待马车走远后，才转身走进绣庄。 “悦乐姐，你可真厉害。”黑莲连忙从桌底扯出一根绣花凳让她坐下，倒了一杯水摆在她面前道，“你看，又赚了一笔大的。” 莳悦乐骄傲的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我莳悦乐是谁，有我在，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霜霜打着算盘从柜台后走出来说道：“那是，咋们悦乐姐可是绣坊界的大人物，不仅人美嘴甜心眼好，连绣出来的花也是一等一的，看看，这才开张三个月，就有那么多的收入。” 莳悦乐笑道：“今天赚了一笔大的生意，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就当好好的给咱们新店开张三个月庆贺一番。” “鱼！”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莳悦乐笑道：“提到吃的你们比谁都积极，怎么不见干活的时候那么爽快呢？” 霜霜笑道：“呃——那个嘛，那个，黑莲，你陪悦乐姐聊，我去买菜，不用送了。”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黑莲看着霜霜跑了，连忙喊道：“霜霜，你菜篮子忘记拿了，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那个，悦乐姐我给霜霜送篮子去，再见。”说完，提起门口的竹篮，也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莳悦乐看着这两个人，无奈状的摇摇头，关上绣庄的大门后，转身走近了后面的小院。 小庭院被设计的精致灵巧，一汪从后山引过来的清泉，几簇半开半合的莲花，几株已经凋谢长出绿叶的春桃和几丛翠绿莹莹湘妃竹。 在泉上架着一座八角亭，亭身皆由檀木所制，当中五把小圆凳和一张小圆桌，有一座小桥可通之，东南两方各有三间小屋子，背面是家祠，莳悦乐的家人都在里面。 莳悦乐走进去，上了三柱香，叩了三个头之后，随即跪坐在蒲团上，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来这里陪陪她的祖父，还有她的父亲和母亲。 “爹，娘，阿公，悦乐又来了。”莳悦乐呆呆地看着灵堂上的牌位，略带悲伤的说道：“悦乐现在过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在那里过得好吗？” 她还记得一年前，母亲得了风寒，越拖越久，最终重病难医，无药可救，母亲逝世后不久，父亲也走了，一时之间，整个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幸而在房子是祖父留下来的，不至于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典当了，然后凭着她精湛的手艺替人家做活，勉强维持生计，过了大半年，她攒下了不少的积蓄，于是在父亲以前用来做学堂的前屋开了一间绣庄，招了两个伙计，也就是霜霜和黑莲。 当时他们来应聘的时候，说是同乡，因家乡招水祸，无家可归，只说需要包吃包住就行，工钱随意，于是她就留下了他们，收拾出南边的屋子给他们住，三个月下来倒也十分的融洽，至少，她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忽然，屋外传来了一阵轻微脚步声。 “谁！”莳悦乐警惕地朝门外望去，站起身来，抄起身旁的一根木棍，揣在怀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门外走去。 她望了望外面，并无人影，她以为是自己因为太过思念亲人而出现的幻觉，正当她松一口气的时候，西边的围墙那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声。 “哎呀！” “呀——”莳悦乐跑过去，抡起棍子朝着地下躺着的黑衣男子就是一顿乱揍。 “我叫你偷！我叫你偷！你个小贼！打死你！打死你！” 莳悦乐边骂边抡起棍子打下去，只听那贼倒在地上直打滚喊道：“别打了，别打了！诶哟！疼死我了，你轻点，轻点啊！诶哟！” “轻点？！”莳悦乐冷笑一声，“你个小毛贼，私闯民宅，偷人家东西还好意思叫疼！看我今天不捆了你去报官！免得你再去祸害其它人家！” 说着又抽了他两下。 “救命啊！救命啊！打死人了！”那毛贼边躲边喊到。 霜霜和黑莲正巧回来，一见西墙边的景象，连忙丢下菜篮子跑过来，道：“怎么了，怎么了，悦乐姐，发生了什么？” 莳悦乐一听他们的声音，停下了手，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地下那个黑衣人说道“来的正好，你们，把他给我捆了，扔进厨房里去。” 黑莲连忙照做，霜霜走上前来，把莳悦乐手中棍子接过，放在一旁，跟着莳悦乐走进厨房。 厨房有些昏暗，莳悦乐便让霜霜点燃了几只蜡烛，黑莲便把人捆在椅子上。 “说，你进我家来究竟想要干嘛！”莳悦乐问道。 黑衣男子道：“你先放了我再说。” 莳悦乐气道：“你，你，你信不信我抓了你去报官！” 黑衣男子耍无赖道：“你去啊，去报官啊，到时候我就说，你滥用私刑，我不服！” 听他这口气，让莳悦乐更气了，大喊道：“你！黑莲，你去，把他送到衙门去，这种人，绝对不能饶了他！” 男子哇的一声吼了出来，口内嚷嚷道：“我不服！我不服！你打人你还有理了！你要送我去衙门的话，我，我就说你滥用私刑，我不服！” “嘿，我……”莳悦乐压着怒火，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好，滥用私刑是吧，那我就报官，让上面的人慢慢处置你！黑莲，把他送衙门去！” “啊――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你打人你还有理了，救命啊，有人滥用私刑了！”那黑衣男子连着困在他身上的椅子在地上打滚不停嚷嚷，活脱脱一个市井流氓泼皮无赖。 “我，你！”莳悦乐被他气的语无伦次，霜霜见状，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不停赔笑着：“悦乐姐，消消气，消消气，先喝口茶。” 莳悦乐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问道：“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我……”男子说了两个“我”之后，突然换了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表情，好似十分艰难的开口道，“我只是想来这偷点吃的，无家可归，已经七天没吃东西了。” 噗。 黑莲和霜霜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黑衣男子偏移视线，瞪了他们一眼，但很明显，两人憋笑的很辛苦。 莳悦乐被这巨大的反差搞得不知所以，愣了愣，她这才发现，这是一个长得很俊俏的男子，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说啥？” “……”黑衣男子说道，“我说你能不能收留我。” 莳悦乐：“……”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套路。 黑衣男子一改之前可怜兮兮的表情，笑眯眯的看着莳悦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3，2，1，多谢姑娘收留之恩。” 莳悦乐：“……” 此刻，她已经被这人的一系列变脸给弄懵了。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套路？ “那就这么说定了。”黑衣男子用脚尖用脚尖碰了碰站在他旁边的黑莲，朝他挑了挑眉，“喂，这位兄台，快帮我松绑吧，话说你这绑的也真够结实的，勒死我了。哦，还有那个白衣服的姑娘，快去做饭，我快饿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厨艺有没有长进。” 莳悦乐就这样眼角一抽一抽的看着她的两个员工按着那黑衣男子的指示去做，松绑的松绑，做饭的去做饭。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不由得一片茫然：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这俩谁家的？我是老板对吧？ 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凉亭中铺了绣垫的石凳上，而那男子和她那两个所谓的员工，三人正伏在桌上大快朵颐，顺便抢一下最后一个鸡腿。 莳悦乐瞄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鸡腿胜利者”，微微摇了摇头。 而那人正一只手拿着香喷喷的鸡腿，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口鸡腿一口酒，好不惬意。 “诶诶诶，我还没问你是从哪来的呢，跑来我家做什么？”莳悦乐皱了皱眉。 男子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家，路过这里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才想着进来偷点吃的东西。” “那你叫什么名字？”莳悦乐问道。 “回响。”男子笑道，然后眉眼低了低，看向她，“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回响。”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莳悦乐低声重复了这句话，不知怎的，这句话像一个魔咒一样，缠绕她的心间。 回响。 “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很熟悉？”回响笑道。 莳悦乐诚实的摇摇头：“不熟悉。” 回响似乎沉了沉，然后又恢复了笑容：“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熟悉。” 莳悦乐看着他，似乎好像，他们，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一样。 “其实我以前还是一个画师来着。”回响笑道，“那个时候我在京城，给一个花楼的姑娘作画，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离开了京城，来到了这里。” 莳悦乐问道：“那你画画应该很好，为什么要做这鸡鸣狗盗的勾当？” “强调一下，我这是第一次。”回响说道，“因为一个姑娘死了，她走了，我就不想再碰画笔了。” 莳悦乐笑道：“你还是一个痴情人。” 回响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对呀，我是一个痴情人。” “咳咳。”黑莲夹了一块鱼rou起来，“今天鱼rou挺新鲜的。” 回响回过神来，笑道：“太咸了，手艺还是没长进。” “爱吃吃不吃滚！”霜霜反击回去。 回响笑道：“我不会啊！你教我？” 水亭一片哈哈笑声。 吃过饭后，回响十分不要脸的追着莳悦乐给他烧水洗澡，莳悦乐忍无可忍，最后，以莳悦乐一脚把他踹进水塘里告终。 黑莲笑嘻嘻蹲在水塘边，笑道：“老兄，你不行啊。” 回响下半身浸在水里，上半身趴在池塘边上，看着莳悦乐远去的背影，笑道：“你等着吧，她迟早会喜欢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