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火中的觉醒
漆黑的街道、潮湿的地面、下雨的深夜，还有那充满危险的气息…… 少年的全身被淋得湿透，沁水的衣服让少年几乎寸步难行，一阵寒风吹过，少年立刻打了个寒噤。 雨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周围的事物浮光掠影般闪过他的全身，他开始渐渐感到无力，仿佛行尸走rou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如同毒蛇信子般令人恐惧：“这么晚了，樊少爷这是要去哪？” 少年猛然回头，下一秒，对方左手中的毛瑟手枪对准了他，他也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左轮手枪。 “砰——”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少年只感觉到胸口一热，随后，便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他很想看清对方的脸，可终究无济于事。 黑暗中，对方的冷笑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樊骁不止一次地从睡梦中惊醒，四周白花花的一片，清晨的阳光也铺洒在了他的身旁。 他望了望床头柜，左轮手枪一直安详地躺在那里，仿佛沉睡了一般。 那个噩梦已经不止一次地萦绕着自己，但每一次都倍感真实。 他的手似乎不受控制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仍然完好无事。 一切都在不断变迁着，但在他的眼里，许多事物都一尘不变，包括他自己，也包括那个噩梦。 热气腾腾的早餐已经被端上了餐桌，层次分明的糯米饭、玲珑小巧的汤圆，还有味鲜至极的罗宋汤。 樊骁坐到了餐桌旁，虽然周围都没有人，但他还是极具礼节性地细嚼慢咽。 他不止一次环顾着四周，这座华丽的公馆空荡荡的，虽是在琳琅满目的包裹下，可那份寂寞的气息仍在不停地弥散。 春天总是充满着生机，尽管它幽伏在一片乱世之中，但仍然与樊公馆形成了完美的搭配。 而沦陷的上海滩，像是一片表面平静，实质黑暗腐朽的土地，滋养着上上下下几十个不同的人，这些麻木的人们似乎也适应了生存在这种压抑窒息的环境下。 太阳升起时，将金线晒得guntang。然而，现在已经冷了。 之前的人们吃力地过一辈子，所作所为渐渐因为战火而蒙上了一层肮脏的灰尘，而嬉戏的儿童们还在尽力把这肮脏的灰尘抖落下来。 灰尘在红色的太阳前飞舞着，渐渐消逝无踪…… 餐桌不远处，摆着的一幅合影又勾引起了樊骁那非同寻常的回忆。 那时的樊骁只有两三岁，每天所进行的事就是不停地折腾，从不会感到疲倦。 照相的时候也是如此。 在母亲怀里玩耍的他差点弄花了母亲刚刚化好的妆，而父亲却在一旁尽情地笑着。 两三岁的樊骁根本不认识什么照相机，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咔嚓——”只见灯光一闪，在樊骁还没来得及眨眼之际，一张合影永远地留存了下来。 可樊骁当时怎会料到，那将是他与母亲相见的最后一面。 乌云遮天、暴雨滂沱、寒蝉鸣泣…… 樊骁脸色苍白，全身乏力，脑袋也在一刻不停地发烫。 两三岁的儿童哪有什么抵抗力，在这两天的煎熬中，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耗尽了。 母亲在他恢复意识前就出了门，但在这暴雨天迟迟没有回来，父亲担心着她的安危，于是拿起了那把左轮手枪，也出了门，最后只留下年轻的管家，在照顾着病重的樊骁。 那晚，樊骁最难忘的就是雨夜中的那几声若有若无的枪响。 没过多久，父亲回来了，手上还紧紧搂着一个纸袋。 滴水未沾的合影，从湿透了的纸袋掉落出来，照片拍的是这么的和谐，这么的亲切久违。 三天后，披麻戴孝的樊骁在父亲的身旁拉着父亲的手，一直站了很久。棺材的盖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合上，樊骁竭力想冲上去，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可父亲死死拉着他，使他半步都前进不了。 两三岁的他哪能感受到亲人离世的痛苦，在他眼里，母亲只是短暂的离家而已。 但他仍一天天地盼着，盼着母亲能回到自己身边，他不止一次地询问父亲，可父亲每次都勉强挤着一丝笑容，避而不答。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樊骁终于接受了这个悲痛的事实，可每当他看到别人与母亲相依在一起时，一股莫名的酸楚总会涌上心头。 许多人都很羡慕樊骁，羡慕他的家富丽堂皇；羡慕他有着“少爷”的尊贵称号；也羡慕他衣食无忧，在战乱中仍能我行我素。 但谁都体会不到，这令人羡慕的童年背后，隐藏着多么沉重的痛楚。 “少爷。”一名50多岁的人悄悄来到了樊骁身边，打破了樊骁的回忆，“您是不是还在想着老爷和夫人的事？” 樊骁蓦然回首，只见对方恭敬地站在了他的身旁。 “崔叔，”樊骁终于开了口，道：“我父亲他……” “老爷的事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消息，我也在一直努力地查询，如有准确信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少爷。” “……崔叔，辛苦了。”樊骁的话发自肺腑。 崔正风的表情更加舒展了，虽然这只是眼前这位少爷所说的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但他却感动至深。 崔正风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的故事实在太多了。 他是在樊公馆工作了30年之久的管家，也是一手将樊骁带大的人。 其实他来到混乱的上海滩另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寻找自己失散已久的儿子。 一晃漫长又短暂的30年过去了，他的儿子仿佛身在一个遥远的国度，始终杳无音讯。 就算再有毅力的人，那坚持已久的恒心也会被时间磨得一干二净，崔正风也不例外。 他经常无故地想着，如果他能有幸见到自己的儿子，年龄应该也与眼前的少爷差不多了吧。 但终究只是想象。 一间昏暗的阁楼里。 男人身披黑色风衣，在泛着陈旧的阁楼里穿梭着，手中的皮箱被他端的很稳。 他在一处角落看到了一张桌子和椅子，便将皮箱放到了桌上，然后慢慢将其打开。 经过快速的组装，一部崭新的电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随即将所有开关打开，并带上耳机，对着母本的提示字符开始一下一下地敲着按键。 “滴——滴滴——”阁楼中，声音显得异常清脆。 “夜鹰就位。”这是男人发出的第一条信息。 对方也恢复的异常迅速：“收到。” “何时进行潜伏任务？” “等待命令，先选好合适的时机。” “在日军内部是否有自己人？” “……有，中统局特别行动队，代号‘夜虎‘。” 美悦咖啡厅在街道上别具一格，充满着浪漫的气息和色彩。 午后的阳光泛着些许迷离，天空蔚蓝，一碧如洗。 樊骁头发上抹了发蜡，双手自然地插在了皮口袋里，他在步履轻盈、姿态华丽的外表下，更显出了自己内在的那份沉着和冷静。 有些客人很注意地扭头看向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而樊骁也只是浅浅的打量了一下这些客人。 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樊骁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毕竟这是在充满硝烟的上海滩，这种富家子弟属实罕见。 “服务生。”樊骁轻声喊了一句。 立马有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小跑了过来。 “先生，您要点些什么？”服务生殷勤地说道。 “一杯纯咖啡，谢谢。” “好的，先生。”服务生又小跑离开。 樊骁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上海滩，不禁心生几分感慨。 在这里，丝毫看不出此时此刻，上海滩正被一片血火横飞的天空笼罩着。 咖啡很快便被端上来了，樊骁这才把目光收回，也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名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走进了咖啡厅，径直坐到了一张桌子旁，而他对面的人显然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不难看出，两人早已认识。 樊骁并没有听清他俩的谈话，反倒是注意到了身旁的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 他们坐在一张桌子旁，桌面上什么东西也没有，而且细看这三人的脸，无时不透露着几分凶恶和歹毒。 他们是用日语交流的，樊骁一个字也听不懂。 但他顺着三人的目光望去，恰巧与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对视。 也就在下一秒，三人同时起身，冲到了灰色风衣男人和他的同伴面前。 樊骁此时清晰地望见，三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两人。 美悦咖啡厅原本浪漫的气息瞬间烟消云散，里面的客人都慌作一团，四处逃散。几秒后，咖啡厅空无一人。 但樊骁并没有伴随着那群客人一起逃散，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双腿就是不听使唤。 灰色风衣男人的同伴倏然想掏出腰间的枪，可被带头的人一枪解决，他盯着无神的双眼，倒在了血泊中。 这一声枪响，犹如墨池投石，黑水波滚，顿起涟漪。 樊骁摸了摸腰间随时携带着的左轮手枪。 不知为何，樊骁此时的心跳加快了，手心也微微沁出了汗。 他的手突然无意间松了松。 但他立马告诫自己，他不是杀人，而是杀敌。 杀人与杀敌，辉煌和残酷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内互相撕裂着。 樊骁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快速闪过血火漫天的冲锋，尸横遍野的战场，宁死不屈的战士们的血零rou屑。 他感觉到此时浑身的血液在沸腾着，他内心的独白也统领了自己的意念。 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拔枪决战，大开杀戒。 杀无赦！ 他明亮的双眸宛如锋刃寒光四射，全身贯注地瞄准着带头的人。手指弯曲、对准目标、扣动板机。 子弹裹挟着风速，呼啸而袭。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