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做祭品的少女（十一）

    小草坦然对上梅大祭司的目光，缓缓说道：“占卜的结果是谁最有可能成为祭品，世代如此，这一代又会是谁？”

    梅大祭司嘴唇动了一动，半晌后说道：“无论是谁，都应该为浮屠奉献所有的一切，这是组训，不可违背。”

    小草点头道：“没错，这是浮屠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祖训，可是娘，你有没有想过，这至高无上的祖训到底是为了什么？”

    梅大祭司被问得一愣，是啊，这么多年了，严格执行祖训是她从小就被灌输的理念，神圣而严厉的祖训乃是到了岛上之后第一代大祭司留下来的，自然有其道理存在，想到这里，她认真地说道：“祖训自然是为了护佑我浮屠子民，为了让浮屠王族代代相传，这是先祖用生命留下的规矩，不容亵渎。”

    听着梅大祭司话里隐含的警告，小草并没有退缩，只是放缓了语气说道：“娘，我明白，明白我们浮屠人一代一代坚守的不容易，明白娘作为大祭司的职责和坚守，只是娘，你方才的话，放在首位的也是浮屠子民，不是么？”

    梅大祭司有些欣慰，觉得女儿真的懂事了，很自然地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浮屠子民是我们最应当守护的，他们善良，弱小，全心全意地信赖我们，我们理应守护他们。”

    小草心道一句“那就好办了”，她拉起梅大祭司的手说道：“娘，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去做这一次的祭品吧，让我来守护那些浮屠子民的女儿，让她们不必承受这生死离别之苦。”

    梅大祭司一震，她没有想到小草会提出这样的想法，急急说道：“小草，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祭祀人选是神选定的，占卜的结果也跟你无关，你不要冲动。”

    小草看着梅大祭司担忧焦急的脸，心中一暖，这个清冷的女人心里还是有着浓厚的母爱的，并不比任何一个普通母亲差，她握紧梅大祭司的手，柔声说道：“娘，你告诉我占卜的结果是谁？”

    梅大祭司这次没有犹豫，“是白家的女儿。”

    小草心下了然，只作第一次听到的模样惊讶道：“白欣欣？要是她只怕不成。”

    梅大祭司只当小草是担心好友，端正了神色说道：“小草，这是神的选择，无论是谁，都应该欣然接受，为浮屠奉献自己，我知道你跟白家丫头是好姐妹，只是这是大事，不可儿女情长。”

    小草笑了，“娘，我只问你，你觉得白岛主会心甘情愿将女儿送上祭坛么？”

    梅大祭司一愣，理所应当地说道：“当然，我也是母亲，我也知道那种痛苦，可是如果占卜结果是你，我也会亲手送你上祭坛。”

    小草摇摇头，说道：“如果是娘，我自然不会怀疑，可是白岛主……”

    梅大祭司皱眉问道：“白岛主如何，你尽管说清楚。”

    小草似下了什么决心，点头说道：“娘，白家就欣欣一个女儿，白岛主志向不小，只怕不会甘心听从占卜的结果。”

    梅大祭司性子清冷，不愿沾染俗务，可不代表她不懂，小草说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这言下之意，这等事从前在王族从来不缺，如今浮屠王朝式微，可梅大祭司怎会不懂，她细想片刻皱眉问道：“可白家不过是个女儿，他们还能如何？”

    小草轻轻吐出几个字，“清川殿下。”

    梅大祭司恍然大悟，顿时觉得麻烦，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依赖小草，总想听听她的意见，此事若不是小草提醒，只怕到时会闹出大麻烦，思绪到此她问道：“你绕了这么大圈子，到底想跟娘说什么？”

    小草乐了，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娘最英明神武了，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你呀，”梅大祭司点了一下小草的额头，心里因为她的撒娇而轻松不少，“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卖关子了。”

    小草拉着梅大祭司坐下，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娘，当年先祖为了躲避战祸敌寇来到此处落脚，为了保住浮屠王族而献出祭品，这都是无奈之举，可是到了如今，您看，我们浮屠又有什么发展？无论是技能还是人数，我们都没有任何进步，躲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全然失去了外界的进步和输入，这样下去，难道就不担心有一天重蹈覆辙，被邪恶之人灭族么？”

    大祭司可以说是岛上最有学问的人，无论是当年带出来的藏书，还是其他知识，没有人比大祭司更加熟悉，知道的多了自然会思考，小草所言梅大祭司并不是没想过，只是祖训和传承不容她质疑，如今听到这里，梅大祭司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小草见状也不失望，她并不指望三言两语能说动梅大祭司，只是按着自己事先组织好的话语说下去：“再说这祭品一事，每一代一个鲜活的少女，为了延续浮屠血脉而献祭，你说为成大事必有牺牲，我懂，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浮屠犯下的杀孽难道还没有还清么？还要继续守着这个残酷的规则，送走一个有一个本该在阳光下欢笑，嫁人生子的少女么？”

    梅大祭司心中一痛，她能沟通天地，感知大自然最为细微的颤动，心思最是细腻，怎么会不为此而心痛，她又何尝想看着无辜女孩儿被如此牺牲，是以迟迟不愿占卜出结果，不是不能，乃是不忍。

    “如今浮屠已不是过去的浮屠了，人心会变，时代也会变，如果说以前还没有够强有力的理由支持我们改变，那么现在，娘，我们必须要行动了，不然即使你要坚持祖训，也会惹来有心人的动作，到时内乱，只会消耗我们的力量，受苦的是浮屠子民，世代大祭司守护的浮屠子民。”

    权力的欲望有多可怕，小草再清楚不过，到时真的起了冲突，只怕这为数不多的浮屠遗民得毁于内祸，这现实而残酷的理由是古清川和她讨论下来逐渐认清的事实，人都是不愿意改变的，有时候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做出抉择。

    在这一点上，古清川比小草狠得下心，也看得更透彻，好像超脱局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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