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三章 一针见血

    虽然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但是在听了巴勒姆与克里格的讲述之后，杨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在前五次格林尼治战争中，人类联邦何尝不是如此？在灭亡的威胁面前，几乎所有人都丧失了希望。就算最终的结果并非如此，在面对强大敌人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相信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因为没有妥协的余地，所以我们无法放弃。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我们清楚的认识到，战胜神皇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不过只是一次光荣的失败，至少让胜利者能够记住我们，记住在神皇缔造的硅魅联盟之前，是由万角龙，由硅兽的皇族统治整个北阿尔法星系。”

    “这有什么意义？”

    “当然，现在看来，这根本没有意义，只是在当时，我们需要一个继续战斗下去，一个能把我们团结起来，让我们不至于丧失战斗勇气的理由，或者目标。哪怕是一个荒唐，而且没半点意义的目标，只要能够让我们继续战斗下去，也足够了。只不过，在我们当中，仍然有一些不愿意承认战败，至少还在为战胜神皇努力。”

    “而他们最终改变了你们的命运。”

    “我们能够在这里见面，巴勒姆能活下来，能有今天，就是他们的功劳。”克里格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他们没有放弃，而且从一开始就认识到了龙魂的价值。只不过，在具体的行动上，他们也有严重分歧。简单的说，其中一部分认为就算利用龙魂也无法战胜神皇，更不可能改变战争的结局，因此利用龙魂的主要目的是保存一部分万角龙，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能重新振兴整个族群，恢复万角龙在硅兽中的统治地位，以及在北阿尔法星系的霸权。当然，前提是能让足够多的万角龙活下来，而且其中一些能够活到神皇之后的时代。”

    “所以巴勒姆等十万幼龙被挑选了出来？”

    “不只是十万幼龙，还有十倍于此的龙卵。严格的说，巴勒姆等十万幼龙其实只是引开敌人的诱饵，真正承载着振兴种群重任的是那些还没有孵化的龙卵。只是现在看来，结果并不理想。”

    杨屹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不只是万角龙，其他三个皇族硅兽也有类似的安排。”

    “没错，可惜的是，只有蓝血狼及时采取行动，天火鹰与六脚蛛还没有来得及把兽卵送出去就被彻底消灭掉了。就我所知，蓝血狼的行动也不是很成功，绝大部分兽卵在投射前就被敌人发现，即便是那些成功投射出去，也就是离开了蓝血狼母星的兽卵，幸存下来的概率也极为渺茫。”

    杨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也正是蓝血狼遭遇的失败，让另外一部分认为逃亡很不现实，只有战胜神皇才能保全整个种群。当时，蓝血狼、天火鹰与六脚蛛的本土恒星系已经沦陷，天火鹰与六脚蛛彻底灭绝，只有很少的一些幼年个体被敌人俘获。虽然蓝血狼进行了逃亡，但是真正逃出来的却寥寥无几，至于那些承担着振兴种群重任的兽卵，至少我们在战败前没有发现，也就无法肯定有兽卵侥幸逃脱。简单说，蓝血狼在逃亡上遭遇的失败让我们当中的一些个体相信逃亡根本就不是出路。”

    “可惜的是，你们同样无法战胜神皇。”

    “没错，不过直到我们彻底战败，这个论断才得到证明。在我们彻底战败之前，仍然有很多个体相信能够通过龙魂战胜神皇，至少能够跟神皇同归于尽。如果只是一部分万角龙做出牺牲就能干掉神皇，哪怕因此失去龙魂，也是值得的，至少种群能保存下来，并且凭借与生俱来的强大能力再次称霸北阿尔法星系。”

    “这……”

    “当然，也有一部分个体认为，我们能在龙魂中找到战胜神皇的办法。因为我之前提到的原因，即我们需要一个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都在大力宣扬这个消息，也才让包括巴勒姆在内的众多万角龙相信，只要搞清楚龙混的秘密，我们就能够战胜神皇。”

    杨屹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

    “虽然这是自欺欺人，但是在很多时候，包括我在内的很多皇族都认为，龙魂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那么，龙魂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显然，这就是关键所在。”

    “什么意思？”

    “虽然龙魂造就了万角龙，并且在数百万年里一直由皇族掌握，让我们成为了北阿尔法星系里最强大的存在，但是龙魂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们同样不知道，至少在大难临头之前如此，而且在这数百万年里，我们从来没想过，也没有任何一个皇族认为应该搞清楚龙魂的本质。”

    “这……”

    “其实，你也不用感到奇怪，这就是我们的缺陷。”

    “缺陷？”

    “别忘了，我们是硅兽，哪怕是最强大的万角龙也只是硅兽。虽然依靠时间，龙皇有很高的智慧，但是我们不是智慧生物，我们依靠的也不是智慧，而是远在其他任何一种硅兽之上的实力。在那个所向无敌的时代，我们需要的只是通过龙魂变得更强大，而龙魂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显然不值得关心。”

    杨屹很是无语，不过也明白克里格的意思。

    “事实上，这也是我们败给神皇的根本原因。”

    “如果你们早就搞清楚了龙魂的本质，那么在战争爆发之后，肯定不会败得那么惨，更不会败得那么快。”

    “不止如此，我们甚至不会让神皇获得半点机会。”

    “这……”

    “很简单，龙魂就是一切。”

    “什么意思？”

    “龙魂并不属于我们，其实也不属于这个宇宙，而是属于我们之上的存在，属于那场战争中的存在。”

    杨屹暗自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克里格。

    “当然，我们到最后才搞清楚这一点，而且在我们完全掌握龙魂之前，神皇已经杀到了家门口，也就没时间把龙魂利用起来。更重要的是，即便在战败之前，我们的智慧水准依然不足以完全利用龙魂，而我现在告诉你的这些，其实是我们在这里获得了进化，即我们的个体意识拥有了真正的智慧，并且对龙魂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后才获得的信息，而这显然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帮助。”克里格稍微停顿一下，又说道，“只不过，我们完全能肯定，让神皇变得如此强大的，肯定是一个跟龙魂相似，或者更强大的存在。总而言之，不管是我们，还是神皇，实力都是来自那些在我们之上的强大存在。因为那些存在超越了宇宙，完全在我们的认知范围之外，所以只要神皇先人一步，那么不管是万角龙，还是你们人类，都绝对无法战胜他。”

    “那么，你认为我们人类凭什么挑战神皇？”

    “你是说……”

    “你们的判断没有错，神皇的强大确实来自于那些超越了我们的存在，而且按照你开始所说，龙魂同样如此。”杨屹淡淡一笑，说道，“显然，有资格挑战神皇的，肯定拥有相同的力量源泉。”

    “你们也有……”

    杨屹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那场战争，其实是傀儡的战争，是创造者的傀儡之间的一场内战，而战胜的一方，其实是你们的先祖，或者说是被创造者选种的硅兽，也就是获得了创造者直接支持的傀儡。至于战败的那一方，则是神皇，甚至是所有硅人的先祖。因为他们战败了，所以在随后的数百万年里，硅人始终处于劣势，受到硅兽压制。直到神皇发现先祖的遗产，并且将其利用起来，获得了足以跟最强大硅兽媲美的实力。就像你说的，你们错过了太多的机会，在你们认识到神皇的严重威胁时，已经无法阻止神皇变得更强大，也就由此遭到惨败。”

    “可是，在我们遭受惨败的时候，我们的先祖……”

    “早就死了，或者去了别的地方，反正无法插手这场战争。此外，神皇复活，也与此有直接关系。”

    “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我们的出现是神皇复活的诱因，即神皇通过我们相信，也许存在某种能够找到那些在数百万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我们的先祖的办法，从而改变整个宇宙，前提是得战胜我们。”

    克里格沉思了一阵，才说道：“那么，你们的目的呢？”

    “虽然我们也很想找到造就了我们，却又抛弃了我们的先祖，但是对我们来说，现在考虑的只是如何战胜神皇。如果我们最终战胜神皇，也许会走上同样的道路，只不过那根本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杨屹淡淡一笑，又说道，“想必，你们同样希望能够找到缔造万角龙的那个强大存在。”

    克里格微微一愣，说道：“也许吧，只是对我们来说，现在的处境……”

    “你们剩下的只是意识，哪怕这是一个意识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你们能够获得想要的一切，但是你们能够忘掉过去吗？不要告诉我，你们能忘掉过去，能够抹掉那些由你们的至亲用生命书写的记忆。”

    在杨屹说出这番话后，克里格沉默了，因为杨屹一针见血的道出了他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