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灵犀紫燕
严彬注视着山洞前的两人，在他们头顶上方，一张荧符照亮了他们周身的环境，他们的面容与身形，一览无余。 只见这二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一辈，身着绿色衣袍，脚穿皂靴，看起来身形矫健，器宇不凡。那男的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带有一丝稚嫩。那女的个子稍低，身材瘦小，腰肢纤细不足盈盈一握，头上梳着两个大辫子垂于肩上，一双水灵灵的杏眼，转来转去，显得格外机灵可爱。 严彬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看来他们也是修道之人，如此深夜，却在此处出现，想必和我们一样，为探秘寻宝而来。”叶澄施法已毕，亦看清来人模样，低声道：“严师兄，他们应是正道之人，我们过去看看吧。” 严彬此刻回过神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疼痛之感不再强烈，当即谢道：“叶师弟，多谢你了！我们下去吧！”叶澄颔首一笑，道：“严师兄，你太客气了！”说罢，便扶住严彬，顺着小坡，向山洞那边走去。 刚走两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为之一惊。但见那绿衣少女，祭起一根棕色法棍，朝着洞内一阵乱挥，数道绿芒，激射而出，打在洞口的结界之上。那结界顿时泛起淡蓝色光芒，震荡不已，眼看无法支撑，就要溃散了。 叶澄迅即叫道：“住手！” 那两个绿衣人，身子一颤，急忙转过身来，那少女更是紧握法棍，横于身前，如临大敌。 严彬看了一眼叶澄，对那二人拱手道：“二位道友勿惊，我们是五灵宗门下弟子，在这山洞休息，为防山怪猛兽侵扰，便在洞口布下这结界，莫要见怪。” 这两个绿衣人，看着叶澄严彬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那绿衣男子拱手还礼，正要答话，却被那少女抢先，大声说道：“原来你们是五灵宗的啊！都说你们阵法厉害，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那绿衣男子见状，立即一拱手，道：“二位，失礼了，我这师妹，口无遮拦，不会说话，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说完便俯首作揖。 严彬微微一笑，拱手道：“无妨！无妨！”说完用手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 那少女小嘴一嘟，嗔道：“师兄！你怎么帮着外人，反来说我呢，我回去定要告诉师父！哼！”言讫转过身去，不再说话，好似孩童生气一般。 那男子看在眼里，却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苦笑不已，他停顿片时，道：“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叶严两人各自报了姓名，那绿衣男子还礼道：“严师兄，叶师兄，二位有礼了。在下神农谷弟子苏林，这位是......”他正伸手指向那少女。却见她突地转过身来嗔道：“我自己说！”绿衣少女瞪了一眼她师兄，斜斜看了眼叶澄和严彬，道：“木萧萧！” 严彬微显惊讶，当下拱手一礼，道：“在下久闻神农谷医道通神，棍法高绝，今日得见二位，真是幸会，方才一睹木师妹精妙棍法，当真名不虚传啊！” 叶澄听及此处也是眼前一亮，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他自小常听到师长们谈论天下玄门正宗，对当今天下八大宗门耳熟能详，这神农谷便是其中之一，论实力，虽然只算中等水平，但其医道炼丹一术，天下一绝，无出其右，其他宗派多有依赖，无不敬之三分，又其门人救死扶伤，济世救民，以至深得世人尊崇。叶澄自小对济世救人者甚是敬重，当下便对这二人顿生好感。 不料木萧萧眼睛一转，当下发难道：“咦！你说你们在洞里休息，布下这结界，怎么又会出现在我们身后那？” 严彬呵呵一笑道：“木师妹，真是心思缜密啊！人有三急，方才，我和师弟正是出来方便，恰好遇到二位。” 正说间，天上一声雷鸣忽地响起，大雨随之侵袭而来，密密麻麻的雨滴，落在地上，打在草木上，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严彬道：“这雨说来就来，我们先进山洞吧！”说罢，和叶澄走近洞口，向山洞内走去，神农谷二人紧随其后。 一进入山洞，神农谷二人，便用手擦拭头上雨水，严彬乘机拍了一下叶澄的肩膀，道：“有劳叶师弟修复一下洞口的结界，以防万一！” 叶澄转身点了下头，向外面走去，在经过严彬身边时，谁也未注意，严彬的手迅如闪电般塞了样小东西到叶澄手中。 秋雨潇潇，叶澄站在山洞口，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然后摊开手，拿起刚才严彬塞给他的小东西，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子，上端有个盖子，周身印刻着密密麻麻的玄妙符文，微微泛着金芒。他打开盖子，里面装着一只木制小鸟，身上以紫色描画，活灵活现，几近以假乱真。 他认得这样东西，这便是修仙宗门用来传信的法宝——灵犀紫燕！ 这灵犀紫燕与普通的灵鸽符不同，普通灵鸽符化出的灵鸽，可以给指定的地方送信，不论谁收到信都可以拿到信，而这灵犀紫燕，须以关联的灵符激活其禁制，方能获取信件，它在创造出来的时候，会激活两个灵符，一个附着于灵犀紫燕之上做为禁制，而另一个则用于开启与之对应的灵犀紫燕，前者相当于锁，后者相当于钥匙，这锁只有一把钥匙可以开，这钥匙也只能开一把锁。若要强行开启灵犀紫燕，它便会开启另一个保护禁制，信件会立刻被摧毁。不仅如此，它还来去如风，雨雪无阻，发则必至，实乃送信传令之最佳选择。 叶澄向洞内看了一眼，此间无人，当下取出纸笔，打开了腰间的黑色葫芦，把笔伸了进去蘸了一下，原来这黑色葫芦中竟装的是墨汁，他取出笔，借着洞内射出的微弱光亮，在纸上快速写了起来，还不时瞟一眼洞内的情况。 未几，几行篆体小字，现于纸上，叶澄扫视一眼，未见有误，立即将纸折卷起来，他又打开紫燕的腹部，将信卷小心地插入其中的竹筒之中。 一切准备就绪，他御使灵力注入灵犀紫燕，念道：“疾！”只见那灵犀紫燕，如离弦之箭，穿过雨幕，一飞冲天，消失在黑暗之中。 叶澄仰望苍穹，任凭雨水滴落在他英俊的面庞，秋雨，带有一股寒意，悄悄渗入了他的衣襟，他疲惫的身躯为之一振。 随后，叶澄重新修复了洞口的结界，回到洞内。 严彬与神农谷的二位围坐在篝火旁，苏林正给严彬把脉，看似胸有成竹，面露笑容，木萧萧在一旁，沉默不语，呆望着篝火，不知道想着什么。 严彬见到叶澄进来，当下转过头来，望着叶澄，道：“叶师弟，修复完了吗？”叶澄点头嗯了一声，也坐到了篝火旁边，他看了一眼旁边地上的傅梁，还是旁若无人般睡在干草上，呼噜声不绝于耳。 苏林把脉已毕，此时看到叶澄，含笑拱手，说道：“有劳叶师兄了，如此一来，我们可以安心睡上一觉了！” 叶澄道：“苏师兄，言重了！”他又看了一眼严彬，向苏林问道：“苏师兄，我师兄他的伤势如何？” 苏林摆了摆手，道：“不要紧，过几日就好了。”而后从腰间的葫芦里，倒出一枚黄色丹药，递给了严彬，当下又道：“严师兄，先服下这枚回元丹，待我以道法疗之，再修养两日，应是无碍了。” 严彬拱手谢道：“多谢苏师兄了！”他又叹了口气，道：“唉！说来惭愧，昨日若不是我小看了那树妖，又怎会伤及至此！”说着又偷偷瞟了一眼叶澄。 叶澄自然知道这是他为了掩盖先前遗迹之事，故意编造出来的，随即真切说道：“严师兄，你不要自责了，当下好生养伤要紧。” 此时苏林法咒已成，一道绿芒射到严彬胸前，使其整个人都笼罩其中，散发出一股蓬勃生命气息，严彬只觉得胸前一阵温暖，伤痛似在不断消除，心中又惊又喜。叶澄站了起来，直勾勾看着严彬的情况，似乎也被这股生命之息所震撼。 “叶师兄，你这腰间的两个葫芦是干什么用的？”木萧萧突然发问道。 叶澄心中一紧，也不知这刁蛮少女是否看出什么，何以对这葫芦如此好奇，当下转身面对木萧萧看去。却见她一双美丽的杏眼，好奇地看着自己，若有所思。 叶澄笑了笑，拿起腰间的两个葫芦，慢慢解释道：“这个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这白色葫芦装的是清水，黑色的葫芦装的是墨汁。我练的是水灵道法，在很多时候都是需要用到它们的！” 木萧萧眼睛一转，想了一想，却还是一脸疑惑，索性站了起来，走到叶澄面前，看着他手中的葫芦，又问道：“这御水制敌我知道，但这墨汁又有何用呢？” 叶澄道：“这墨汁除了平时用作书写，我的道法之中还用它做标记，简单来说，一旦敌人被我的墨汁击中，那么我的水灵道法，就可以很精准地对其发动攻击了。” 木萧萧连连点头道：“哦！原来如此！”她又转过身子，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用手托着下巴，不知又在琢磨什么，她想了想又独自发笑起来，叶澄见她未再追问，看了一眼苏林那边，他兀自御法为严彬治疗中，叶澄便盘膝而坐，打算先调息一番。 哪知，木萧萧立时看向叶澄这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叶师兄，你把你制敌之法告诉于我，我若是成了你的敌人，你岂不是很吃亏啊！” 叶澄一惊，向木萧萧看去，他只觉自己脸有些发热，又摸了摸后脑勺，笑道：“这——没什么的，你不会成为我的敌人的。”他心里突地有种不好的预感，便低下头来，看向一边，不再接触木萧萧的目光。 果然，木萧萧抿嘴一笑，站了起来，又道：“叶师兄，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吧！我很想见识一下你的水灵道法呢！” 叶澄心中连连叫苦，却忽然听到苏林沉声道：“师妹，不得无礼，你忘了师父是如何给你交代的吗！”叶澄暗暗松了口气。见苏林术法已结束，正微皱眉头，面有怒色地看着木萧萧。 木萧萧瞪了一眼苏林，嘟嘴道：“师兄，你少管闲事！” 苏林叹了口气又道：“师妹，你难道想被叶师兄的墨汁，染得浑身都成黑色吗？” 木萧萧一脸的不痛快，嗔道：“哼！不比就不比！我还懒得动哩！”说罢，坐了下来，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苏林摇了摇头，面带歉意地向严彬和叶澄笑了笑，便席地而坐。严彬随即发问道：“对了，二位打算去何处找寻同门呢？”原来先前严彬已从他们口中得知，神农谷这二人与同门走散了，正是寻找至此。 苏林笑了笑，道：“无妨，等明日去附近城镇找下，若他们去过，定会留下记号。” 严彬道：“不错，也许他们就在附近镇上，对了，这位傅大哥是附近太白镇人氏，应离此地不远，苏师兄明日可向他打听打听。”他说着，又顺手指了一下旁边兀自呼呼大睡的傅梁。 苏林颔首而笑，道：“如此甚好，有此地乡民指引，也少走些冤枉路。”他又看了眼傅梁，道：“说来，这位傅大哥真是睡的沉啊，我们这般言语，也未吵醒他。”说罢，与严彬相视一笑。 叶澄在一旁见这傅梁，睡姿洒脱，鼾声不止，也是开怀一笑。木萧萧此时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顿时忍俊不禁，嘻笑不止，这时，傅梁突地一个翻身，看似就要清醒过来，她见状连忙用手捂嘴，止住了笑声，再看傅梁却已酣睡如泥...... 鼾声隆隆，雨声潺潺，山洞内，因命运而相聚此处的旅人，此刻都阖上双眼，放下忧愁，进入梦乡。长夜漫漫，去路悠悠，明日，又有多少悲欢离合等待着他们？ 太华山，苍松峰，绝顶之上，中央一片乔松巨桧，遮天蔽日，南侧绝壁边，一颗参天古松却傲然独立，格外苍劲挺拔。此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背负双手，笔直地站在古松下，只见他头戴束发金冠，身着青色太极道袍，真个仙风道骨，飘然若仙。 月光倾泻而下，地面如银，唯独那片松桧林，笼罩在阴影之下。忽然，一个黑影，从阴影下走了出来，但见他从头至脚都被一件宽大的黑袍遮住，连面目也无从辨认。 青袍老者，微微回头，瞟了一眼黑衣人，缓缓说道：“你来啦！”一个低沉声音从黑衣人那边传来：“嗯！” “查的如何？”青袍老者道。 黑衣人沉声道：“有jian细！” 青袍老者倏地转过身来，向前走了一步，瞪着双眼，沉声道：“是谁？”月华下，可见他目光如炬，威势逼人，好像这黑衣人便是jian细一样。 黑衣人却完全不在意，沉声道：“不知道！” 夜风猎猎，青袍老者任衣袂飘飘，神色逐渐归于平和，他又轻声问道：“可查到有可疑之人” 黑衣人道：“哼！要说可疑，只怕连你我都要算上！” 青袍老者甩了下衣袖，又转过身去，看着前方群山起伏，苍苍莽莽，捋须片刻，沉吟道：“外来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护山大阵，避开层层警戒，进入琅嬛阁，这世上能做到的人，恐怕屈指可数，可是，有这般道行的高人，又怎会只盗取了一部天罗地网阵法......嗯，必定是宗内之人！” 突然，青袍老者双眉微皱，目光转向松桧林上，立时，一个矫健的身影一跃而下，来到青袍老者跟前，这人一身青色劲装，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当下拱手欠身，肃然道：“禀宗主！收到灵犀紫燕传信！” 青袍老者瞟了一眼松桧林边的阴影处，却见黑衣人早已踪迹全无，他满意地笑了笑，看向眼前这身着劲装的少年，这人双手托着一个紫色木制小鸟，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前。青袍老者随手一挥，一道金芒凭空出现，射入那木制小鸟，顿时，这木制小鸟全身紫色符文闪耀起来，它的腹部现出一个小洞，里面斜插着一个小竹筒。 青袍老者拔出小竹筒，从中取出书信，铺展开来，凝目而视，但见其上写道： 宗主尊鉴： 弟子下山至太白搜寻已数日，未有所获，今于山中，偶入幻阵，经一甬道，通山中洞窟，其内有一石门，厚重宽大，其上刻一水字，古朴苍劲，岁月久远，然细查之下，未得开启之法；又洞窟寒潭之中，有角龙一只，强横霸道，弟子二人全非敌手，幸拼死得以逃脱。现掩藏入口，静候师长驾临，以察玄机，望尊示下为盼。 恭请崇安。 弟子叶澄拜上及严彬同拜八月初九 原来这青袍老者便是这太华山五灵宗宗主，人称重光真人的秦钧。 此刻，重光真人心中又惊又喜，当即下令道：“立即召集所有首席，于三清殿议事，不得有误！” 那劲衣少年，身子一怔，讶然道：“宗主，此时已过亥时，只怕......” 重光真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喝道：“休要多言！快快前去，若是睡了，就给我叫醒！” 劲衣少年拱手欠身，应了一声：“是！”身体如箭一般急速跃起，转瞬间，消失在茫茫夜空。 重光真人伫立原地，背负双手，仰望当空皓月，捋须而笑，少时才喃喃自语道：“石门......水......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