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虽愚笨，却也有自己的坚持
河东路被打的全面溃败，董才辅佐金兀术截断了燕京大军的归途，山东之地刘豫造反，废物将军刘延庆釜底抽薪。 赵桓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局面如今被搅和得乱七八糟。 可事已至此他也说不得其他。 “传令刘锜，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金人之前进入洛阳，务必保住洛阳不失！” 关中有二京，东洛阳西长安。 一个监控雍凉，一个稳坐中原，长安方面因为羌胡和西夏的缘故一直就乱成了一团，西军也只能勉强维持局面。 而洛阳当年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成为大宋的都城，不过这一次赵桓确实要再次将都城定回关中之地。 保住关中，才能够保住中原，才能够想尽办法恢复北方大地。 可现在粘罕爆发，赵桓也不敢保证就凭借刚刚训练士卒有几分模样的刘锜就能够挡得住对方。 愁苦在他的心头不断的滋生，这种拼尽全身的气力，却让局势越发糜烂的感觉，让他这个再世为人的家伙也感觉到了一种nongnong的压抑。 命令不断的传出，而战报一封接着一封的传过来，似乎没有一条好消息出现。 此时的赵鼎再一次的找到了赵桓。 “陛下，若事不可为，迁都于江南之地....意图后事吧！” 这是要全面放弃中原和北方乃至西北了。 这是个好主意，但如果在之前赵桓真的会考虑，因为他还有优势，可现在他亲手把还没有进化成为完全体的岳飞给送到了绝境上。 这个时候再让他迁都临安，割据半壁江山。 那赵桓就真的对不起祖宗了。 “再等等！”赵桓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拒绝赵鼎的提议了，“朕不相信宗泽岳飞等人就...就这么陷于敌阵之中。 大宋尚且未曾到那绝望之境。” 赵鼎看着仍然坚持的赵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仍然还是要劝谏。 “陛下可以与大宋共存我，我等也可以为大宋共存亡，大家都可以去做那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之人。 可这大宋呢。 谁让这大宋延续下去！ 你是这大宋的陛下，是大宋的皇！ 你要做的不是与大宋共同灭亡以全清白，陛下要做的是要让这大宋昌盛下去！ 陛下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鼎欣赏赵桓的气节，但是他要告诉赵桓现实。 人终归还是要选择妥协。 赵桓沉默，他不肯离开，但是他知道这的确就是现实。 “太子赵谌如今年纪还小，尚且算是可以...可以教导，卿与胡寅二人在姚平仲的护卫下前往江南暂时躲避一二。 若是日后这北方情况有所改善，卿家便再次回到朕的身边。 可若是日后...日后朕终归还是没能抗的过去，真会尽可能的为尔等留下兵马，依靠巴蜀之地和山东之地的兵马。 卿家庇护太子登基，从新为大宋续命就是了！” 这是赵桓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妥协，他不是不怕死，更加不是什么伟大。 他只是觉得，有很多时候活着要比死了更加的有勇气，而他赵桓却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 赵鼎知道自己再继续劝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下。 之后，赵鼎就真的带着胡寅还有那陈东带领的太学子弟们准备收拾行囊，南下苏杭了。 同时传令姚平仲点齐兵马，做好护送的准备。 这种事情对于一心想要为叔父报仇的姚平仲来说他难以接受，但是在赵鼎乃至赵桓的强行命令之下他也只能低头认命。 赵桓从来没有想过将他抛弃，同样也不想让他跑到河东送死。 就在姚平仲护送着赵桓的妻儿，还有赵鼎胡寅等托孤重臣离开汴京这是非之地的时候，赵桓也在宇文虚中与童贯的陪伴之下登上了汴京的城头，目送他们的离开。 “你们说，朕是不是太过于执拗了？”看着自己的妻儿远去，虽然赵桓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是感情还是有的。 每日夜晚的那一碗羹汤，时不时偷偷跑过来看自己的那个小脑袋。 都代表着他是有人在乎有人关心的。 在所有人都在关心自己事业的时候，有这么几个人一直关心着自己的身体，哪怕他们于国无用，但是对赵桓来说。 他们无法替代。 “当年太祖皇帝没有这般的执拗，太宗皇帝更是选择了在高粱河炫技...撤退，真宗皇帝也没有任何的执拗之心。 仁宗皇帝妥协了，神宗皇帝妥协了，哲宗皇帝妥协了。 我大宋的改革是上千年来所有朝代之最，可最后却没有一次能够坚持的下去。 老臣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我大宋明明有着天下人都敬佩的气节，明明有着历代无法匹敌的读书人，有着诸如狄青李纲宗泽乃至现在的岳飞这些名将。 有着杨家折家种家呼延家这种铁血将门。 有着让历代先贤惊掉下巴的财富积累和源源不断的后勤辎重补给。 可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大宋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直到见到了陛下老臣终于明白了这里面的原因。” “你是说朕的执拗么？” “不，是陛下的愚蠢。”宇文虚中一句话说出来，吓得童贯差点要动刀。 “宇文虚中...你这是看出来朕不打算走了，准备最后火一把是么？” 赵桓也愣了，脸色噌的一下黑了，看着宇文虚中完美的展现了什么叫做脸色不善。 “陛下刚刚不是还自嘲么？” “朕可以自嘲，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赵桓说话间一把摁住宇文虚中的脖子，“刚刚朕，有没有帝王威严？” 宇文虚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次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更近了一些。 “陛下刚刚装的一点都不像，没有任何帝王威严。” “那还不是当初你等都没有教导朕，若是你们早点教朕那帝王心术，也不至于此。” “其实老臣突然很庆幸，当初幸亏没有任何人看好陛下，没有任何人教导陛下这帝王心术，这权衡之法。 这才给陛下留下了这颗坚持之心。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对与错，唯有坚持到底。 便是终有一日，我等都已经盖棺入土，难不成我等所做的对与错，便真的能够定论了？ 陛下的坚持，这就是对大宋来说最好的一剂良药。” “你这话说的，朕都不好意思了。”赵桓忍不住摇头苦笑，“最多一个月，金人就会彻底的攻破河东路最后的一座城池太原。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等要面对的就是那金人名将，粘罕了。 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莫要怪罪朕将你们带入末路之中就好。” “陛下，莫要担忧。”这一次宇文虚中和童贯两人同时躬身行礼，“到了那个时候，我等自去投降就是。” “唔....哈哈哈哈...” 两个人这般打岔之后，赵桓也忍不住扶额大笑起来，同时这心中的惶恐也减少了许多许多。 赵桓没有离开汴京，并且昭告天下，他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直到战死在这汴京城下。 或许因为赵桓的这种坚持，河北路的宗泽在身体已经极度不好的情况下仍然率领大军反攻金人。 不但保住了河北路剩下的诸多兵马，更是逼迫着金兀术返回河北路与他继续大战，刘延庆和董才两人虽然给大宋造成了许多麻烦。 但是在战场上，这两个加在一起都不够宗泽一个人打的。 另一边，太原的王禀和张孝纯知道自己已经绝无生机，但面对金人的招降和诸多承诺，他们仍然没有选择打开太原的城门。 “陛下未曾放弃我等，我等如何能够放弃太原，今日我王禀在此立誓，城破之日，身死之时！” 王禀划破自己的手掌，用鲜血涂抹了自己的脸颊，对着所有人发下自己的誓言。 已经少了一条胳膊的张孝纯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用剩下的那一条胳膊，拿着捡起来的战刀，厮杀在了最前面。 王禀长子王荀死战不退，在金人攻城之时，被乱刀砍杀，首级被拿走之后，吊在了金人的营寨之中。 王禀次子王侃被拽下城墙粉身碎骨，独女王氏也在家中备好剪刀，只要太原城破之时，便是她在家中自尽之日。 金人的厮杀一日强过一日，太原城中的尸体一日多过一日，张孝纯死了，王禀的儿子们死了，这军中的将校死了。 甚至于军中的士卒也已经死伤殆尽了。 可是太原城仍然没有陷落。 因为当将军倒下了有校尉，校尉倒下了有士卒，士卒倒下了...还有百姓。 青壮，老弱，残疾，这一刻的太原城，没有想要活下去的人。 “若大宋人人如此，我等如何攻破河北，如何能够覆灭大宋。”粘罕亲眼看到这一幕之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感慨。 然后立即下令，全军总攻，屠杀太原，以震慑宋人之胆！ 他要将王禀的尸体变成一滩烂rou，告诉其他的宋人，反抗金国是一个什么样的代价。 “攻灭大宋，扬我国威！” 太原城的城门被金人攻破，王禀战死，尸体被马踏成泥，王氏自尽之后尸体被悬城示众。 可就在粘罕一声令下要大军直奔关中之地的时候，他们再一次遇到了阻拦。 “李纲在此，金狗滚出我大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