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生
也许是在昨天的故事奇怪吧,玉竹觉得这家酒馆总有什么吸引着她,也许是老板对她的关注,也许是酒馆百宝阁上的几个瓶瓶罐罐,那些大抵是赝品吧。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酒馆的名字也叫玉竹。 傍晚,依旧是闹市里安静的角落,夕阳落在略有古色的门面上,让这地方怪突兀的。 “晚好,想喝点什么嘛?”老板微笑,手里拆着一包刚买的香烟。档次不高,他只是想尝尝什么滋味。 玉竹社恐式的应了一声,重新打量着酒馆。吧台的样式有些传统,后面有一百宝阁,中间供着黑虎玄坛元帅,玉竹学历史的,自然认得这位财神爷,百宝阁上的瓶瓶罐罐都在赵元帅下面,有个酒樽,有个玉器,其他的老板挡住了,不知道是什么。老板点了一支烟,被狠狠地呛了一下,咳得脸都红了。 “呃…..…那个...老板?” “咳!我记得你也叫玉竹吧。”老板尴尬道,“怎么一个人过来呢? “大家今天都有课,玉竹很尴尬。倒也不是她社恐有多严重,只是这孤男寡女的,她略怕。鬼使神差的又来到这个地方,面对着和她年纪差不多的老板又莫名得紧张,不过老板学着抽烟的样子蛮可爱呢。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可有可无的话题,太阳很快就下山了。原来这酒馆老板新来没多少时间,百宝阁上的几样物件也不全是假的,唯独让玉竹心生喜爱的玉佩是赝品。 “喜欢那块玉佩?” 玉竹点点头,“也不能说是喜欢吧,挺有眼缘的。” 老板把玉佩取下来,放到桌子上。玉佩一面刻着狐狸样,另一面刻着一个字,看得出是先秦时候的,玉竹并不专攻,所以不认识这字。老板也不做解释,只是把玉佩推到玉竹面前,说:“工艺品,要是在精品店里也就二十几块钱的东西,送你了。” 玉竹挑眉,笑着说:“为什么送我呢?” “和你有缘。”老板打了个哈哈,确实算是有缘吧,长生者寻找轮回的故人的缘。 长生者的概念并不新奇,老板,也算是一个长生者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在这里开店就是为了找一个人,今天遇见了,且百分百确定是她。相貌、神态、声音和几千年前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过去的记忆,这人是玉竹。这是玉竹第二次轮回,两千年里第二次。第一次,战乱,大一统崩盘,屠城,楚军烧杀**,老板找到玉竹时,咸阳一片火海,尸体凉的刺骨,身上的衣裳被撕成布条,他终还是来的晚了。 渭水边上,老板在给玉竹清洗身子,水里头忽的开始打璇子,随即水汽幻化出个人的模样,银发披散,赤裸上身,长相清秀,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这人手一挥,一层清水裹住玉竹片刻散去,一套衣服突兀得出现,整整齐齐得穿戴在玉竹身上。老板把那个找了好久才在一处烧毁的废墟下找到的玉竹的玉佩款款收起,抱起玉竹,他不想和这些神祇说话。 “珩,你要把她葬在哪里?”男人问。 珩是老板的名字。很久没人这样称呼他了,这名字还是伯夷给他起的。珩抬头一看,哦,原来是冯夷。人们更愿意称呼他为,河伯。黄河的河神。 “长生的无非神和妖,你这厮虽得了长生,可未免窝囊了些罢。”冯夷嘲讽道。“玉竹是妖,他死后魂体本该入山海界,你这样是在害她。” “山海界,消失了。”珩淡淡说了句,然后抱着玉竹的尸体寻找着一处好地方。 冯夷闻言愣住,“消失了?何意?” “消失了便是消失了,与人间毫无联系了。” 冯夷施法弄出一个坑和一副棺椁,简简单单得下葬,简简单单得祭奠,冯夷没有在聒噪,人间大乱,杂七杂八的土神一个接一个出来作妖,这个时候山海界消失了?匪夷所思。 “珩,人间太乱了,来我的水宫里住几年吧,等天下一统你在上去。” 珩咧嘴笑了,调侃道:“怎么,让西门豹把你整怕了?亲近起凡人来了?太一上帝叫我去天庭我肯定去,你那水宫,寒酸!” 冯夷后槽牙快咬碎了,看着远去的珩,他最后只憋出了“竖子”两个字就挥袖下水了。 第二次是真正意义上的轮回了,便是这一次。一个名叫玉竹的姑娘,鬼使神差的找到了一个名叫玉竹的酒馆。酒馆的老板把一个极好看的玉佩送给了她,就因为她在店里白喝了两回酒?玉竹拖着下巴,看着在吧台发呆的老板珩。 玉竹已经和老板熟络起来了,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来酒馆。那天一个人实在太尴尬,干脆把电脑和作业带着吧。老板似乎很有知识,一些历史他了解得很详细且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每一条都能站的住脚。玉竹默默又给珩加了几分,在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很有魅力。 酒馆每天客人都很少,偶尔有几个人来,还都和珩认识。他们并不吵闹,只是和珩倾诉吐槽着一些生活琐事,偶尔有附近几个大学的学生来,和珩讨论着或文学或历史的课题。珩说他也只是略懂些,不过就是多读了些书而已,大家愿意和他聊他就随便聊两句,当然都是闲谈。 玉竹在角落里卡文了,托着腮帮看向吧台的珩,他正和几个汉语言的学生聊古代汉语。珩的长相只能算作中上,且并不怎么精致,留着一点点小胡子和长发。他总是扎着发髻,让好多学生误以为是道士。玉竹也问过,珩说如果上纲上线地讲,他算是居士。珩总是穿着汉服,他似乎有好多汉服,很朴素,都是纯色且全是深色,反正玉竹没见过他穿过亮一点的汉服。珩不怎么白,不过身高还能弥补一点点,他大致有一米八出头吧,加分项。玉竹心理念叨着。
夕阳很快落幕,星月升起。 “卡文了?”玉竹回过神,店里头的几个同学都结账走了,又只剩下她和老板两个人。老板正清理着店里的垃圾。 玉竹伸伸懒腰,摊在沙发上,说:“唉,历史文很难写呀,我对权谋什么的真的无感呢。” 老板将空酒瓶子码在箱子里放在吧台旁,玉竹记得会有个老爷爷隔两天会来收一次,今天周末,那个老爷爷也会来的吧。老板倒了两杯水,坐在玉竹对面,“争权夺利什么的,确实不好写,不过没事啦,避重就轻呗。” 玉竹摇摇头:“不行,力求真实。” 老板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一个老爷爷的声音:“珩娃,今个多哇少,我骑的三轮车。” 老板高声应了一声,往门口跑去,玉竹看天色很晚了,也收拾东西走了出去。老板用很自然的本地方言问候了一声:“余家爷,今个不多,三四箱子,我给你抱着车上。” 玉竹见道余爷的三轮车很旧,余爷很老,看着得有七十了。三轮车装的满满当当,再加上三四箱啤酒瓶,老爷子起步有些吃力,老板在后面推了一把给老爷子推起来,这才缓缓得上路。余爷佝偻的身躯和破旧的三轮融为一体,在满是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里很突兀,像是被时代抛弃一样。 “余爷年轻时候是当兵的,无儿无女的,退休金也全都捐献给山区了,现在捡垃圾加上每月的退休金供养着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几个大学生上大学呢,你们学校有好几个他的‘孩子’。”老板看着余爷的背影微笑,余爷是真正的英雄。 玉竹很感触,决定写一篇微博。 天色很晚了,路灯全然夺走了月亮的风光。余爷走出两人的目光的时候,玉竹也给珩道了再见。 “回去路上小心。” “放心了,转角就是我们学校,我还能出事?” 目送玉竹离开后,珩觉得今天应该没人来了,正打算打烊时,好巧不巧来了个人。 “大哥,414谢谢,你能不能不要每回都掐着点来啊。”珩一脸黑线,“喝啥自己弄。” 来的男人个儿很高,一身白,颜值可以说是碾压娱乐圈。戴个白色鸭舌帽,上头绣着“一见生财”,人称七爷。七爷异常熟练得调了一杯鸡尾酒,“记在老黑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