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凡心

    云清慢慢走到她面前，似乎是想帮她把头上的枯叶拿下来，但此举过于出格，便只是指了指。

    海棠顺着他指的方位，将落叶取了下来，往前一吹。

    “我自己院里我自己来就好了。”云清说道。

    海棠笑道：“方丈好心收留我，我也要知恩图报啊，对了，刚才六净已经送热水来了，方丈快去洗漱吧，反正这里我已经扫的差不多了。”

    云清摇了摇头，回房洗漱，然后去做早课。

    回来时，海棠还没有走。

    海棠笑道，“吃早饭了吗？”

    云清摇了摇头。

    “没吃正好。”海棠将他往屋里拉，“我给你做了。”

    云清就这样被她拽进屋子里，只见桌上摆着两碗素白粥，一盘雪白柔软还冒着热气的馒头，一小碟黄黄的腌菜。

    “这腌菜是之前我跟六净学的，今日才启坛。”海棠说道。

    云清已经坐下，先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馒头，又夹了一口腌菜。

    粥烧得有些糊了，馒头发得不够好，腌菜过咸。

    他挨个品尝过去，最后说了一句：“还不错。”

    海棠笑靥如花：“真的吗？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好吗？”

    云清抬首，恰好看见她的笑容，她的眼睛很好看，很亮，像星星一样，他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走神，低下头，道了好几声“罪过”。

    “好不好？”海棠又问道。

    云清喝了一口粥，道：“随你。”

    他不再说话，海棠也不说，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喝着碗里的粥。

    秋风起，枯黄落叶，秋菊暗藏香意，死亦枝头，生于你手。

    半年后。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海棠添了一块炭进炉子，搓了搓手，然后跑回正在打坐的云清身边。

    “云清？”海棠试探的叫了叫他。

    云清不应。

    “云清！”海棠又叫。

    他依旧不应。

    直到叫了五六声之后，云清才睁开了眼：“何事？”

    见他终于应了，海棠笑了：“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看看外面的雪，下得好大。”

    云清看了一眼，继续闭目。

    海棠继续滔滔不绝：“我听说，巫山的雪还要好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晶莹剔透，特别干净，我好想去看看，还有三峡的水，沧海的月，我想去看海，想去看云彩，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

    云清不说话。

    海棠又道：“你说，道士修仙，那僧人修的是什么？”

    云清没睁眼，但依旧答了话：“僧人修佛。”

    “那你是在修佛吗？”海棠又道。

    云清睁开了眼：“这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

    “僧人不能娶妻，那佛呢？”海棠状似无意道。

    云清一顿，随即闭上了眼：“不知。”

    海棠看着他，道：“那如果你成了佛，会娶妻吗？”

    云清耳尖不自觉染了一丝绯红，他定了定神：“胡闹。”

    “可我为了你，放弃了成仙啊。”海棠小声说道。

    云清没听见，两人也不再说话，待到深夜，云清终于把心里的杂念压下去了之后，他看见倒在一旁的海棠，她还没有走，就在他身边趴着睡熟了。

    他想了想，现在出去似乎不太好，不如把她摇醒了让她自己回去，但手才伸出去，却又迟钝了一会，然后，他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他将塌上的棉被抱了过来，小心翼翼盖到了她身上，然后自己出了门，立足屋檐下，默默欣赏雪夜，外面很冷，但他的心却有些暖，有些痒。

    海棠一觉睡到翌日，天还未全亮，海棠发现自己窝在一团棉被里，她迷糊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她睡在了云清的屋子里。

    她坐起身，四下看了看，却不见云清身影。

    她将被子好好放回云清塌上，打开门，却见站在屋檐下了云清。

    “云清？”海棠有些讪讪的。

    云清回过头，看了看她：“你醒了。”

    海棠问道：“你在外面站了一夜？”

    云清点了点头。

    海棠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既醒了，便回去罢。”云清说道。

    海棠不知为何，迷迷糊糊的就离开了。

    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后，云清才走进了屋里，他的被子已经被海棠整整齐齐叠在塌上了，他走至塌上，那被子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云清觉得有些熟悉，似是他屋外那株海棠花树的花香。

    他摇摇头，斥退了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不可能还俗的，他是和尚。

    何苦......还要耽误别人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