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

    “面馍馍诶，热乎的面馍馍诶~”

    “让一让，小伙子。”大爷推开了面前犯愣的小乞丐，警惕的瞪了周成安一眼，上了年纪的小贩颤颤巍巍的挑着竹竿在街上用力叫卖，前后用布遮住的两个竹篮里散发出面食最朴素的香味。

    周成安穿着破破烂烂的草布衣蹲在地上，连平日乞讨时惨兮兮的鬼哭狼嚎都顾不上了，对着小贩的竹篮止不住的咽口水。

    可能是周成安乞讨时的想法着实太过离谱超前，乞讨三天就得了几文铜钱，估摸着都是路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批人里头周成安算是乞讨到银两最少的，那些小娃娃里更有甚者的三天就讨要到了一分碎银。

    每天晚上啃石头，咬野草的周成安看着他们喝的稀粥吃的咸菜，马上就要不争气流下眼泪。

    “好歹我以前也是个体面人，如今却想着要偷这老伯的面馍馍，实在为人所不齿……可我真的好饿啊。”

    周成安搁搭着双臂，饿的前胸贴后背，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又要酉时了，又是一无所获，争取今着能啃下一半的硬糠，嚼光草根。

    来到院子里头，原本带他们来到聂安的人口贩子，丢掉了平日里对他们的高傲凌人，跟在一个带着斗笠的陌生人前恭后据，指着站成一排排“同乡”向他介绍。

    那个戴斗笠的人显然对同行的叶无极很感兴趣，叶无极就是前几日和周成安戒备的人，斗笠人在他面驻足察看的时间最久。

    这叶无极也是个可怜人，听他同乡一起的小娃娃说，他原本生于一个富贾之家，算不上首富也至少是个地主。

    本来跟黄地主家的大公子一样好好学书，办办酒席一直乐乐呵呵的，但一个月前，他全家被一个神秘杀手一夜之间全部屠杀殆尽了，现在不知道怎么了被人卖到了这里头。

    周成安一听到这种苦大仇深的剧本，就觉得这个叶无极还是很有可能是小说里的主角。

    但他可不觉得这世界是虚假的自己是不死的，就算真是小说世界跟着主角肯定也没好事，他命硬，我命又不硬，别我被安排成了让主角爆发的那个起子。

    随着斗笠人在叶无极面前露出淡淡的微笑时，叶无极自己的心情也很激动。

    不仅仅是这个人或许会给他赎身还他自由，更因为这个看不见脸的老者有着和那个杀手类似的强者气息。

    斗笠人虽然对叶无极颇为满意，却还在里面掐着手指深思，沉吟不语的转来转去，随后发出一句重叹，作势要走。

    人口贩子一下子就慌张起来了，连忙向前，拉着斗笠人的衣角苦苦哀求：“大人诶，大人您可得带个人走啊，您要是过来不带着人空手就走了，我要怎么跟上头交代，我不得完了嘛。”

    “这里面……没有我想要的人。”斗笠直接用力一扯，甩开人口贩卖，将其甩倒在地，接着大步走出院子，和在门口忐忑不安的周成安撞了个正着。

    斗笠人对视上正蹲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周成安，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清澈的眼睛，斗笠人的身子一震，凝重的面孔总算舒展开来，嘴角勾勒起不那么自然的笑容，看得出来他很不习惯露出微笑。

    “小朋友，要不要跟着我一起走啊。”可以从斗笠人干瘪嘶哑的声音里听出他大概的年岁，不敢拍着胸脯说肯定过百岁，至少也是古稀之年了。

    看着从里面传来阵阵的惊讶目光，周成安顿时感觉十分的尴尬，他实在不清楚为什么斗笠人要挑自己。

    哪怕周成安没和叶无极比试过，大家都能看出来叶无极无论是超出常人的健硕体格，还是两三天就找到规律，正当的混进茶楼里卖艺乞讨得那份独到的智慧，都是远远超出周成安的。

    周成安自己也很纳闷呢，他什么也不知道啊，一回来就莫名其妙天大的机会就砸到头上，带来给他的只有怀疑。

    斗笠人蹲下来，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周成安是越来越发慌。

    “你，你要带我去干什么，挖煤挖矿什么的，我才没有那么大力气呢。”

    看着旁边对着自己瞪眼的人口贩子，周成安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还是忍不住皮一下。

    斗笠老者显然被周成安的问题问懵了，他眨巴眨巴眼，咳了声站起身背对着周成安。

    “老夫乃天下第一盗，如今突发奇想，想收你为老夫唯一的弟子，老夫不仅会将毕生所学都将交予你，还会将整个盗门都托付给你，还不快快跪下喊声师父谢恩？”

    斗笠老头消瘦的背影，在自言言语和黄昏的衬托下莫名显得有些高人风范。

    良久……

    斗笠老者实在没忍住，偷偷睁开眼瞥了一眼周成安，看见他还在看着张牙舞爪的人口贩子犹豫。

    “咳~饭菜管饱。”说着斗笠老者就慢步向前，置身事外。

    周成安一听这还得了，直接跪倒在地：“师父好，师父寿比南山，师父威震天下。”

    斗笠老者满意的点点头，旁边张牙舞爪叫周成安赶紧的人口贩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给我徒弟道歉，然后把卖身契给我。”

    “我？”人口贩子诧异的指着自己，好歹刚刚我还是帮着你的，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人口贩子很想大声和斗笠人理论，可想想前几天老大发火的样子又怯了气。

    “对，对不起，周公子。”人口贩子的脸挤在一起难看的要哭出来了，周成安感觉要不原谅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要，再说了也不知道人口贩子哪里做错了。

    斗笠老者看出了周成安的想法，忍不住笑道。

    “前几日，我教他好好待你们这批人，让他带你们住茶楼，可他居然还是舍不得那些个钱，竟然自己偷偷换了食材和住处，吞了我给他们的钱，如今便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这下子周成安感觉就舒服起来了，我靠，食物你也要克扣，你还是不是人啊你，要不是人口贩子进去拿卖身契了，周成安不得在他面好好嘲弄他一番。

    想着才把自己卖出去没多久，这就要重新获得自由了，周成安不由得心情都明媚起来。

    现在重新再看院子里好奇探头的孩童们，便觉得有些他们可怜，要说可怜周成安下意识的去寻找叶无极的身影，不在门口，不在人群。

    在门后，周成安看到了红着眼的叶无极，想起叶无极的悲惨，想起他所背负的复仇，或许这一切本应该是他的……周成安突然浮起这个念头。

    周成安愣愣的走到门外，连重获自由而高兴的心情也被冲淡了不少。

    “他或许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我做的……真的对么。。”周成安突然变得有些惆怅。

    “觉得自己错了，就朝着你觉着正确的方向去做吧。”斗笠老者站在周成安后面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听到了老者的话，周成安抬头看着这个老者也就是自己所谓的师父，迷茫的眼神变得踌躇，一咬牙周成安跪在老者面前，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在上，弟子不孝，今个还想带个人同行。”

    周成安羞愧的低着头盯着石板地，不敢去看老者的神情，额头上的伤口滴出鲜红的血液，斗笠老者见此景，托起周成安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与自己平视。

    “抬起来头来，我的徒弟，怎么能低着头呢，放心去做吧，无论如何，师父都会支持你的，去吧，去吧找一个人当你随从吧。”

    灿烂的黄昏洒在了老者皱眉蹙额的脸上，苍老的面孔一时间在周成安显得光芒四射。

    周成安忍不住酸了眼眶，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无条件帮助自己的人，毕竟他是把老者架起来“胁迫”他帮助完成自己可怜的小心思。

    站在门口拿着卖身契的人口贩子现在十分的尴尬，上面只说必须让老者带一个人走，也没说能不能让他带两，刚刚还开开心心的，现在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现在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我。”人口贩子哭丧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