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远江争夺战（5）

    今川氏真确实可以离开，事实上以如今高天神城的兵力，今川氏真如果想走的话，武田信玄也根本拦不住，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武田信玄故意留了一个口子。虽然武田军拥有3万大军，虽然武田家野战之强闻名天下，但想要阻拦一支诚心要跑的部队，恐怕全天下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

    不过今川氏真并没有走，理由就像他之前说得，“如果只是寄生在织田家，等候复兴今川家的机会，这种事情，范以和范久已经足够了……”

    是的，他不愿以一名失败者的身份继续在织田家苟且偷生了，因为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身为今川义元的嫡长子，身为高贵的今川氏，今川氏真无法容忍自己再一次的失败。

    虽然，就算退出高天神城，今川氏真还拥有大半个远江，但高天神城却已经是今川氏真最后的底线了。

    入夜，已经攻下外城的武田军停止了进攻，而在高天神城天守评定间内，今川氏真紧急召集了城内所有的家臣聚集于此。

    “今川家拥有高贵的血统和卓越的荣耀，而身为今川家家督的我，自从继任以来虽然兢兢业业，却丝毫没能背负起这份荣耀。骏河被武田家攻占，我唯一能做的却只是仓惶逃到远江寻求泰朝的保护。”今川氏真环视着众人一眼后沉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自从我继任家督后就一直不服，这其实也不怪你们，因为比起我的父亲，我差得不是一丁半点。”今川氏真平静的看着众人说道，闻言，不少人沉默的低下了头。

    正如今川氏真所言，从今川氏真继任家督之后，就有大量的家臣、豪族对他不服。这也难怪，毕竟在那种危难关头，不管是谁上台，都会被拿来和今川义元全方位的进行对比。而今川氏真，文治、武功，几乎没有一点能够比得上今川义元，这让那些家臣豪族们又怎么可能心服？

    加上今川氏真继任家督没多久，松平家康就宣布独立。虽然是今川氏真故意为之，但这些人可不知道啊。如此一来，今川氏真的威望更是跌落到了谷底。事实上在那个时候，哪怕是朝比奈泰朝等忠于今川家的人，对于今川氏真也是各种看不起，但对于今川义元的忠心以及武士的忠义之心，让他们还是努力扶持着今川氏真。

    后来，在寿桂尼出面压场后，家中不满的声音开始减少，而随着今川氏真大范围的找理由消灭那些有不臣之心的豪族，这种不满的声音变得更少了。只是虽然声音少了，但不过只是将不满压在心中而已。

    “现如今，武田家已经攻占了外城，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恐怕本家是撑不到主公的援军了……”今川氏真淡淡的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悲喜。

    “主公请放心！属下就算战死！也不会让武田军踏入二之丸半步！”朝比奈泰朝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随即，所有家臣纷纷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他们有些可能并没有这么想，但听到刚才今川氏真的话，如今又有朝比奈泰朝带头，就算他们想不站起来显然也不行。

    闻言，今川氏真笑了笑，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我知道，其实有些人希望能够退出高天神城，只是因为我一直没有露出撤退的意思，所以也不敢多言。”

    看了看某些低下头的人，今川氏真继续说道，“不过我现在想说的是，那些想要离开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去了。你们想要投靠武田，那就直接去对面。如果想要继续为本家效力又不想死，那可以前往大阪，早些时候我已经将迷丸他们都送出去了。”

    “主公？！”朝比奈泰朝等人震惊的看着今川氏真，显然不明白今川氏真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不过随后，他们就明白了。

    “但……我不会走！”今川氏真说着，猛地站了起来，扫视了一眼众人后大声说道，“虽然，我无法背负起本家的荣誉，也没有父亲大人那样的文治武功，但我却已经不打算再给本家增添耻辱了！我决意，和高天神城共存亡！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主公！”闻言，朝比奈泰朝再也忍不住，大踏步走出来跪伏在今川氏真的面前大声说道，“主公！您三思啊！本家没有失败！就算高天神城被攻破，还可以退守引马城，而且还有松平家在，本家完全可以撑到殿下的援军到来啊！”

    “泰朝，你说得是没错，只是……我已经厌倦这种失败了。”今川氏真摇头苦笑道，“在骏河，我已经失败了一次，而如今，高天神城已经是我最后夺回荣誉的地方了。如果被攻破，那就表明本家已经失去了镇守远江的能力，到时候就算凭借主公的援军击退了武田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失败，我能够接受一次，但无法接受第二次。”说到这里，今川氏真苦笑道，“虽然说得多么伟大，但也不过只是因为扛不起也不想再扛着本家复兴的希望，而选择以死逃避的懦夫罢了。”

    “主公……”朝比奈泰朝闻言，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眼眶变得有些泛红。而许多今川家的旧臣也同样如此，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好了，都散了吧。”今川氏真挥了挥手说道，“今晚，如果想走的，就趁着夜色自行离开吧。如果愿意陪我以及高天神城共存亡的……”今川氏真说到这里就不再说话了，只是晃了晃脑袋，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看着今川氏真的身影消失在评定间内，朝比奈泰朝又看了看周围诸人，最后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开了。

    而评定间里的诸人，有些人紧跟着朝比奈泰朝走了出去，有些人则坐在那边发着呆，有些人围在一起，小声的商议着什么。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今川家的家臣们呆在自己的家中不断在选择中受着煎熬，而那些已经做出了选择的人，却也因为今川氏真的一番话而无心入眠。今川家，曾经被称为唯一能够和近畿霸主抗衡的庞大势力，终于要在不远的未来，彻底走入历史了。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今川家的后代会重铸今川家的辉煌，不过显然，那个时候的今川家，已经和今天的今川家没有什么关系了。

    “殿下，十数个家族已经趁着夜色离开了高天神城，不过他们都是向尾张方向撤去的。”早川的声音从今川氏真的背后响起。

    虽然天守的密道被破坏，但整个高天神城，又岂会只有这么一条密道？

    “是吗？他们倒是有点良心。”今川氏真闻言轻笑道。

    “殿下您今天都已经说出那种话了，他们就算再怎么无情，也很难降服武田家吧。而且如今织田家势力庞大，在多个战场又……”早川说到这里，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今川氏真。

    “哈哈，我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吗？”今川氏真看着早川的模样顿时大笑道，“单论打仗，不管是丹羽、明智、柴田甚至是羽柴大人，才能都在我之上，这没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殿下……”

    没有理会早川，今川氏真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外面的景色说道，“知道安土学院吗？我曾经去旁听过一回，那位秦大人当时讲过一句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具体的解释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不过大概的意思就是，将自己放在必死的情况下，人就能够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最终存活下来。”

    说着，今川氏真的目光看向下方那片灯火通明的地方，“虽然我已经决意和高天神城共存亡，但武田家想要轻易攻下这座城，我可不答应呢……”

    “殿下，妾身会一直站在您的身边！”早川闻言语气坚定的说道。

    隔天一早，今川氏真就在武田军发动进攻之前召集了士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城内所有的密道全部摧毁。

    “现在，我和你们一样，除了战胜眼前的敌人之外，将没有任何退路了。同时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接下来的战斗，我会一直与你们一起，直到击败敌人或者被敌人全部杀死。那么……你们愿随我一同，与高天神城共存亡吗？”今川氏真环视着众人大声问道。

    “愿意！”朝比奈泰朝率先大声喊道，随后，是他的那些旗本以及其他留下来的家臣，再之后，士兵们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紧跟着大喊起来。

    “城在我在，城破我亡”今川氏真拔出太刀大声喊着。这一声喊，似乎用尽了他生平所有的力气，整个高天神城内的将士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城在我在，城破我亡”万多人的今川军将士们跟着今川氏真大喊着，声音直达云霄。

    城外，听到城内传出来的声音，武田信玄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这场仗，不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