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太子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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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的蜀山之上充斥nongnong的血腥之气,鲜血顺着石阶缓缓流淌。 山间的林木此刻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四周散落着无数残肢断臂与面目狰狞的尸体。 “大人!” 徐冲迈步来到沈独身前,扛着一柄巨刀,随意用布包扎了下伤口。 因刚杀完人,他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杀意,身上的官袍布满了血污,散发阵阵腥气。 “蜀山剑宗弟子与长老共计两千三百六十四人,现已全部伏诛。” “这些人还真是硬气,愣是一个投降的都没有。” 他心中也是有些唏嘘。 这些蜀山弟子倒是与他所见的江湖人有很大不同。 虽说江湖上也有不少重义舍生之人,可人终究是人,在生死面前,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坦然。 蜀山剑宗上到长老,下到弟子,都战至了最后一刻。 因此,此次他们六扇门的损失也不少。 沈独缓缓起身,拔出插在岩石中的雪饮狂刀,淡淡道:“走吧,我们去看看这蜀山剑宗的传承剑石。” 整个蜀山之中,唯一值得他心动的,也就是这块剑石了。 整个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剑者想要登山一观。 蜀山剑宗后山, 此地驻守的长老已经战死,所以显得格外寂静。 在山巅崖边,摆放着一块一丈多高的大青石,上面布满了剑痕。 “这就是那块传闻中的剑石?” 看着眼前的青石,沈独并未发现什么奇特之处。 “应该是。”徐冲点头道:“我们的人巡查了整个蜀山剑宗,唯有此处最为特殊。” “而且几个兄弟刚靠近它方圆十丈之内,便被一股极强的剑意排斥了出去。” 沈独饶有兴趣的看了眼大青石,迈步走了过去。 刚靠近方圆十丈之内,一股浩瀚的剑意顿时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霎时间,一股剑意似从脑海中涌现,直逼元神而来。 “嗯?” 沈独心中暗惊。 这剑意莫非是遇强恒强? 能够伤及元神的剑意可不多见。 沈独心念一动,周身也涌出一股霸道的剑意,两股剑意顿时碰撞在一起。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悟出剑意早已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他本就对剑法的领悟不弱。 一道刺目的剑光忽然从剑石之上升腾而起,寒光照耀,剑气挥散百余里。 沈独猛然一步踏出,身躯陡然一震,昂藏的身躯之下似有雷霆在涌动,迸发出无比强横的气息,周身法象境气势毫无保留的扩散而出,宛如一道巨浪般铺天盖地的涌向前方,直似大江拍案。 “轰隆!” 气浪翻涌间,迸发出一声爆鸣。 强劲的气力挤压虚空,荡起rou眼可见的涟漪。 一瞬间,沈独迈步而出,强横的气息瞬间盖过了那道汹涌狂暴的剑意。 “若是你的主人在此,我还尚惧三分!” “区区一道剑意,也想阻我!” 沈独冷笑一声,转瞬间来到青石之前,抬手一掌摁了上去。 轰隆! 整座蜀山轰然一声,青石之上绽放出一股璀璨的剑气,直入云霄。 这股剑气耀眼无比,方圆百里之内都清晰可见。 衣袍鼓荡! 强横的剑气直斩而来,却在临近沈独的瞬间,被一寸寸碾压崩碎。 沈独一掌落于青石之上,凭借强大的气势直接盖过了那道剑意,迫使剑意一点点缩回青石之内。 霎时间,沈独眼前景象一变。 四周不再是蜀山之景,而是身处于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之内。 四周一望无际,看不见尽头。 天上地下,尽皆呈现出一片白雾之状。 “啪!” 好似一滴遇水落于平静的湖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下一瞬,前方白雾之内陡然杀出一道身影。 沈独心中微惊。 待看清身影,瞳孔猛的一缩。 那是一位与他面容一般无二的身影,即便是他自己,都难以分辨出来。 唯一不同的是,这道身影手中所执乃是一柄青光湛湛的神剑。 一剑袭来,宛如漫天雷霆从天而降! 汹涌的紫色电光铺天盖地,所过之处,虚空仿佛被斩开,切开无数裂痕。 沈独猛然抬手一拳轰出,只是拳法施展而出,却无任何力量。 “嗯?” 看着袭来的那道剑光,沈独心中忽然一动。 莫非此地只能动用剑法? 一念至此,沈独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尔后瞬间斩出一剑。 ——神剑诀! 刹那间八道剑气宛如八条蛟龙般席卷而出,与漫天雷霆碰撞在一起。 陡然间,那道白光笼罩的身影临近沈独身前,执剑斩来,剑法极为刁钻。 沈独从中认出了蜀山剑宗剑法的影子。 此刻他忽然明白,为何这颗剑石有如此大的名声了。 这石中剑意能够演化诸般剑法。 “锵!” 长剑相撞,发出一声金铁碰撞的铿锵之声,两股剑气同时迸溅出去。 下一瞬,白光笼罩的身影手中剑法一变,所施展的已然是《神剑诀》。 甚至从他手中施展而出的《神剑诀》,比他自己所施展的,要更为玄妙。 这剑法早已超出了《神剑诀》的层次,剑法一出,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速度超越了极限。 这一剑似跨越了空间与时间的限制,空气中尽是音爆之声。 沈独脸色微变。 虽然不知道在此处受伤会有什么影响,但他绝不想此事发生。 瞬息间,沈独剑势陡然一变,一股阴寒彻骨的剑意迸发而出。 ——玄阴十二剑! 这门剑法自从自己学会之后,便很少动用。 与吞天灭地七大限一样,此剑法同样被称之为不属于人间的剑法,汇聚了天下的至邪之念。 玄阴剑意瞬间爆发,迸发出刺耳剑鸣。 煌煌烈光冲霄而起,恍若大气震爆,惊的四周白雾四散,虚空开裂。 剑气刹那垂流如瀑,轰然爆发而出。 两股剑气碰撞之间,当即炸裂,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前方的虚空一寸寸破碎,连同虚幻身影也在刹那间消融。 眼前景象陡然一变,沈独再睁眼时,四周依旧是那副寻常的山林之景,先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沈独缓缓吐出一口气,脑海中却是涌现出关于剑法的诸般感悟。 这块剑石的确神奇,其中蕴含的剑意可以根据修剑者自身所掌握的功法,来进行衍化,推导,形成全新的剑法。 更重要的是此石能够令人对于天地的感悟更进一步。 这位留下剑石的蜀山剑宗立派祖师,恐怕早已踏出了法象境的层次,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不过对于《玄阴十二剑》这门剑法,却是无能为力。 显然,这门剑法的品阶太高,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块剑石的能力极限。 沈独吩咐道:“将此石搬回去!” 他已用自身剑意覆盖住了剑石,在短时间内其中的剑意并不会爆发。 这剑石于他而言作用已经不大,但对于六扇门中其余人而言,却是作用巨大,至少能助许多人更快踏入元神境。 众人在蜀山短暂的休整了一日后,便马不停蹄的赶赴京中。 江湖上,关于蜀山剑宗覆灭一事,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与以往不同,此次燕国各个门派却是极为低调。 蜀山剑宗一事,只能怨他们自己,插手朝廷政事,蓄谋造反,本就不占大义。 何况如今蜀山剑宗已经彻底覆灭,谁也不可能为一个已经覆灭的门派去与朝廷为敌。 官道之上,六扇门的队伍缓缓前行。 远方道路上,忽然掀起漫天烟尘。 一骑快马疾驰而来,其上的六扇门捕快策马狂奔,高呼道:“京中来信,求见沈大人!” 听闻此话,前方的六扇门众人方才让开了路。 马背上的六扇门捕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自怀中取出一份信件递呈而上高呼道:“京中来信,请大人亲启!” 沈独探手一招,接过信件,检查了一番其上的火漆,匆匆一扫而过。 “梁鹰!” “我先行一步,你们尽快赶来!” 沈独吩咐一声,也不多说,骑着赤龙驹瞬间远去。 信件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有寥寥数语,但所记载的却是太子的情况。 太子病重! …… 以赤龙驹的速度,仅仅两日间,沈独便赶回了京中,尔后直奔东宫。 东宫如今仍是太子的居所,夏兴霖虽代掌国事,却并非太子。 太子虽然被废除,但威望仍在,朝中官员有许多都是东宫一系,所以也无人敢去多说什么。 东宫的守卫见到沈独前来,纷纷让开了道路。 今日的京中落下了一场春雪。 燕地本就严寒,如今已是早春季节,却仍是时有大雪。 官靴踩在雪地中,发出阵阵轻响。 祈年殿外,吕诚恩躬身而立,望见沈独前来,只是伸手推开了宫殿大门,示意沈独入内。 “沈大人,殿下早已等候您多时了。” 沈独点了点头,迈步走入殿内。 夏璟翊一袭黑龙袍服,双手负于身后,长身而立。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这才转头望来,轻声笑道:“本宫生于雪天,如今亡于雪天,时也,命也!” 沈独目光微怔,拱手行了一礼:“殿下!” 如今的夏璟翊气色看着虽然很好,实际上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气血早已衰败,回天乏术。 他这个状态不过是以丹药催生出的回光返照之状。 正因服用丹药过多,也透支了他的身体潜力,令原本剩下的寿命大幅度缩减。 夏璟翊摆了摆手,摇头道:“我已不是太子,不必行礼了。” 夏璟翊伸手示意道:“坐吧。” “我这一生陷于朝堂政事,过的其实并不开心。” “从我六岁时,先生便告诉我,我是未来的太子,是未来大燕的主人,应当时刻以大燕百姓为重。” “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短短几个字,这世间又有几个君王能够坐到这一点。” 夏璟翊轻叹一声,微微摇头,目露感慨。 “其实我小时候一直想成为一个画师。” 夏璟翊走至桌案之后,伸手自暗格之中取出一副画,在桌案之上缓缓展开。 夏璟翊看向沈独,轻声笑道:“这是我当初所画,怎么样,很丑吧。” 沈独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笑道:“是有点。” 甚至这都不能称之为一副画,说是一副随手的涂鸦也不为过。 画卷之上,有山有水,有山野百姓,更城池楼宇,更有……万里江山! 夏璟翊笑了笑,郑重的收起画卷,平静道:“我死后,有它足矣。” “不必奢靡浪费,一个死人,不值得耗费太多钱粮,这些钱粮,足以我大燕百姓万户百姓一年的生活。” 面对生死,夏璟翊眼中并未有什么畏惧,反而格外的坦然。 若说遗憾,终究还是有一些的,便是未能亲眼看着大燕一统诸国,结束这战乱。 夏璟翊看着沈独,沉声道:“我知道,这大燕束缚不住你。”
“父皇的谋划,其实我也不知,曾经我以为他闭关是为了对付勋贵世家,不过此次事件之后,我发现自己猜错了。” “或许父皇的确有对付勋贵世家的想法,但这绝不是他闭关的真正目的。” “此次对乾国用兵,他都不愿现身,足见此事的重要。” “不过父皇既然准了我的上奏,那便代表他已认可了伱。” “五弟的性子这些年变了很多,我知他无心权力,但正因如此,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实以如今大燕的情况,只要燕帝还在,寻常事物皇帝是否出面都不重要。 清剿了勋贵世家后,虽然大燕也有很大的损伤,可如今大燕的力量却能汇合到一起,凝成一股绳。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结果。 夏璟翊说了许多,良久,轻叹了一声,抬头看向沈独,轻笑道:“说了这么多,倒还真有些不舍了。” 随即摆了摆手,道:“去吧!” 事实上,沈独非是第一个入这东宫的人。 只是夏璟翊对每个人说的话都不尽相同。 东宫众人,他早已做了妥善安排。 五皇子并不热衷于权利,所以对于东宫众人,并不会太过苛刻。 这些年来,夏璟翊一直在培养寒门子弟,选取优良之士,为的就是有一天填补勋贵世家留下的空白。 或许若干年以后,这些人会形成新的勋贵世家,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能换几十年天下安定,便已足矣。 至少要完成统一大业,不至于令整个天下陷入长久的动荡之中。 大燕奋几世之余烈,终将功成! 沈独拱手一礼,退了出去。 他与吕诚恩一同站在庭院之中,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等待着。 虽然夏璟翊说他如今不再是太子,但他曾执掌帝国二十几载,已与真正的君王无异。 他也有着自己的高傲。 他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最后的窘态,至少在自己还有意识之前。 二人就如此站立于庭院之内。 大雪落了二人一身,肩膀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时间流逝, 雪越下越大,天色渐暗。 祈年殿内, 夏璟翊坐于一张龙椅之上,脸上挂着笑容。 他都要死了,坐一下这个位置,应该不过分吧? 他这一生,受缚于规矩,年轻时,他其实也很想如九弟那般,毫无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东宫的老师们,都在告诉他——不能。 只因为你是太子。 他也曾幻想过,自己坐上这个位置时,又该如何。 他想为大燕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然后指着父皇的鼻子说,看,我比你能干吧? 你不能办到的事,我办到了。 在他小时候,便就有人告诉他,他的父皇是多么出众。 作为太子,他想比父皇做的更好。 恍惚间,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二弟! 三弟! 六弟! 七弟! 他依稀记得,幼时,二弟身体最为强壮,时常带着一众兄弟与那群勋贵子弟打架,打了架后每次都会找到自己。 三弟以前也不是那般模样,那时候的三弟模样俊俏,很是受京中的勋贵世家的小姐喜爱。 他们都是听着父皇的事迹长大,所以常常隐藏身份偷溜出宫。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们兄弟之间,多了许多隔阂,也多了许多明争暗斗。 “大哥!” “大哥!” “大哥!” 一道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清晰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 一道道身影在远去…… 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夏璟翊额头瞬间流下冷汗,牙关紧咬。 夏璟翊指节攥的发白,微微张大了嘴,强忍着剧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还真是有点痛啊……” 无数画面,在他的眼前快速划过。 他这一生做了太多的事,但同时,也有许多事未能去做。 现在,他终于要解脱了。 活着,太累! 父皇啊…… 夏璟翊忽然侧头看向皇宫朝天殿的方向,目光绽放出一抹微弱的亮光。 你……在看吗? 他身上的气息渐渐低迷,几乎微不可查。 …… 某一刻,吕诚恩突然跪倒在地,堂堂法象强者,却犹如迟暮老者一般,跪倒在雪地之内,泪水无声流下。 沈独静静望着那座寂静的宫殿。 窗前的蜡烛静静燃烧着,然后缓缓熄灭,大殿内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 噹! 噹! 噹! …… 悬挂于城墙之上的巨钟轻响,连响八声。 九声是天子之礼。 大燕的历史上,这是唯一一个先一步于皇帝而故去的太子。 他这一生,都未能坐上那个位置。 钟声之下,燕京城内,无数行人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皇城方向。 上至权贵,下至贩夫走卒,此刻纷纷停下了脚步,举头望天。 喧嚣的都城,此刻忽然变得寂静无比。 街道上,唯有呼啸的风声。 大燕,天顺二十五年,春。 先太子夏璟翊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