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见家长 那时候的你
53 陆家正经的亲戚其实不多,但家大业大,沾边儿的都想着趁过年来上门拜访,陆慎也只能一个个流水席似的接待。 桑家的亲戚倒是很少,尤其是桑弘前几年遭遇公司破产危机后,来往得就更少。 陆慎难得繁忙,桑白正好约夏桐聚一聚,说了初六打算去陆家的事儿。 她还有点不大好意思:“木头,你说我们会不会太快了啊,复合也没几个月,我还挺紧张的……” 又看一眼她手上的芒果汁,“你怎么喝这个?不是点啤酒了吗?” 夏桐很淡定地说:“不快,我有了。” 桑白“噗”一声,差点把酒喷她脸上。 惊愕半晌后,桑白问:“那林睿诚怎么说?” 夏桐脸有点红:“这次出来也正好想告诉你,我们打算明天先去领证了,然后等三个月之后稳定了再办婚礼。” 桑白说恭喜,又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我突然觉得,一点儿也不紧张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去陆家的那天,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一早起来敷完面膜,化妆,换衣服,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出门。 天气很好,冬日的阳光隔着车窗打在身上,融融的暖意。 车子停在陆家别墅。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接近十年了,那会儿她才上高中呢。 别墅外头是一片小花圃,种着两排冬青树,再往里的栅栏上爬着爬山虎弯弯曲曲的茎,只是天气冷,没叶子。 陆慎早等在门口,一看见她就往过走,拎了她手里的东西问她冷不冷。 桑白说不冷。 一进门,陆璋就看着她微笑点头:“桑桑来了啊。” 小姑娘穿了件鹅黄色大衣,因为白很衬得住这颜色。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鼻子格外秀挺。 他盯着她看一眼,“哟,你长得比电视上可漂亮多了。” 他精神矍铄,一脸慈祥,跟桑白印象中差别很大。 以前来的时候,只见过他一次,是在周末。 那时他严肃冷淡,只在家吃了顿饭便忙着要走,岑嘉云让他休息会儿他还很不耐烦地说哪里有空。 桑白含笑鞠了个躬:“谢谢伯父夸奖,这是给您的礼物,一点心意。” 陆璋自然不会当面打开,倒是亲自接过来,再递给阿姨,让收好。 桑白想了想,还是提了句:“别的倒没什么,那瓶茅台是我爸爸放了二十五年的,您尝尝。” 陆璋眼神一亮,笑说:“那可要谢谢你爸爸了。” 没有预想中的各种紧张询问,陆璋像只是跟她见一面,闲话家常,吃顿便饭,很缓慢温和的节奏,桑白心里的压力也渐渐减轻。 饭后吃水果的时间,陆璋又看她一会儿,问:“我怎么觉得,好像原来见过你。” 桑白点头说高中的时候来找夏桐玩过,就是刘姨的女儿。 还陪岑嘉云弹钢琴、画画、烤饼干。 这些话她没说。 陆璋默了下,淡笑说:“原来如此。” 他打个哈欠,“我得去午休了,你们年轻人玩。” 他说完上楼。 桑白松口气,对上陆慎视线,他恰好一直含笑看着她。 桑白瞪他:“你笑什么。” 陆慎很自然地握住她一只手:“看你怎么装乖。” 他调笑,“刚才那样子,倒是跟你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那么几分像。” “……” 他问她要不要上楼参观,桑白说好。 她这才分出心思打量屋内的陈设,发觉跟以前几乎没什么变化。 甚至——暖气片外头包裹的一层老旧的木质装修外罩花纹已经有几分斑驳。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陆璋不想重修装修,甚至连换都不愿意,尽可能地保留着屋内原本的样子。 上楼先参观进了陆慎卧室。 床单窗帘都是一种冷调的灰,倒是很衬他。 这是他从小住的地方,近年来只是偶尔回来住一晚。 桑白莫名觉得亲切,笑着说:“以前暑假来你家的时候,刘姨每次千叮咛万嘱咐,说岑阿姨有个儿子,这次暑假回来了,让我们千万不能上二楼打扰。” 陆慎也想起以前的事,他不觉一笑,抬手把她搂在怀里。 “你那会儿倒是挺乖的,真就没上来过,反而是夏桐……” 桑白“啊”一声,“木头怎么了?” 陆慎玩味道:“谁知道,有次我白天不在家,下午回来正要进客房找东西,林睿诚突然开门从里头出来,拖着我问东问西,莫名其妙的问题足足问了我五六分钟,还非拉着我去隔壁茶室泡茶。我刚泡好茶还没喝,就看见夏桐匆匆忙忙地从客房出来,衣服都皱了。” 桑白:“……” 他一面说,一面抬手去摸她性感的锁骨。 桑白推他:“别闹。” 自然是不可能在她第一次正式登门的时候做什么,未免太不尊重。 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低头,暧昧地吻一吻她。 又带她去三楼琴房。 很大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架施坦威钢琴。 跟以前摆设一模一样。 桑白脑海中甚至浮现出岑嘉云当年坐在这儿弹钢琴的模样,温婉又高贵。 她问陆慎:“你会弹吗?” 陆慎:“一点点。” 看她一脸好奇,他刮一刮她鼻尖,“爸在睡觉,以后有机会弹给你听。” 桑白说好。 陆慎想了一下,淡声问:“要去我妈房间看一下吗?” 他问这话时语调平常,但桑白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那一点难过,于是安抚地握紧他的手。 明白她意思,他回握一下,轻轻摇头,示意她没事。 陆慎说因为陆璋平日很忙,回家的日子很少,岑嘉云不喜欢一个人住一楼空荡又大的卧室,就在三楼弄了一个小的,陆璋不回来的时候她就住这儿。 来到隔壁卧室,推门而入。 满室的绣球花,一簇簇一片娇艳的淡粉色,吊在墙边两侧。 桑白想起来岑嘉云说过她是很喜欢绣球花的,好养,容易开,开出来还漂亮。 她笑起来:“你是伯父找人弄的吗?以前我进来的,记得就只有两三盆——” 陆慎淡声:“是我找人弄的。” 桑白“喔”一声,却忽地一滞,脑海里蹿出一个久远的、被她忽视很久的画面。 她突兀地攥住陆慎的手。 陆慎看她。 她迎上他的视线:“我们那个时候见过,是不是?” 陆慎微微一笑:“想起来了?” 那应该是高中时的某一个暑假,突然听到岑嘉云重病去世的消息。 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都让桑白获益良多,她亦师亦友,善良温婉,桑白难过一阵儿,也特意来祭奠。 来的人很多,热热闹闹后,是一种无力的空洞。 桑白和夏桐陪了刘姨一会儿,刘姨边抹泪边说:“这三个月从太太住院后就忙得厉害,她房间里的绣球花我也忘了看顾,都枯了。哎——慎之还挺伤心的。” 现在回忆起来,慎之应该是陆慎的小名儿。 只是她那会儿不知道。 桑白想了想,说:“我带回去试试吧,我妈我姥爷养了几十年花,说不定呢。” 刘姨不抱希望:“都快枯成草了还能救什么。” 虽说如此,还是忍不住让她带回去,“死马当活马医吧。” 桑白把干枯的绣球花抱回去,可真是给赵雪巧出了个难题。 枝叶花朵几乎全没水分了,她看一眼就说救不活。 桑白求她想办法试试。 赵雪巧没办法,给在农村的父亲打电话,父亲是一辈子的花匠,什么没见过,听完就说:“把所有的枝叶都剪掉,只留根,慢慢地浇水、施肥,剩下就看天意。” 赵雪巧照做。 桑白看着那三盆花全被剪掉,只剩根部,一周过去后,两盆连根部都开始腐烂。 她叹息一声,不敢再报希望。 却没想到,隔天起来,另外一盆花的根部竟然发出一片嫩绿的芽。 很小的一片,却顽强地从土里顶了出来。 桑白立刻就要给刘姨报告这个好消息,却被赵雪巧拦住:“你等活得好一些再给人打电话,省的万一有意外人失望。” 桑白说好,开始每天给这盆绣球花拍照,一直养了一个多月,等到暑假结束前,抱着那盆绣球花去陆家。 刘姨高兴坏了,立刻摆放到岑嘉云原来的屋子里,又去楼下喊陆慎过来看。 “好歹是太太留下的活物。” 陆慎神色恹恹,下巴一圈黑色短胡茬,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一簇簇淡粉色绣球花前,一双眼亮得像泉水,秀挺的鼻子在绣球花前闻一闻,含笑说:“这花开得好,就是没什么味道。” 刘姨拉着陆慎过来:“快看看。” 陆慎内心浮起一种微妙的、跟去世母亲的连接感。 他看了片刻,淡声说:“真是那几盆救活的?该不会诳我的吧?” 桑白:“怎么会,我每天都拍照啦,给你看——” 她笑盈盈地,把手机里一张照片给他看,说,“你找个U盘,我拷给你。” 那是一片很小的嫩芽。 生机盎然的绿色。 好像是许多天的黑暗后,终于有一抹光来到了他的生命里。 她纤瘦嫩白的指尖按在手机键盘上,一张张按过去。 那小嫩芽一天天长大,顽强而茁壮地生长、枝叶繁茂地开花。 陆慎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点头:“谢谢。” 桑白很大方地摆手:“别客气,阿姨待我也很好的。” 陆慎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她名字:“你是叫——什么?” 刘姨替她回答:“这是桑白,叫桑桑就行,是桐桐的同学。” 陆慎点头,客气地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桑白说不了,还要回家准备上学,要上高三了呢,很紧张的。 陆慎从窗户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想,才高三呢,真是太小了,比他小整整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