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修学游2

    老妇笑了笑：“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唐凌亦大笑不止。

    老妇问他：“你又笑甚么？”

    唐凌道：“我笑你们将一朵鬼域之花结成的果叫做人参果，为了长生的执念，甚至杀人无数，不惜变成面目可憎的怪物，真是可悲又可笑。”

    “胡诌乱道！！”老妇怒而暴起，青筋乍现，忽然，又桀桀笑道，“我本想留着你慢慢吃，没想到你竟然等不及了，那老妇我这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老妇伸出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唐凌避之不及，被她那生硬的指甲深深嵌入喉咙。

    与此同时一道符箓也自唐凌掌心缓缓亮出，符咒撞上老妇的手臂，发出巨大的滋滋声响，老妇猛地收手。众老者见状，也纷纷亮出爪牙，朝他抓来，唐凌身前那道黄符瞬间游走，在他们之间闪电般穿行，受到符咒攻击的老者，纷纷惨叫不止。

    说时迟那时快，唐凌又接连化出几道符箓，金色光华炸裂开，光华四射，耀得人睁不开眼，漆黑地窖如同白昼，那些符箓打在老者们胸前，四射的光华扫过每一片黑暗角落。

    唐凌身后的那些少年感觉一阵暖风吹过，很是舒畅，而那些被符咒光华扫过的老人，却如遭雷击，七窍流血而亡，顷刻间，纷纷倒地而亡，竟无一幸免。

    这一气呵成的气势，直叫西施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推了西施一把：“谁说他差得一塌糊涂的？明明厉害得很。”

    唐凌看了看脚下的尸骨残骸，又看向倒在地上的老妇：“你想长生，岂不知自己供养的并不是真正的人参果，而这种果子不但不能让人长生，活人食之，反而会立马衰败，因为你们吃下去的果子，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寄宿在你们体内，让你们生不得生，死不能死，百年甚至几百年不人不鬼的活在这世上。”

    西施恍然大悟状：“哦，难怪我看那些老头身上都长满蛆虫，原来rou身早已死去腐烂了。”

    老妇惨笑道：“你骗我，你这杀千刀的臭小子，我真后悔没有给你灌下迷魂汤。”

    唐凌继续说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将实情告诉你罢了。”

    老妇顶着最后一口气道，还妄想掐断他的脖子，使不出劲，便只好骂了句：“一派胡言！”

    唐凌道：“世上本无神，亦无长生不死之人。老而不死是为贼，死而不僵是为妖～你这幅模样，是老贼还是老妖婆呢～”

    西施亦跳出来道：“可不是嘛，家中老人活得太久，儿孙便会灾运连连，往轻了说，就是偷了小辈的气运，往重了说，就是活子孙寿。你这老妖婆怕是家中孙儿都死光光了吧。”

    “你......你......”老妇急火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两眼仍死死的盯着唐凌。

    唐凌望着那些鬼域之花，心想此等邪恶害人的东西绝不能再让它存在，于是便将周围的干枯树枝捡来堆在它脚下，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其点燃，原本还担心这些干柴烧不死这花，却没想到这花却是极其易燃，顷刻间便燃烧起来，火光冲天。

    其余倒在地上的老者一个个绝望的嚎啕大哭，唐凌见火势愈来愈大，赶紧带着那些少年逃出了地窖。

    火光亮出来没一会儿，冰岛的人就赶来了，虽然第一时间压制住了这里的动静。但此事仍在冰蓝镇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冰岛如今盛宴在即，为了营造出一种只来不往的盛景，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冲突，陆路大道上，不但严令禁止那些三教九流经过，且沿途的居民还不得有乱象发生，一旦出现甚么风声，都会被及时压制。

    这些死去的老者的家属们，每一个都得到了一笔颇丰的抚恤费，自然不会在面馆门前哭天喊地的闹事儿。

    夜色催更，唐凌赶去菜头所在的客栈会面，一路便听见镇子上的人对此事的议论。

    唐凌由此晓得，那金婆婆原本有一孙儿，孙儿早在十数年前就去了战场，迟迟未归，老妇原已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之人，身边又无人照料，就在大家都以为她挨不过那个冬日之时，某日清晨，老妇却又精神抖擞的拉起了面馆铺子，但自那时起，老妇却像是变了个人，腿脚虽然利索了，可她也变得不爱跟人说话，不爱跟人打交道，且行为越来越诡异，昼伏夜出，目光阴鸷，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直勾勾的，渐渐的，去她那儿吃面的，就只剩一些老人了。

    她那面相变得越来越诡异，行动也不似寻常人，所有人都道她是孙儿未归思念成疾，她不甘愿就这么死了，于是一直行尸走rou一般的等下去。

    如此起来，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唐凌来到街头数过去的第三家客栈，刚踏进客栈大门，就被大堂之中人山人海的景象给惊得呆了呆，他自人群中挤到柜台前，问老板道：“老板，客栈中可有一位叫菜头的姑娘？”

    老板瞄了他一眼，便自去忙了。唐凌低头一看，也是，脱了宗学院那身校服，谁会搭理呢。

    更何况，因冰岛盛事，近两月沿途这一路的客栈酒楼生意都好得不得了，熙来攘往座无虚席，客栈的老板与招待统统都忙得像陀螺一样在大堂中来回转着，穿戴派头没个钱样儿的主，都不屑搭理。

    唐凌不经意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价目表，不由得吓了一跳，菜价房价都比往日涨了五倍不止。

    当初廖沉鱼的钱财一路北上用了大半，留给菜头的也不多，如此昂贵的房价，菜头定然支付不起，唐凌犯了愁，一时不知该如何寻找菜头踪迹。

    正犯愁，旁边一桌客人就呼着喝着喊道：“菜头！菜头！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来，都饿坏了。”说罢，一群人哄笑起来。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说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就从厨堂绕了出来，脚下迈着飞快的步子，手上稳稳叠着四盘菜，到了客人面前，一边将菜肴递上，一边谦卑的弯着腰，道，“实......实在是抱歉，你们的菜马上就齐。”

    那几个客人当时就不乐意了，道：“比我们后来的上菜都上完了，我们这桌怎么到现在就只上了四个菜，这让我们怎么吃。”

    菜头点头哈腰的道：“抱歉，我这就让后厨尽快为你们烹制。”

    一人拉住了她的手臂，道：“瞧你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倒是有几分颜色，你要是说几句好听的，我们哥儿几个就不计较了。”

    菜头一紧张，就更结巴，她道：“愿诸位公子吉......祥如意，好运相伴，大展宏图，前程似锦。”

    那公子听了，砸砸嘴道：“就这儿？”

    “我呸，这烧的甚么菜，天寒地冻的怎么连苍蝇都有，想吃死我啊。”那桌上另一人喊了起来，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菜头知道那苍蝇是他们故意放进去的，委屈的咬着唇没说话。

    那些人见菜头不予回应，变本加厉的戏弄她：“你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要不，把你们老板叫过来；要不，你把这只苍蝇给吃了。”

    菜头硬着头皮，半晌，道：“这菜里根本没有苍蝇，那是你放进去的。”

    没料到菜头会这么说，那人瞬间被惹毛，将盘子端起来就往菜头脸上扣。

    唐凌一把抓住他那只扬着盘子的手，道：“这苍蝇不就是你放进去的么。”

    “你又是甚么人？”那人将唐凌一番打量，不屑的道，“你又如何证明那就是我放进去的呢？要我说，就是这丫头手脚不干净。”

    唐凌道：“你想证明，很简单啊。你喊它一声，它若不应，说明与你无关，它若应了，那你想赖也赖不掉。”

    那人听傻了似的，道：“嘿，这算甚么办法。”然而周围看热闹的食客都开始起哄，此事若罢休，倒显得他心虚不敢与人试上一试了，遂道，“既然如此，你先来。”

    唐凌将盘子放在菜头面前，向菜头道：“没事，你喊它一声。”

    菜头虽然也觉得有些荒谬，但她信唐凌，便对着那盘菜上苍蝇道：“苍蝇苍蝇，假如是我指使你的，你就飞到我身边来。”

    唐凌接着又将盘菜放在那公子面前，一挑眉道：“轮到你了。”

    那人觉得唐凌古怪，但又不能在众人面前拂了面子，便也向菜头那般对着那只苍蝇喊道：“苍蝇苍蝇，假如是我指使你的......啊，啊！！”话未说完，那只苍蝇便自盘中飞起，直往那人脸上撞去。

    整个客栈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那公子也觉得颜面尽失，便拔出一剑，咻咻两下将斩去苍蝇双翅，然后将架剑在唐凌脖子上，道：“你小子竟敢使诈，看我怎么教训你。”

    客栈老板急忙赶来出手制止，赔着笑脸道：“两位有话好说，眼下河清海晏，普天同庆，你们这桌的菜呀，我请了。”

    那人依旧不依不饶的道：“我缺这几个吃饭的钱么？”

    “哎呦哟，您误会了，怎能是这个意思。”老板无奈，能来参加河清海宴的都是甚么人他心里头再清楚不过，他见对方依旧盯着唐凌二人不放，也知这位公子想要的是甚么，权衡之下，便向菜头道，“你还不快给我道歉。”

    “老板不会以为一声道歉就能完事了吧？”那公子道。

    “那公子的意思是？”老板唯唯诺诺的问道。

    那公子收回唐凌肩上的剑，用筷子夹起桌子上那只断了翅的苍蝇，送到菜头嘴边，道：“她若能将这苍蝇吞下去，本公子便不再计较。”

    老板也无奈何，只想尽快平息此事，只能向菜头道：“菜头啊，你看这事儿闹的。”

    唐凌不悦的道：“这就欺人太甚了吧。”

    菜头知道她如果不照做，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向唐凌道：“唐凌哥哥，我没事的。”说着，就接过那人手中苍蝇吃到嘴边。

    唐凌一掌将其拍落，掐了掐菜头受气包似的脸，道：“何必留在这里受气，我们走。”

    “哎，唐公子请留步！”人群中探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向着唐凌急速靠近，“我到处找你不到，原来你在这儿。”

    唐凌道：“我正要离开，你找我何事？”

    西施道：“老大您是这儿的上宾，三楼上房早已为您备好，就等着您住进去呢。”

    西施身后，顿时又涌出十几号人来，都是那会儿自长寿面馆救出来的那批人，那些人往西施身后一站，对着唐凌左一个老大右一口老大的，竟让老板一转先前嫌弃的态度，对唐凌笑脸相迎的道：“哎哟你瞧我，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唐公子见谅。”

    先前闹事那公子，一看唐凌这头居然也不是好惹的主，便有心收敛，恰好此时冰岛的人巡逻至此，他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同唐凌道：“冰岛脚下不便惹是生非，今日这事就此作罢。也望二位日后长点记性，我是好说话，换做是旁人就不一定了。”

    唐凌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拉着菜头上了三楼。

    随后，就此事唐凌特地对西施道了一番感激，那西施说：“救命之恩当永记于心。今日此举，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而后唐凌才晓得，这西施出身江南富贾之家，也是个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少爷。他自被闻人莫离一掌打下试练台之后便一直都住在这家客栈，别人抢都抢不到的上房，他为了清净，一口气包下了整个三楼，以永远高于别人三倍的价格。

    难怪老板转变如此之快。

    西施这人比较爱唠叨，嘴闲不下来，不管是吃也好，喝也好，说也好，只要能让他的嘴巴一直停不下来，他就特满足。

    翌日大早，他就闯入唐凌房间，唐凌还正在睡梦中，就被西施吵得不行。

    他一进门就气呼呼的道：“我将自己在长寿面馆的所见所闻报于冰岛护卫，你猜他们怎么着。”

    唐凌打着哈欠，道：“怎么着了？”

    西施惊诧道：“他们居然不以为然，冰岛脚下，莫说是锁魂果这等邪物，就算是一点邪秽，也不可能存在。”

    唐凌问道：“那你有继续跟他们解释么？”

    西施叹了口气，坐他对面，道：“我已经从头到尾重申了四五遍了，冰岛这些人，真是气死我也，说甚么都不信面馆里会有锁魂果。我怕我再说下去，他们就要以‘造谣’的名头将我押去了。”

    唐凌又打了个哈欠，道：“那你还算明智的，没有跟他们死磕到底。”

    过了会儿，西施又来了，捧来许多当地的美食小吃，统统塞到菜头怀里。

    菜头头一回见着这么多零食，木讷的道：“这些很贵吧。”

    西施道：“本来不贵，如今仙门百家齐聚在此，那些大家族的到来，让原本五钱一盘的炸蚕蛹，十钱一壶的蜀茶，价钱一路飙升，成了寻常百姓吃不起的东西。”

    菜头惊呆，忙将手中东西还给西施，道：“太贵了，这些花销，够我们在城隍庙吃一年的了。”

    西施道：“对我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菜头meimei你就放心吃吧，我绝对不会因为你吃了我一点零食就压榨你的。这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既然西施都这么说了，你就不用跟他客气了。”

    见唐凌发话，菜头这才喜滋滋的收下那堆零食。

    不久，敲门声再度响起。

    西施探头探脑的进来，身后有意无意的揣着一幅画卷，唐凌拿来一看，竟是个美丽少女，少女正坐在书桌前低头看一卷素笺，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着俗粉之意，姿颜如水，气质如霜。

    唐凌道：“这不是闻人踏雪的画像么，你打哪儿来的？”

    “怎么样，画得像不像，街上很多。”西施站在窗边往外一指，道，“闻人莫离的十倆一卷，闻人踏雪的百俩一卷。”

    唐凌觉得不可思议。

    “你瞧瞧这触笔，设色冷艳，笔情古逸，妙哉妙哉！”西施继续兴奋的道，“老大，你要不要也去瞧一瞧，甚么神态甚么场景的都有，舞剑的，雪景下的，甚至连冷泉边的都有，惟妙惟肖，保准你挑花眼。”

    “连冷泉的都有？！”唐凌脑中浮现出一副冰清玉透美人出浴的画面，然而很快又收起了心中那份蠢蠢欲动的雀跃，一头栽倒在床上，道：“你去吧～”

    他还在想办法，该如何重新混入冰岛。就这样被赶出来，他实在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