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太吓人啦

    从山岗下来了之后，万卡沿着一直刮风的山谷走了足足三个小时。

    身后最高的山岗已经隐藏在了蒸汽中，而前方依旧是笔直道路...天黑之前必须找个地方过夜，不然他很有可能在搞清道路尽头是什么之前死去，更何况他也没脸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村子。

    有些沼泽的水泡的水完全适合饮用，万卡稍作休整，吃了一块rou干，一把面包干就又上路了。沉浸在水泡中的赤红色的太还在用光线编制着网，黑暗却越来越浓烈了。

    有活物在远处凄惨的叫喊，酷似人声，随后在一百步开外的水泡里有什么个大家伙在水下拍动，水柱溅起老高。

    似乎那不是有根棍子就能通过的小沼泽，而是深不见底的神官，黑色的死水，而水面却慵懒的漂浮着几朵睡莲。一旦你被假象所迷惑，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想要走进冰冷的水塘，沼泽就会把你吞进它的肚子里，连骨头也不剩，随后打出一串饱嗝似的挤出你肺里的气泡-看，那边已经有一个受害者了。

    不管再怎么疲惫，直接躺在大路中间，把自己充满rou香的躯体暴露在野狼和其他野兽的面前都是万万不可的。

    藏在芦苇里？鬼知道里面躲着什么东西，万卡的父亲从来没有离开村子那么远过，至少没到过沼泽，他主要是在村子后面的森林里打猎，沼泽这种凶险之地，若不是大路通向这里，万卡绝不会来这的。

    现在他只能一路向前，祈求有一块露营地，至少是一块僻静的结实土地。

    可惜天公不作美，赶上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昨天夜里，暗淡的月光至少还能照清很远物体的轮廓，而今天，在粘稠黑暗中你的目光连十米也穿不出去。

    不过，大概不可能比昨天的遭遇更可怕了。

    突然，身后依稀传来一阵奇怪的、不祥的声音，起初是怯生生的，不易察觉，接着越来越响，最后维持在一定的音量，好像一路追踪万卡的东西追上了他，然后保持适当的距离跟在后面，不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

    这时突然响起有节奏的、可怕的哒哒声。在粘稠的黑夜里，这样一条由过去死人铺设的、荒废已久的大道上听见这种声音，万卡一下子就想到了鬼魂，也许是那些筑路者的亡灵从沼泽中钻了出来...

    他又想到了那个关于狗熊的故事。

    有头熊被猎人不下的野兽夹困住了，为求生咬断了脚掌，后来，它每天夜里都会绕着猎人孤零零的木屋转悠，用新装的木头脚掌挠门，要求归还被猎人挂在家里的rou掌...

    万卡压住恐惧，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谁？谁..在那里？”他大声问话，也没人回答-对啊，野兽怎么能听懂人话呢？

    他转回走了两步，想把那东西吓走，但追踪者丝毫不畏缩。这就是说，对方比万卡更加的强大且健壮...拿着父亲的猎刀冲上去太过愚蠢，鬼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它不主动攻击已是万幸...

    万卡被吓坏了，心脏猛的撞击肋骨，喉头像塞了一大团棉花。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告诫自己切不可奔跑，如果那是头野兽，逃跑会让它嗅到万卡的恐惧，怂恿它向万卡发动攻击，如果那是人，他同样会明白对方很弱小，是个可以轻易得手的猎物。

    谁知道他掉进了谁的伏击圈，又黏在了谁的捕猎网上呢？那些被大道所迷惑住的麻痹大意的探险者，完全可能变成食人族、人贩子或萨满巫师的猎物--谁知道呢？没准马拉斯爷爷在这件事上没扯谎呢？

    相较于身后的神秘声响，更可怕的反而是万卡脑中的胡思乱想。万卡终于耐不住，没命的跑起来，脚下的胶鞋在路面踏踏作响，粗重的喘息声和血管冲击耳膜的声音压过了鬼魅的叫声...

    他口气跑了二十分钟，应该甩掉了，便转跑为走。但他高兴的太早了，没多大会，声音又迅速地从身后的黑暗中追击而来，起初有些匆忙，似乎他也得费些力气，随后便恢复了正常节奏，仍然是冷酷的、死气沉沉的哒哒声...难道真的是狗熊的木头脚掌？或者是未知的怪物在追着他？

    现在要想获救只能靠奇迹了。

    万卡还是不敢停下来正面应对那个跟踪者，于是又快步行进，活像一只走向屠宰场的无助的牲口，随时准备接受来自后脑勺的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在前方稠密的黑暗之中突然吐出了样东西，这是万卡没想到的，但转念一想，在大道上，它的出现再合理不过。

    那是辆公交车的残骸，距离他只有十五米的地方。万卡瞬间就认出了它，村子里有辆很像的，被车队天天拉着作为运输车，在那之前，它一直是士兵们的住所，当它的顶盖掉了下来之后，士兵们拆下了窗子上的胶封和玻璃，不知道用来作什么去了。

    万卡心中一阵狂喜-就是它！掩体-恰好它的后门还是半开着的，万卡最后扭头朝后看了眼，踩上踏板，钻进了车厢内部，他试着关上门，躲在上帝赐予的掩体中，祈求着这辆破车能撑到天亮...

    有股呛鼻的狗毛味扑鼻而来，万卡猛地一激灵，在万分之一秒内就猜到了，自己闯进了什么地方，随后，不止从一个喉咙传来的低沉喘息立刻验证了他的猜测。

    他浑身僵硬，没敢扭头看深藏在车厢内的狡猾的畜生，身前有野狼，身后有厉鬼，即使不被无形的跟踪者撕碎，也会被野狼群嚼成一堆rou沫和骨渣。

    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手里的弓箭和父亲的猎刀绝无可能打退狼群，躲也没地方躲，退也没地方退。

    先是一匹狼，接着是另一匹，悄无声息的跳到了路面上，在被阴云所覆盖的地面上，它们显得比实际更为庞大，虽然不是村子遇到的那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巨狼。

    他们将身子高高弓起，像紧绷的弓弦似的，随时准备发动精准的攻击。万卡将刀护在胸前，心里已经认命了，野狼之所以没有发动攻击，也许只是在估计威胁而已...

    天上传出一声鸟叫，十分尖锐，这下子还来了只不知道什么的鸟...

    骤然爆出声巨雷，却没有闪电，也不是在天上，而是从万卡身后的大道上传来。一匹狼应声向后翻滚，发出像狗似的哀鸣，随侧身倒地，挣扎着想起身，但它却做不到，它转身想爬回公交车，还没等爬到，呜咽一声，身子一抽，随后就断了气。

    另一匹狼溜进了黑暗，消失了，仿佛从来也没来过。万卡被突如其来地巨变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二十步以外，突然亮起道白光，晃在了万卡的身上，是个正常人...但只有一个，他身上背着的子弹带，上面放着种奇怪的尖头弹。

    他的身旁一动不动的站着只身形庞大的老鹰，这样的老鹰他是怎么驯服的？它怎么会面对整整一群野狼还能够如此的平静？

    而在沥青路面上，立着个十分庞大的黑影...大概有里一个半万卡那么高...

    “马而已，没见过？”那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我见过...”

    他会德语。

    “你过来，不用怕。”那人亲切的让老鹰走上他的手臂，用食指蹭了蹭鹰脖子上的羽毛。

    “我叫万卡.安德烈，谢谢你帮我打死了那只狼。但你干嘛那么吓我？”

    “我在观察你...这里什么都有可能，你是知道的...对不起。”那人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这是什么鸟？”万卡完全原谅了刚才那场误会，再怎么说，和这方圆百里内的唯一活人使小性子未免太过愚蠢，更何况他刚才还救了自己的命。

    “你管它叫什么？”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他是我旅行中刚结识的朋友。”

    那人很高，当万卡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他时，他将那遮着脸、只露出眼睛的黑色面巾摘下，伸出了指节分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