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省亲
第十五章省亲 世家贵族女眷出行，步障短则几米，长则连绵数里。除特别显赫的人家，普通步障由布料拼接而成。 肖美人是皇帝的女人，然地位不高。是故，何将军让人将他的库藏布料全都搬了出来，勉强凑出了二十米的步障。 本着尽量不扰民的宗旨，肖美人的省亲队伍一字排开时，宫女太监托举着步障上端的竹竿遮掩路旁民众的视线。 再次整理衣冠后，扶着小圆子的手迈门。上了软轿，小圆子吆喝一声，四个健妇气沉丹田起轿。 安郡王一马当先，黑仔的马头上装饰着黄金宝石，尖锐的饰品时不时戳到它的鼻孔，害得它在打喷嚏之余还被主人甩两鞭子。 半柱香后，肖美人在巷道入口处下了轿。身边的宫女内侍在她抵达前早已告知屋内的人，是故，待她迈着双腿走到门口时，一个老妇人带头跪在青石板上磕头。 老妇背后是一中一青两个媳妇，三人背后有三幼童，此家人中竟没有成年男丁！这个发现让肖美人有些惊悚的看了眼安郡王。 小圆子见状，让身后捧了三盒赏赐的宫女上前，随后尖着嗓子大声唱道，“太孺人等请起，美人今得圣上恩准返乡省亲，我等当一同叩谢皇恩”。 语罢，小圆子转身向着皇宫方向跪，众人同跪，三跪九叩后，肖美人搀扶着太孺人进了门。 进门之际，她还不忘用眼刀子狠狠刮了安郡王几下。 肖美人被太孺人带入一间花厅，厅内四处都摆放着花卉，虽不是名贵种，却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孺人是七品以下命妇的封号，太字则是因晚辈获封命妇的封号前缀。 这个失去成年男丁的人家，到底是何来头？安郡王那个超级大坑货可未与她细说啊！ 在太孺人的注视下，中年妇人率先开口，“美人，前日得了王爷准信得知您竟是来我家省亲，只是妇人遍寻族谱并未查得您的名讳，敢问美人与我家有何旧”？ 肖美人闻言，整个人都石化了！感情安郡王并未与这家人说清楚，好在她心中已有了腹稿，“我是肖嬅，今上的美人，我母亲是太孺人的干女儿，不知太孺人可有印象”？ 老妇人沉思许久，最终正色道，“臣妇并无干亲，不知美人所图为何？我肖家男丁俱丧，全家上下就剩下老弱之流，实不值美人筹谋”。 肖美人笑而不语，她已断定这家人能被安郡王定为省亲对象必有其特殊之处。这年头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刚才开口的两个女流之辈却不在此之列，光这一条就值得称颂了。 小圆子得到肖美人示意后，一挥手，身后三位抱着盒子的宫女上前行礼，“太孺人，这是美人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肖美人但笑不语，她也不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这家人与盒子一样，都是安郡王安排的。若是那个坑货敢坑她，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太孺人闻言，与两个媳妇接过礼物，当场打开。随后，三人哭作一团。身后的孩童凑过去后，她们俱是搂着孩童又哭了一场。 肖美人定睛一看，太孺人手里捧着一套官服，从补子来看，应是七品文官的官服。那套衣服上还有血渍，不出所料应是太孺人之子穿过的。 中年妇女手里捧着一套红宝石首饰，品相并不精致，却胜在别致，这套首饰肖美人曾在母亲的嫁妆里见过。所以，安溪肖氏确实与母亲有旧。 少妇的盒子里装着一双绣花鞋，绣鞋上的鸳鸯只绣了一半，看得出是成亲送嫁的玩笑之作。记忆里，很小很小的时候，兄长曾提过母亲有一双绣鞋没送出去。 肖美人还在思索之际，太孺人与两位媳妇哭着搂着她，“嬅儿，你是我的嬅儿！快给外祖母看看，这么多年，你们怎么就不来看外祖母啊……” “我的心肝，我的嬅儿……我是你舅妈啊……” 语罢，肖美人也被三人激动的哭声勾起回忆，儿时受的委屈一一浮现。哭泣之余，又想起奶娘说过，因外祖父纳妾闹得祖母与他和离一事。 肖美人本以为她的亲缘浅薄，所以才不得家人喜爱。今日见到真正的外祖母，她被搂在怀里，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摸着外祖母粗糙的手。 此刻，她才真正感觉到，她还是有人愿意放在心里疼的。 “外祖母！舅妈！”大喊一声，四个人又哭做一团，任凭小圆子如何劝慰，她的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故作坚强这么多年，亲人的一句话，就能让她破功，“我好想你们啊”！ 随后，肖美人得知外祖母再婚后生育两子，今日见到的两个媳妇就是她的舅妈，而那三个孩子，就是她表弟表妹了。而太孺人等也知道肖嬅与肖纯自小的遭遇。 得知闺女生龙凤胎去世后，女婿居然宠妾灭妻，致使肖纯寄养寺庙、肖嬅无人教养，太孺人气得发抖。后又为两个外孙感到欣慰，肖嬅有福嬷嬷庇佑，肖纯也学有所成。 既认了亲，一家人坐到桌前，太孺人没了男人儿子，生活甚是节俭。然今日见了外孙，哪里顾得那么多，直接就让两个媳妇出门采买好东西。 吩咐完两个媳妇，又拉着三个孙儿到外孙面前，几人相互认了亲，肖美人将头上的玉钗留给小丫头，又让小圆子悄悄去安郡王那里拿了两块玉玦送给男童。 太孺人见外孙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手里的嫁妆都被当得七七八八，仅剩的都是大物件，也没法送人，遂有些羞赧。 “嬅儿，外祖母穷，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我那儿还有一些你娘当初用的东西，一会让人给你送来”。 拉住外祖母的手，肖美人泪眼婆娑。还有什么比早年和离、中年丧夫、晚年丧子来得更惨烈，如果母亲还在，见到如此慈祥的外祖母，必定是万分心痛的。 “外祖母莫要如此说，母亲去世多年，我竟是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也就更别提她用过的东西了，今日外孙算是得了宝了”。 语罢，两人又是哭作一团。 晚膳时分，桌上有菌子、黄豆炖rou，炒腊rou，炒野菜等。虽菜色不少，但分量却不多，好在够吃，也算是合了安溪肖氏节俭的家训。 一桌子的菜，三个表弟妹哪怕被菜汤糊了一脸，也依旧双眼放光地盯着桌上的菜。由此可见，这些在肖美人眼里甚是平常的菜色竟是他们甚少吃用的。 几乎是一瞬间，便让肖美人下定要带她们进京的决心。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想帮她们一把，更是因为兄长必须有足够的理由脱离那个魔窟。 再也没有什么比尽孝的理由更充分了。外祖母有命，便是父亲也不得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