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摄像头
回张逸秀家的路上，叶甄心情低落，很是沉闷，脚步也慢了。 贾腾作为一个老油条，早就将心灵磨练得像石头那样坚硬，不会随意起波澜，更不会在乎难过的某人，大步大步地往前走。 叶甄只能暂时放下内心的想法，专心走路，跟上贾腾的步伐，谁料，贾腾嫌走路不过瘾，非要点火抽几根。 “心情不好吧？来一根，抽完你比神仙还开心。” 叶甄仗着自己得知真相后正伤心难过，嘲讽道：“你就抽吧你，基地在郊外，平常出不去，也无法体检，哪天你肺癌倒地，谁也救不了你。” 贾腾摇摇头，不再劝，自己点上一根，狠狠抽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来，说：“愚蠢！” “那你说说，聪明是什么？什么是聪明？” “聪明是我，愚蠢是你。” “那我叫你一声聪明，你敢答应吗？”叶甄举着行李箱，对准贾腾，幻想这是一个宝贝葫芦，能够收人。 贾腾斜着眼睛看着叶甄，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询问的想法，只是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没人配合，叶甄自然也不能摆太久姿势，只能愤懑地往前走。 许久，叶甄望着贾腾的背影，说：“不能去那边，那边有摄像头，张建河父母可以在别墅里面看到我们。” “看到了又怎样？”贾腾不屑地说，两个普通的老人罢了，能够应付的办法太多了，就算露了馅又何如？ 虽是这样想，贾腾却调整了方向，朝着另外一边的大树走去。他将行李箱放在树底下，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又开始抽烟。 叶甄却停在太阳底下没有动作，他的思绪一下子炸开，发现了过去忽略的地方，这让他猝不及防。 半分钟后，叶甄像是做过大量运动般，沉重地走到大树旁边，重重地靠在树干上，他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贾腾。 贾腾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他不悦地看了几眼叶甄，见他不见好就收，冷笑一声，朝着叶甄吐烟圈。 叶甄用手扇风，驱赶烟气。 “你是不是故意提醒我摄像头的事情？” 贾腾疑惑地问道：“什么摄像头？” “你是河口小学的保安，你很清楚河口小学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你知道程杰和张逸秀的教室前后都安置了摄像头。” “每间教室前后都安置一个摄像头，这不是常识性问题吗？你难道不知道吗？”贾腾露出鄙夷的目光，又开始摇头，就差说出个“愚蠢”来。 “那程杰一家的赔偿是怎么回事？他打了张逸秀？” “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事情结束了，想这些毫无意义，不如躺下来，既可以休息，又可以减少损耗。从早上忙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来得及，战斗消耗又大，人再硬也抗不住。” 叶甄自然不愿意就这样结束，他站在贾腾身前，盯着他，质问道：“你上午去了哪里？是不是发现了其他线索，独自去调查了？是不是知道教室的情况，所以不愿意浪费时间？” 贾腾愣了一下，随后眼中闪过喜色，他露出和善的表情，带着浅笑，说：“对，其实，我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叶甄内心迟疑，没有想到贾腾竟然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而且，贾腾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在憋笑。 憋笑？为何笑？叶甄疑惑不解，眼睛一直盯着贾腾，想找到答案，可惜，他不会心理学，更没有学习微表情学，根本看不懂贾腾表情所代表的意思。 直到黑色大车发动机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叶甄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若是贾腾一直不承认，叶甄觉得摄像头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贾腾故意提醒他的，但贾腾利索地承认了，这反而令叶甄不那么坚定。 众人坐在车上，都没有说话，十分沉默，黑色大车在轰鸣中朝着嘉市特殊事务处理所驶去。 叶甄望着窗外的景象，树、商店、人、猫狗等等无一不在快速倒退，从人的眼睛内消失，从叶甄的世界中消失。 思索许久，他渐渐有些明白，事情是一团线，有头有尾，但过程纠缠在一起，这不是为了迷惑人，而是事情的本来样子就是如此，多方施力，导致面目全非。 各种各样的人纠缠在一起，各种各样的事纠缠在一起，大家都是对的，但又不全对，大家都是错的，但又不全错，于是在对对错错中，事情变成混沌，利益成为唯一的导向。 校园暴力是存在的，这是明面上的东西，一目了然；遗传病是存在的，但这是隐藏极深的事情，就连张逸秀母亲都不知道，要不然她当初不会那么慌张，事后也不会一直活在内疚中，落得只能依靠不断跟人诉说张逸秀是程杰害的才能找到一丝慰藉。 而张逸秀呢？他是一个极其懂事的孩子，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孩子，他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慌张、绝望和崩溃，也想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争执，也许是单纯的校园暴力，也许是其他事情，但教室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了，于是，证据就有了。 证据并不充分，但却存在，无比真实，因此，在长期的拔河中，张逸秀一家赢了。 想到这里时，叶甄再次发现了一个问题，但与之前质问贾腾不同，这一次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路边风景被甩在身后，体会心疼的感觉。 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细绳从指尖流出，套在心上，一点点拉动心灵，让心灵动，也让人感觉到痛。 如此懂事和聪明的张逸秀，为何情绪失控，又为何恰巧遇到一点意外，变成了鬼呢？ 若鬼是程杰，那也许说得通，但鬼不是程杰，是张逸秀。 即使想明白了这一点，但叶甄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不可能跳车去寻找真相。 王子京、赵稀哲、贾腾和许平华看清楚了废弃水厂坑洞内的情况后，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而他只是一个初学者，是一个新人，要想往后的日子好过，不在任务中被坑死，他只能服从大多数人的意见。 其他人的意见自然是不深究这件事情，让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 “这样也不错。”叶甄心想。 ············································ 废弃水厂，阳光尽情挥洒，照耀这片缺少温暖的土壤。 时间不过一小时，废弃水厂已经变了一个样子，钢管堆积在一旁，架子被完全拆掉，整个屋顶都被掀开。 罗大科正满头大汗地在指挥武警和民警清理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他的神色十分着急，因为根据情报，有大人物要来，但这里仍然狼藉。 作为安全应急管理局特急科的科长，罗大科自然没有这个能耐调动武警和民警来做苦力工，他也不想要这个能耐，但局长说有贵人要来，大家辛苦一下，把贵人招待好。没办法，他只能认命，在废弃水厂做着自己不常做的事情。 一辆小巧的红色车子来到废弃水厂外，与嘉市特殊事务处理所的黑色大车相比较，这台红色车子的发动机的声音美妙得像是小提琴曲，两者是云泥之别。 车门打开，白色的长靴踏上肮脏的泥土，随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洁白而修长的裤子与洁白而得体的衬衣。 女子扎着马尾，脸庞仍然稚嫩，但她不怯场，不惧穿着制服的人们。她扫视一圈，微不可见地皱眉，然后来到副驾驶座前，打开车门。 随后，一个波浪卷发的女子下车，奇怪的是，天气仍算炎热，她却带着一双白手套。 罗大科已经大步赶来，他停在一米外，局促地说：“欢迎两位领导，热烈欢迎。” 波浪卷发的女子不置可否，她望着废弃水厂，说：“我们进去看看，你们留在外面。” 罗大科立刻大声传话，让武警和民警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即在外面集合。 两个女子往里面走，罗大科赶紧跟上，说：“领导，尸……” 话还未说完，另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子打断道：“你也留在外面，我跟小姐进去就可以了。” “是……是！”罗大科一脸尴尬，他赶紧闭上嘴巴，往远处跑去。 等双方离得较远后，波浪卷发的女子将白手套摘下，随手扔给身旁的姑娘。 “小姐，白手套是必须戴的，要是被看到了，指不定有人说闲话。” “没事，他们看不到，也不敢乱说话。”林双双不在意地说。这么热的天，头上也没有一片砖瓦遮挡太阳，一直戴着手套岂不是要热死？ 在车上时，她就没有戴手套，直到车子停下，她才不耐烦地动起来，而林幺幺熟练地装模做样地打掩护。 两人很快就看到了坑洞，这正是她们的目的。 坑洞并不大，长宽不过一米，深才半米左右，然而阳光落下来时，似乎有些犹豫，导致坑洞有些昏暗。 林幺幺看清楚坑洞内的场景后，不由得皱眉不止，不满地说：“这是谁做的？怎么这么坏？” 林双双没有回答，她认真地看着坑洞内的一切，寻找线索，可惜的是，她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坑洞中，两个孩子的尸体以诡异的形状抱在一起，脸对脸，脚互相缠绕，像是一种图案，也像是一种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