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失之东隅
不列颠，约克郡。 经历了热闹非凡的红毯后，电影节表面上的热度稍稍退下。 入围主竞赛单元和特别展映的创作团队在之后几天销声匿迹，而无数说不上名字的艺人充斥着约克的大街小巷。 每一个咖啡馆、报刊亭、画廊，甚至是一个画着艺术涂鸦的垃圾箱旁边都是这些浓妆艳抹人士的战场。 “不好意思，这里是咖啡厅，如果你们不消费的话请离开。”一家科斯塔咖啡厅外，一个服务生正对几个霸占了室外桌子两个小时的拍摄团队说道。 说是拍摄团队，其实也就是一个摄影师，一个打光，以及一个不知名的女人。 团队里几个人都不会说英语，但能猜到服务生的意思，匆匆拍摄了几张照片就离开。 “小马哥，赶快再帮我拍几张，我赶着发围脖。”女人迅速摆了几个姿势拍好，然后马不停蹄前往下一个场地。 结果在画廊撞见了同行。 另一个和她穿着相似的女人在那里摆造型，见到这个团队过来瞬间黑脸。 “陈婷婷，你不好好在华夏当网红，来不列颠干什么？”女人嘲讽地说，“还有你这身衣服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是高仿，正版的前天才在红毯上走过，你能不能要点脸？” 被戳穿后的网红陈婷婷无地自容，强硬回怼了对方几句之后拉着摄影和打光师跑了。 “呵，整成这个样子还想在娱乐圈混？”女人冷笑了一句，然后马上转过头，换上另一幅面孔，用别扭的英文对画廊的负责人说，“先生，拜托了，我们就再拍两分钟，之后我们马上就离开！” 她还画蛇添足补充一句：“我看您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也累了，想喝什么？咖啡、茶还是吉祥可乐？” ...... 表面的热闹是十八线的，而真正的刀光剑影往往隐于暗处。 离约克城市十几公里远的庄园里，一场决定所有作品命运的会议正在进行。 按照规定，评审委员会由来自不同国家的七名资深电影人组成。 他们将决定决定主竞赛单元电影的提名和最终获奖人。 更有甚者，在委员会一致同意的条件下，参与特别展映的作品也可能参与奖项的提名与角逐。 与商业性为重的电影节不同，约克电影节从评委选片，提名再到颁奖时间浓缩到极致。 官方的出发点是“最大限度避免暗箱操作，给电影艺术最纯粹的舞台”。 对每一个提名，每一个评委都会将所有影片进行排序，由高到低转换为分数。 七人累计分数的前五名作品获得提名。 四十六岁的华夏导演姜山是本次电影节唯一华夏评审。 他导演的作品《樱花歌姬回忆录》曾获得1999年约克电影节最佳影片。 姜山在商业片市场也颇有建树，导演过两部票房过亿的大片。 “特别展映作品中华夏张雯芝女士的《流年》以及法兰西让·卢尚先生的《小镇一天》最后升格参与主竞赛单元角逐。”姜山靠着椅背，环视了圆桌周围的其他评委后说，“最后一次决议，如果有反对的请举手。” 众人皆点头表示赞同，本届电影节入围主竞赛单元的作品最终为十部。 几人先把最佳电影配乐、最佳短片、杰出艺术成就等几个奖项提名快速商议完毕。 在所有提名结束后第二天评委们会进行匿名投票，而开票的时间是颁奖典礼开始前一个小时。 “最佳导演方面，拟定的入围人选有华夏的《蓝与黑》，法兰西的......以及不列颠的《爱在黎明破晓前》。”作为唯一一个三十岁以下的评委，来自不列颠路易斯·伍德仔细核对了所有人的提名选择后说道。 “五部提名作品中没有一部来自美洲和拉美，这有待商榷。”来自拉丁美洲的评委有些不太高兴，让翻译把这句话说给众人听。 “多萝西娅女士，我理解你第一次当评委的心情，但我们需要关注电影本身，以及这两天观众观影的反馈。” 出乎意料地，回应拉丁女评委的是一个叫亚历克斯的男子，也是来自太平洋对面。 亚历克斯说完之后转头对姜山微微点头。 没错，他来自鹰国，全民亚历克斯·高，华夏裔。 见无人支持，拉丁女评委也只能放弃挣扎。 路易斯整理一下资料后又继续说：“最佳影片方面，拟定入围的有不列颠的《爱在黎明破晓前》，华夏的《流年》......” 来自意大利的评委加图索·高登听到第一个名字时眉头皱了皱眉，但他看了下路易斯、姜山以及在一旁保持微笑的亚历克斯·高之后选择沉默。 《爱在》演员组成复杂，姜山和路易斯一个是华夏人，一个是不列颠人，当然会支持。 而那个亚历克斯·高就是姜山的跟班！ 最佳女演员方面今年毫无悬念，有五部作品的女演员表现堪称完美，完全不用选。 乔瑟琳遗憾落选。 而在最佳男演员方面评审之间爆发出巨大争论。 路易斯先念了四个名字，然后说道：“最后一个名额分数相同，分别是不列颠《爱在》的男主霍克以及西班牙《斗牛》的男主马里奥·哈维。” 西班牙的评审比利亚·阿隆索没等路易斯说完就站起来说：“马里奥去年就获得过罗马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提名，他的演技和成长有目共睹，无论是对人物的理解还是表达上都胜过华夏的霍克。” “比利亚，你不能用一个人去年的成绩作为今年的衡量标准。”亚历克斯和姜山对了个眼神后说道，“你要知道《爱在》的霍先生去年还未成年，他甚至没有接触过电影拍摄，而最终的成品让人惊喜。” 而一直都像个工作人员一般的路易斯也第一次表达了他的观点。 “霍克是如此的年轻，他给约克电影节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路易斯说道，“我今年29岁，当我26岁获得流星奖最佳新人的时，我能感受到这个奖项带给不列颠年轻演艺者的激励，让很多人坚持不懈的追求梦想。” 加图索·高登轻哼了一声，打断了路易斯的发言。 “路易斯，这不是朗诵班。正如你们刚才说的需要关注电影本身，以及这两天观众观影的反馈。”他拿起一张表格，“在对于演员表现的打分栏里，哈维先生的8.6分远远高于霍先生的7.2分，我不认为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我也这么认为。”拉丁女评委接话道，“马里奥·哈维不是单纯的西班牙人，他身上有四分之一拉美血统，这部影片对于世界文化的融合有更加大的意义。” “蒂凡妮，如果你这要说的话——”一直沉默不语的最后一位来自法兰西的女评委低声道，“《爱在》描述了华夏男人和法兰西女人的爱情，故事地点则发生在不列颠，岂不是更能体现文化融合？” 两边战成三比三，最终的决策权似乎落在姜山手上。 靠着椅背的姜山第一次身体前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陷入沉思。 这不是一个华夏人就一定要帮华夏人的问题。 最佳导演的《蓝与黑》、最佳影片的《流年》这些也是华夏的作品。 如果他执意让霍克入选最佳男主提名，那至少蒂凡妮和比利亚这两票将彻底偏向其他作品。 加上亚历克斯·高投票时不一定会完全跟随自己的决定，为了一个男演员提名让华夏另外两个奖项失去希望是否明智？ 而且他知道，即便霍克入围了最佳男主，最后获奖人也一定不会是他。 想了想昨天夜里他和路易斯秘密参加了大卫·麦克唐纳的晚宴，姜山有些为难。 晚宴上他见过霍克，青春、帅气，可塑性非常强，让他起了爱才之心。 正因如此，此刻才会那么纠结。 思量再三，考虑了自己徒弟的《流年》，姜山最后还是做出选择。 “我支持马里奥·哈维。” 没等众人在惊讶的表情里回过神来，姜山接着说：“但是我也非常欣赏霍先生的才华，他在影片里面唱的那首《星光之城》让我印象深刻。” 所以呢？ 众人等着姜山继续说。 “颁奖典礼上有三个主题表演，时代熔炉、璀璨时刻以及不列颠之春。”姜山敲了敲桌子，“时代熔炉由蒂凡妮你演绎拉丁独舞，璀璨时刻则是伦敦歌剧团表演的莎士比亚精选，而最后的不列颠之春的表演者昨天突然由于个人原因退出。” “我建议将不列颠之春环节重命名为不列颠之恋，邀请霍克在这个环节演唱《星光之城》。” 姜山一锤定音。 “我们需要吸引更多新生代的观众，而没有人比霍克更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