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5 新年（下）
程宇回到家的时候按照惯例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不过没人回应。 听不见是难免会发生的，所以程宇也没有在意，直入客厅，但只看到星野爱久爱海和星野瑠美衣两小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外公~”星野瑠美衣向程宇招了招小手。 “你们母亲回来了？”程宇问，因为进来的时候，没看到齐藤京子的鞋子，说明很可能是星野爱回来接替了她。 “爱在做大扫除。”星野爱久爱海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扫除？”程宇疑惑了一下，随即想起大晦日确实有跟除夕节一样大扫除的习俗，倒也不奇怪。 总之先把东西往卧室放一放吧——这么想着的程宇就来到自己卧室门口打开门，走进去…… 然后就看到星野爱大半个身子钻进了他床底下，桃形的屁股撅在外面乱晃着，熊猫人偶“潘先生”则无辜地躺在一旁。 仿佛是在找什么似的，难道是认为自己床底下会像某些动漫里的那样、藏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听到星野爱误认为自己是瑠美衣后，程宇直接开口道：“是在找些什么吗，小爱。” 语气很平淡，但星野爱却受到了惊吓，“呯”的一声撞击了一下床底后“哎哟”着爬出来，鸭子坐地坐在地板上，手还揉着脑袋。 程宇见状，走过去蹲下，抓开星野爱的手，接着把自己的手抚到她揉着的位置：“撞疼了吗？会感觉有些晕吗？” 星野爱注视着程宇眉头微皱的关切神情，眼中眸光粼粼，低声说：“有点疼……不过不晕。” 等了一阵，程宇确定星野爱脑袋上没鼓起个包来，说明只是轻轻撞了一下，便放心地笑起来：“你这小丫头，刚刚是在做什么，想要在我这翻出什么东西来吗？” “没有啊。”星野爱明媚一笑，“要到新年了嘛，所以我在大扫除呀！” “扫除是你这样做的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这基本都被你翻了个遍吧？” 星野爱目光心虚地移动到角落，说：“呃……这说明我……很注重细节！” 程宇摇了摇头，把星野爱扶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好啦，你先去打扫别的地方吧。这里我自己来，待会再去帮你。” 星野爱灿灿地笑起来，得意地说：“这里就是最后的地方了，其他地方我都打扫完了！” “嗯——？”程宇大感惊讶，“不是，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星野爱伸出白皙纤长的食指在半空中摇了摇，笑道：“没想到吧~我六点多就回到家了！” “商演改期了？”程宇问。 “哎呀~”星野爱收起食指按在自己微笑着的嘴角旁，“我也没想过会那么快结束的。” 程宇看了她的脸两秒，说：“你是给我虚报了时间吧，有必要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比较早回来，所以干脆做起大扫除……然后在你回来之前，就已经把除了这个房间以外的所有地方都扫除完了而已呀！哼哼~” 没有否认虚报了时间……不是很像星野爱平时的说谎方式，倒是像程宇自己的……这都学了些什么？ 程宇望着星野爱似有期待的表情，会意地给她抚着蓝紫色的长发，然后就“大扫除”一事好好夸奖了几番。 “嘿嘿~”星野爱眯着眼睛笑着。 “你出去休息吧，辛苦你了，我的房间还是让我自己来吧。”程宇让星野爱去休息，毕竟她也是忙了一天的。 “嗯，那我去做荞麦面。”星野爱很干脆地点头应承，接着抱了程宇一下走出房间。 “等等！”程宇叫住她，“……你要下厨吗？” 星野爱歪了歪脑袋：“没事的，荞麦面而已，难不倒我！” 看着女儿自信的微笑，程宇不好说什么。反正这是现实，又不是漫画，厨艺再烂也不至于做出什么杀人料理，而且煮面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大概吧。 “好吧，那你小心点，别弄伤自己。” “知道了。” 星野爱一边应答一边离开，就做个荞麦面，她都偷偷地练了快一个星期了，怎么可能做不好——想到程宇或许会露出来的惊讶表情，星野爱哼着歌到厨房。 年底吃荞麦面是岛国的习俗，类似西大陆除夕节北方吃饺子。以荞麦面容易切断、咬断的特点，寓意将一年的不幸、厄运、辛苦统统斩断，然后迎接新的一年。 程宇感觉到星野爱对这个新年很上心，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家里有放着门松、注连绳一类的新年装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齐藤京子放的，现在想来大概是星野爱放的。 星野爱自述在收养机构时相当孤僻，出来后的两三年估计也没有好好迎接过新年，嗯……很容易看透的想法，因为现在不再是孤单一个，所以想要和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一段有着特殊寓意的时间。 程宇自然是会满足她的愿望的，所以扫除完毕后便和母子女三人一起围在桌前，一边看红白歌会一边吃荞麦面。当然，爱久爱海和瑠美衣只是喝点味道比较淡的汤水而已。 吃了几口面，程宇沉吟：“这个荞麦面……” 星野爱低头吃面，但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还挺好吃的，真是出乎意料啊！”程宇说。 “才不是出乎意料啊，”星野爱喜滋滋地笑起来，“是理所当然才对吧！” “嗯嗯，那明年的年越荞麦面也是你来做。”程宇淡淡地说，“我还想再吃几次。” “好呀！” “mamamama，我也想要。”星野瑠美衣在一旁嚷嚷。 “不行，这个味道太重了。”星野爱说，“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吧。” “那我要mama摸摸头。” “好好好~” 程宇看了，低头问旁边的爱久爱海：“你不去要摸头吗？” 爱久爱海撇过脸去…… 程宇忍不住笑了几声。 之后，面吃完了，红白歌会也看完了，就该睡觉了。虽然有许多人是会选择大半夜去神社或者寺庙参拜跨年，但反正程宇是不打算这么做，新年参拜留到明天吧。 然后是例行的睡前故事，说说到新年，那可以将讲讲年兽的故事嘛，程宇早有准备，而且几个版本可以轮流讲，再讲讲其中的区别和可能的成因……寓教于乐了属于是。 星野爱基本都会很认真听，瑠美衣也总是饶有兴致，爱久爱海……只能说会给面子，他比较喜欢听程宇讲些起源于西大陆的故事。 故事讲完，请几个孩子入睡，程宇就要离开了。 不过这时星野爱在床上起来并跪坐着，然后恭敬端正地面向程宇行了个标准的浅礼，接着才抬起头说：“新年快乐，今年、也请您多多关照。” 说起来……已经过了零点了啊。 两个孩子也跟着起来，有样学样：“新年快乐，今年也请您多多关照。” 程宇连忙还礼：“这边也是，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各位多多关照。” 然后程宇有些无奈地道：“其实我不习惯这个，以后在家里，话只要说出来就好了，不要再用这么正式的礼仪了。” “啊哈哈哈……”星野爱娇俏地大笑，其实程宇以前和她讲过这个事情，所以这次是故意的。 “好的~”星野爱说。 …… 第二天，说好的去神社参拜，所以程宇就带着星野爱到附近的花园神社进行新年参拜。 这回白猫小黑因为不想到神灵的居所去，所以没有来，星野爱的安保工作只能靠程宇自己了。 而星野双子还是拜托给齐藤夫妇照顾……反正他们昨晚已经进行了新年参拜，而且说好今天中午聚餐，所以不算很给他们添麻烦。至于不带上双子的原因，主要是人多有风险，什么重大逸闻估计不论，这么小的孩子，带起来未必能好好照顾到，还是等到他们至少三岁吧——星野爱的想法。 这次出门，星野爱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羽绒长大衣，内衬白色高领毛衣，下着黑色高腰修身直筒裤，脚踩棕色长筒靴——虽然她比较娇小，但身体各部分的比例却很好，所以这一套搭配看起来保暖之余又充满了立体的时尚感。 偶像三件套也还是有的，不过棒球帽换成了深灰色的冬帽，墨镜也改成棕色的圆形眼镜，口罩倒是普通的青色口罩，额外还把一头及腰长发的尾部扎了起来。如果只熟悉星野爱在舞台上的样子，是很难认出她的。 “我们是要去哪间神社啊？”星野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抿着笑容问。 程宇看了看车流比往常还要翻倍的大街，说：“很明显啊，我们去花园神社。” “花园神社吗？我有一次路过有看到过他们那个石头狮子，而且参道那的红色鸟居挺醒目的。” 花园神社在新宿区还是比较出名的，毕竟被称为新宿的总镇守。 “嗯，但我们的目标，更准确点说应该是里面的艺能浅间神社。” “诶……艺能……浅间神社？” 程宇听得出星野爱在疑惑什么，微微一笑：“对，演艺界的人士参拜，能获得相当的好运喔……大概吧。总之，还是挺适合你的。至于为什么是供奉木花开耶姬的浅间神社来祝福演艺界人士，大概是这里的传统吧？具体我也搞不清楚，反正供奉天照大御神的东京大神宫都是恋爱结缘圣地，这个也不算离谱。” 浅间神社本部在富士山，在这岛国是非常有名，但所供奉的木花开耶姬是樱花之神，是富士山的女神，甚至是安产之神，和“艺能”两个字不是很搭，所以星野爱才感觉奇怪。 “那待会参拜我得再虔诚一点了~”星野爱拍了拍手，做出参拜的样子道。 “呵……好啦，我开车别跟我说话了。” “嗯呢。” 同在新宿区，距离非常近，这也是程宇选择花园神社的原因之一。没几分钟就到了，程宇想过要走路，但那样又有点远，所以最终还是开车来。 到了花园神社，四周人潮涌动，程宇一时间有些后悔，也许再推迟一天参拜更轻松些，现在只好捉紧星野爱的手，并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四周的情况，然后再苦哈哈地排队参拜。 参拜的过程没什么特别的，各地神社基本都一个套路，走过鸟居参道，然后净手，塞钱，接着就是遵循“二拜一拍一拜”的礼仪向神明祈愿。 虽说目标是艺能浅间神社，但还是要从花园神社的主殿开始参拜，然后再参拜分社。 参拜了一圈神明后，主要活动就算结束了，但还能去抽个签什么的，这种惯例活动程宇自然是不会让星野爱缺漏体验的。 此时星野爱抽到签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闪亮的笑容，但很快眉头皱起：“是大吉耶~不过……为什么上面只有汉字啊，我不太看得懂。” “让我看看……”程宇听了，也是有些奇怪，便凑过去。 但当程宇的目光落在星野爱手中的灵签时，却突然看到一轮大日从中极速升起，至于无穷高处，光耀万方，纵横百万！！ 可他一眨眼，刚刚的景象却又消失不见，原来只是错觉。 什么鬼？！ 程宇一脸懵，你这个签正经吗……微微皱眉，仔细看星野爱的灵签的签语时，上面写着“绝处逢生，化险为夷”。 “这个有什么不对吗？”星野爱见程宇脸色奇怪，便问。 程宇舒展眉头，说道：“没什么，那个上面的意思简单地说，就是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能平安地度过。” “是吗？那还不错。”星野爱眼中星光摇曳，注视了签语一会儿，然后将灵签放在身上收好，接着拉程宇的胳膊，“来，到你了，我要看看大叔会抽到什么？” 程宇抽到了个小吉，平平无奇，没有异象，签语也和普通的签一样。 程宇并不在意，他的心思还没转过来，很想大声向某位神灵吐槽——刚刚给星野爱抽到的签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大吉，可签语却是“绝处逢生，化险为夷”——貌似挺不错的，可要是没有“绝处”何须“逢生”，如果没有“险”本来就都是“夷”途啊……大过年的搞人心态。 而且能用大日作异象的神明……程宇望了望远处树梢上满当当的乌鸦……这个破岛国里也就只有一位吧！ 总归是大吉，没有什么恶意，这事先放一边吧。 之后，来都来了，再写个绘马。绘马是一些可以挂起来的五边形小木牌，用来许愿的。通常来说，其中一面会绘制各种吉利或有好寓意的图案，另一面则给来客写上新年愿望，以祈祷实现。 “刚刚许过愿了，一时半会想不到还能许什么愿望……大叔，你打算写些什么？”星野爱拿一块绘马沉默片刻，扭头窥看正准备动笔的程宇，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绘马上。 由于有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说法，因此刚刚在参拜时许的愿望程宇和星野爱互相都没有问，但现在或许可以看看。 程宇刚动的笔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星野爱璨璨明亮的双眸，笑了笑淡定地继续写起来：“我现在倒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心里排第一的果然还是这个。” 【愿我亲爱的女儿，健康快乐、幸福自在。】 “这个能实现，我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别的念想了。”程宇手指捏着绘马的一角，将写着愿望的一面展示给星野爱。 星野爱定定地注视着程宇手中的绘马，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只有双眼中的星光在变得更加璀璨四溢。 “我想到要写什么愿望了。”星野爱说。 “是么。”程宇倾了倾身子，想要好好看看星野爱打算写些什么，却被她用柔软的手掌推开。 “不行，不能给你看！” “啊？”程宇有些愕然，“我的刚刚不都给你看了，有点不公平吧……好吧，既然你会觉得害羞，我就不看了。” 正说着说着，程宇见星野爱嘴角勾起了漂亮的弧度，像是马上要编织出什么美丽的谎言一样，程宇只好给她个台阶下。 “嘿嘿~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啦，但现在是个秘密。” 说完，星野爱转过身去，写完愿望、把绘马挂好，就拉着程宇离开了挂绘马的地点。 待程宇和星野爱走远后，远处树梢上的一只乌鸦飞落下来，停在其中一根挂绘马的铁钩上，然后探头翻起刚刚星野爱挂上去的绘马，其漆黑又明亮的眼瞳中倒映出了星野爱在上面书写的愿望： 【但愿我能懂得怎么去爱别人，然后用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爱、去回馈爱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