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见世间热血与真心（中）
“那个投手看起来好难过，支撑不住了的样子……” 老实说，这不是平时的星野爱会说的话，以至于程宇猛地转头看向了星野爱……神情似乎有些阴郁。 星野爱察觉到程宇的视线，明媚的眼睛眨了眨，才转过来和程宇对视，脸上又已经是可人的笑脸了。 对于星野爱这种习惯性地去掩饰真实感情的行为，程宇表示回头他会记在小本本上，而表面显得不甚在意。他看着场下连续四个坏球将对方打者直接保送的星堂高中投手，说：“他看起来很难过吗？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他明明在笑着嘛，看呐，他咧开的嘴笑得多灿烂吶！” 投出四个坏球，将打者保送一垒，使得自己的队伍失分的可能性大大上升。四坏保送除了故意送走对面的强棒这类的特殊情形外，在正式比赛上是相当罕见的，而且几乎都是失误。上来就连续四球直接四坏保送对方第一棒，更是失误中的失误，估计这位星堂高中的投手心态快要崩掉、或者已经崩掉了。 “可是……那只是虚假的笑容吧？只是谎言而已。”星野爱微笑地表达观点。 “为什么？”程宇表露出疑惑，“为什么你会将其判断为虚假的笑容？为什么你要称呼那样的笑容为谎言呢？” 星野爱看着程宇。 “别看我，看他。”程宇说，并指着那位星堂高中的投手，“你仔细看看，那样的笑容难道不正是这个人用真心来勇敢地面对残酷的现实，而露出的十分真诚又真挚的笑容吗？” “唔……” “所谓的笑容虚假，正是最不恰当的评价。”程宇十分认真地说，“的确，你看他单纯裂开个嘴，摆出个僵硬的半月形就是笑；眼睛里虽然没有泪水，但明显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要不是脸颊两边勉强翘起的嘴角支撑着，恐怕眼泪早就哗哗流淌了吧——作为笑容来说，有够丑陋的！” 顿了顿，程宇接着说：“可是啊，仅仅这样，就能说它是虚假的了吗？知道他为什么要摆出那样的笑容吗？是因为他要用这样的笑容告诉所有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的人们——‘放心吧，这点小挫折打不倒我，我还能战斗下去！’，是因为他要用这样的笑容告诉自己——‘放心吧，这点小挫折打不倒你，你还能战斗下去！’，更是告诉眼前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再来啊！就只有这点程度吗？！看我打倒你啊啊啊！！！’” “噗~~”程宇的演绎让星野爱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程宇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地继续诉说着自己的理论，使得星野爱又安静了下去。 “他在用笑容给予自己力量，他在用笑容安抚期待他的人，他在用笑容对抗着世界。而这一切都基于他那颗燃烧青春、要和大家一起在甲子园决赛中共赴胜利的火热的真心——只要明白这些，你还能说那样的笑容是虚假的吗？你还能说那样的笑容是谎言吗？” 星野爱注视着下方赛场上的星堂高中投手，没有回答。 “不换投手吗？”她问。 “会换的。”程宇说，“星堂高中这届很幸运有两位好的投手，只是这一位投手的实力虽然也很强，但还是比不上王牌的奥川佑树。我不明白星堂高中的教练出于什么考虑不让王牌投手做先投投手，但是看开场时奥川那个跃跃欲试的神情，他是一定会作为投手登场的。也就是说，换投手已经是预定好的了。” “不现在换吗？”星野爱看着下方再次送了一个打者上垒的投手，“他看起来已经不能坚持了。” “你在故意说些什么坏心眼的话啊……小爱？”程宇讶异地望向星野爱，“甲子园决赛，就相当于偶像的巨蛋演出啊……怎么能轻言放弃，怎么能不给机会……呃，大概在下一局才会换吧？” 突然，整个赛场的观众席上都爆出了巨大的声音，解说员更是声嘶力竭地叫喊： —— “全垒打！” “济稻田中学！山濑天助，三分全垒打！！” “济稻田中学先得三分！！” “……” 程宇看着济稻田三位慢悠悠走上本垒的打者和已经不再能维持笑容的星堂高中投手，陷入沉思…… 要知道，这几年甲子园夏季赛，如果没有怪物级别的比赛统治者，一般冠军赛各队九局打下来的失分也就在10分以内，很少超过10分。而星堂高中和济稻田中学两队的实力整体是相当的，所以才被人们普遍认为会是龙争虎斗的一场比赛……这一上来第一局上半场就丢三分…… “好吧，现在奥川要站上投手丘了，他被换下去了。”程宇注视着正在拥抱哭泣了的投手队友的奥川佑树，无可奈何地说，“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的，客观地运行着，不轻易为人转移。不过啊，小爱，你看。那位星堂高中的投手此刻正痛哭流涕吧？那大概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人生现在已经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辜负了自己，辜负了身边的人，辜负了无数热血和青春，恍惚间未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指望、可以期待的了。” “但实际上不是的哟。他进入了甲子园决赛，他已经向世界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只要他想，毕业后他就能成为职业选手。年薪应该也能有个几千万吧？” “好多！”一听到钱，星野爱顿时精神了。 “所以就是这种情况，十几岁的人生，未来还很长。”程宇平静地看着身旁的星野爱，淡淡地说，“我很能理解一些少年人遇到比较重大的挫折或者苦难时，就灰心丧气，觉得人生完蛋，没有未来的感受。因为曾经的我就是这样，不如说，现在的我，偶尔也会这样。然而基本都是错觉，绝望总是错的。年轻人有着广阔的未来，犯点错也无妨，只要你愿意，一切过去的经历都会成为你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的助力。打不倒你的，只会让你更强。” 星野爱皱起了眉，先是勾起一个高扬左边嘴角的笑容，然后又改成高扬右边嘴角的笑容，最后眨了眨眼说：“大叔……你今天有点烦了……” “对不起，说嗨了。” 程宇光速承认错误，然后说：“我们继续来看紧张刺激的夏季甲子园全国高中生的棒球决赛吧！” “但也不讨厌……” ——程宇听到身边的女孩子这么小声地嘀咕，但刚巧此时星堂高中王牌投手将对方第三位打者三振出局，于是便转瞬间被支持星堂高中的人们的欢呼声淹没了。 前两位被出局的济稻田中学打者分别被接杀和触杀，故而奥川佑树接手投手位后是一分未失地结束了上半局。接下来就是攻防互换，进入到第一局的下半局了。 “果然厉害，不愧是王牌。”程宇摸着下巴说，“不过，他们的打线能为他们追上三分的差距吗？” “……” 星野爱认真地看着比赛。 就像程宇怀疑的那样，第一局下半场星堂高中的打线只从济稻田中学那夺得了一分，济稻田中学的投手也不是盖的，防守非常坚实。 接下来的对局，激烈程度超乎想像，完美地印证了前一天报道里的龙争虎斗。你追我赶，如同短兵相接，贴身厮杀，从对局两方获得的分数可以看出来： 第二局：星堂高中0分，济稻田中学0分； 第三局：星堂高中1分，济稻田中学0分； 第四局：星堂高中0分，济稻田中学1分； 第五局：星堂高中1分，济稻田中学0分； 第六局：星堂高中0分，济稻田中学1分； 第七局：星堂高中0分，济稻田中学1分； 第八局：星堂高中1分，济稻田中学1分； …… 可以看到，星堂高中和济稻田中学是真的不相伯仲，也是真的互不相让、鏖战激烈。到了第九局，星堂高中一共获得了4分，而济稻田则是获得了7分。但假如除开第一局，那么两队之间只相差1分。双方投手和打者之间的纠缠异常紧张，尤其是星堂高中似乎要一人投到底的王牌投手奥川佑树和济稻田中学的超级强棒山濑天助，他们反复试探，来回拉扯，都离谱到让人恍然自己是不是身处某漫画家的棒球漫画之中了。 “星堂高中……要输了吧？”星野爱说。 总分相差3分，正是星堂高中的先投投手丢失的分数，这已经是很大的差距了。换其他队伍的对决，可能还要看看情况，但星堂高中和济稻田中学之间，只能说板上钉钉。 支持济稻田中学的观众气定神闲，连喝彩声都高几分；而支持星堂高中的观众则萎靡不振，连喝彩声都低几分。看看济稻田中学那边由吹奏部等组成的应援队伍，有些人都暗暗地准备着要起身奏响胜利之歌了。 “唔……”程宇沉声说道，“应该是没有希望了……不过或许这样更好，就像那句话，‘98%的高中球员在这里被打败，然后变得更强’，人生很短、但也很漫长，这里只会是他们的起点而已。对于奥川佑树，我觉得也是一样的，他已经投了138个球了，为了职业生涯着想，还是暂且休息吧。” “唉……可惜，听了你说的宿敌故事，我已经变得比较支持星堂高中了。”星野爱一手撑着脸颊，艳丽的双唇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张开，望着下方赛场吐出叹息。 —— “转瞬逆转！！” “满垒全垒打——是满垒全垒打啊！！” “星堂高中获得4分，现在已经8分了，反超济稻田中学！！！” —— “啊！”星野爱直接站了起来，几乎也要和在场所有支持星堂高中的观众一起喝彩。 但她最终只是婷婷玉立于无数人的欢呼声中，面露愉悦的笑容……接着，忽地转头注视脸上有些尴尬的程宇，眼中的星光一闪一闪的。 “别……别得意，还有下半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