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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往事八:顶层听书(上)

    秦城醉霄踏云楼,六楼顶层雅座。

    “之前要赶我走的那个,你把他喊上来,我要见他。”

    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只见江笑书右手夹着老钱,左手又端着菊花佳酿的玉杯,双眼微眯的开始端详。

    好像他在对玉杯说话。

    而此刻被环夹住脖颈的掌柜钱育堂,却已然是冷汗淋漓,忐忑不安至极。

    只见他将他戴满扳指玉石的双手搓了一搓,又搓了搓,然后伸手一够,端起酒杯,笑意满面的回答道:

    “小江公子,来来,别管那些,老钱我敬你一……”

    “钱育堂!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江笑书喝声打断了老钱的言语,随即他转头,眉头一皱:

    “我让你叫你就叫,要再废话,信不信小爷我今儿把你的胡子一把火全烧咯?”

    被突如其来的喝声打断说话的老钱并未搭话——只怕是早就习惯了小江公子的“无礼”,他乖乖的缄默了。

    江笑书看着状如泥塑的老钱,右手放开了他,双眸一瞪:

    “不说话又顶劳什子用?赶快去!手脚麻利些,别让我等久喽。”

    老钱不敢违抗江笑书的话,只得硬着头皮退去下层,吩咐侍女叫人。

    老钱满脸苦涩,心中不由得想道:“这小蒋,来了我这儿一个月有余,做事勤恳,为人老实,多好的一年轻人,谁知道今天,却……唉,也赖我,没给他提过小江公子,才害得他得罪了人家。只希望啊,这次小江公子别闹得太狠。至于小蒋,只能事后再想法子补偿他罢……”

    心中念头转动,脚下却不敢停,“噔噔噔”的小跑下了顶层。

    ————

    房间内。

    随行保护秦安然和秦尊的大内侍卫,此刻正站在江笑书背后,目睹了全程,不由得暗自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心道:

    “江家二公子江笑书。此子的父亲,最早原为‘秦麟四门’中天绝门的少年高手,进入秦麟组织之后被送往凉州镇凉宫做军官,屡立战功。后西北民变,彼时因镇凉宫老宫主张啸突然离奇身亡,导致整个西北无人主持大局,他一人挑起镇凉宫镇压西凉之重担,领兵参战,以极小的损失镇压了那次规模宏大的大型民变,自此一路高升,最终做到当朝兵部尚书,后又领任定边将军一职,防守西北中荒边关,调度有序,用兵如神,多年来将荒狼狼主拓拔志的大军拒于关外难犯中原半步,战功赫赫。乃军中朝中江湖中都威望极高的‘兵圣’江平”

    “而其母亲是与当今皇帝陛下同胞的meimei长公主秦凤仪,二十多年前,被素来溺爱她的先皇亲自许配给崭露头角的江平,嫁入江家,自此江家更成了皇亲国戚,愈发显贵。”

    “而两年前,才入仕不满三年的江家大公子江敬文,更是因为为官有道,成绩斐然,受到吏部上下交口称赞,几位大人联名向陛下极力举荐他,使他一举成为了大秦王朝最年轻的正五品郎中。世人皆说,有朝一日,江家定能做到‘一户两尚书,满门皆清贵’的壮举!”

    想到这儿,侍卫看向了他腹诽的对象——江笑书,他此刻正在调笑倒酒的侍女:

    “我说白阿姊,你这一双玉手,最近怎么变粗糙了些,快拿来笑书给你揉揉可好?”

    侍卫的鄙视之情越发浓厚,心中继续浮想:

    “可是这江笑书,其父母身份尊贵,长兄也才华横溢,不说如他父亲兄长一般举世瞩目,至少也得非同凡响才是。”

    “可他呢?自小便行事荒唐,四年前,才年仅十岁的他,带着太子和公主出去玩耍,便一把火将御林军京郊的马场给点了,当时正值秋季,大火扑燎,火光冲天,差点儿殃及城内,还好当时负责保护的孔老大及时报信回宫,火势及时被扑灭,才没能酿成大祸,可是仍然惊了不少马匹,少说被吓走了几百匹御林军良驹,最后是江尚书自掏腰包从大宛买来良马补齐还给御林军,又拿当年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券来抵江笑书的死罪,使其免死,并承诺待江笑书十四岁时,就将他送到鲁地天绝门习武,不再祸害京城,这才让龙颜大怒的皇上消了气……之后这几年,此子仍不知悔改,又做了几件‘名动京师’的恶事,尽显他飞扬跋扈,行事荒唐,横行霸道,品格不端的天字第一号纨绔子弟之性情!”

    吕志帆又看向江笑书,发现江笑书正把秦安然抱到自己腿上,一边给她扎辫子,一边扭头笑骂秦尊:

    “不是我说你,你这家伙别坐在那儿像个呆子一样行不,你要么喝点酒,要么找个小妞儿来聊聊话,怎么什么也不做啊你这?活脱脱一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你说丢人不?下次指定不能带你来这些地方玩儿了。害……”

    侍卫看着这一幕,拧紧的眉头仍是不散,心中却念头一转:

    “只不过这江笑书虽然胡作非为,可是与太子殿下却是的确很合得来,两人互相嬉闹肆无忌惮,言行无忌,乃是甚好的玩伴好朋友。且他对公主也是宠爱得紧,每次他干了坏事能不被皇帝陛下责罚,除了他父亲出面这一原因外,咱们太子给他顶罪,公主殿下帮他求情只怕也作用不小。”

    “然而即使每次皇帝陛下都不予追究了,江尚书却仍是大加责罚,毫不手软,真不明白,为何在这样的家风家教下,这厮却仍不知悔改,甚至反而变本加厉了?”

    吕志帆随即又想到许多江笑书的‘坏事’,正自恍惚之际,只见两道身影进入了视野,却原来是掌柜钱育堂领着江笑书要找到伙计上楼来了。

    ————

    “小江公子,这就是您要找的伙计小蒋,给您带来了”,钱掌柜先向江笑书拱了拱手,然后转头,低喝道:“小蒋,还不快来见过小江公子。”

    战战兢兢的酒保小蒋便连忙学着掌柜的模样,东施效颦的拱了拱手——正常拱手应当是左手在上,他却右手在上。

    只见他对坐在那儿玩味的看着自己的江笑书颤声道:“小江公子,你叫我,那个、我……我就来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太过惊慌,只是因为他在第一次拦住江笑书后被两位门房拖走后,那两位便给他说了小江公子这些年的“光辉事迹”之一。

    那是三年前,在醉霄踏云楼发生的事情……

    想那大秦王朝中首屈一指的大官,非首辅黄智昭莫属,该是威风的没了边儿吧?他的义子廉毅、费昂,那也是京城名列前茅的达官显贵——廉毅是正四品苑马寺少卿,费昂更是司礼监中的大宦官,虽然品级只有六品,可是与皇帝陛下朝夕相处,谁敢又将他小瞧咯?

    这二位在醉霄踏云楼各位贵客中都说一不二的主儿,三年前在酒楼中喝醉闹事,将食客全部打跑赶走,赶来劝说的钱掌柜直接被那太监费昂打翻后踩在脚底,一口唾沫吐上去,大加羞辱。

    就连前来查看盘问的府衙捕快才一开口就被摔了两个耳光后忿忿而退,只因那捕快听到廉毅冷声撂下了一句话:

    “你们六扇门的头儿施峰,他也不过区区五品的小官,见了我都要叫声廉大人。今日就是他亲自到来,我也是一个大耳刮子伺候。你算什么东西,就配来盘问我?这两巴掌是爷赏你的,若嫌不够不妨再开一句口!”

    两人当日在醉霄踏云楼放言,今日若是吃不上大厨刘光宝“青风归巢”、“珍珠翡翠白玉汤”、“墨龙珠”这三道拿手佳肴,便要动手砸了酒楼。三品以下的官儿谁来打谁!

    可叹这醉霄踏云楼贵客无数,其中不乏有府内家主做到侍郎尚书左仆射等高官的官宦子弟,可看着嚣张凶恶的廉、费二人,却谁都不敢开口劝解,任由他俩派身边的恶奴将在厨房中颐养天年,已然多年不曾下厨的老御厨刘光宝拖到大厅,一把锋利的长刀架在这位食神脖颈之上,费昂大声喝问老食神给不给他们做菜,刘光宝只是闭目不语,眼见那本就跋扈暴戾,在酒后更加丧心病狂的阉人费昂就要一刀斩去,让刘光宝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廉毅、费昂,要吃菜啊?他娘的!那敢情好啊,我这里有耳刮子几大盘,童子尿一壶,你们两条狺狺狂吠的断脊之犬,不妨过来试试合不合胃口?”

    一个稚嫩、却又挑衅意味极足的声音响起。其余的看客不禁悚然一惊!

    谁家的孩子,连这二位凶神都敢招惹,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正在此时,那小江公子随着一位仙风道骨,身着青衣的老先生悄无声息的到了门口,只见小江公子骑在门口的大石狮上,对着旁边目睹因醉霄踏云楼景象而微微皱眉的老者说:

    “老头子,就这样说好了哈,你帮我把这群王八蛋打一顿,你负责出手制住他们,我负责教训他们。这事儿成了,我三年以后就拜你当师父。”

    老叟摇了摇头,无奈的对江笑书道:

    “你这顽劣孩儿,我见到这些恶人之行径,本就是要出手的,你怎么还和老夫谈上条件啦?别人是拜师求艺,怎么到你这儿,却像是我做师父的求着你来当徒弟似的,哎……”

    小笑书侧身,撇了撇嘴,悄声嘀咕道:“那可不就是嘛,本来是我爹准备教我武艺的,恰好去年我烧马场,你第一次看见我,就非说我根骨清奇、悟性奇佳,要收我为徒。老爹也就顺水推舟,对皇帝说要把我三年后送到天绝门……害,以后没法留在京城玩儿,不都是你害的嘛。臭老头……”

    耳力极佳的老人自然是听闻了此言,伸手狠狠的敲了江笑书一个板栗,只打得江笑书缩颈护头,连声讨饶。

    此时厅内二人手下的恶奴们不等他们的主子吩咐,早已循声而来,见了一老一少,嗤笑一声:

    “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老杂碎,还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其中三人人抬腿就向被江笑书称为冯师伯的青衣老叟胸口踢去,另外数人则伸手去揪江笑书的衣领,欲将他摔下来。

    打死了人又怎么样?廉大人和费大人手下的奴才,打死几个岌岌无名的贱民又有什么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