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千山浑身冒着冷气地跟着关十九，走进书房。

    暮雪在一旁偷笑，其余人脸上带着促狭的神情，却没有明晃晃谈笑出来。

    千山走到暮雪一侧落座，抬眼瞄了两眼梧桐。

    梧桐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清清嗓子对众人说道：“明日我和司南便会动身，计划开始。关管事着手安排洛都之事；长安由关正负责；凉州全听关鸠行事。甲一、甲二进展如何了？”

    关文辉禀道：“二人混入山林劫匪中，已取得那边信任，投身入庄，现已是一队之领。”

    “干得不错”，梧桐满意地称赞道：“这次东行，我只带四影卫。其余影卫留四人死守梧桐院，听从暮雪安排。另外十影卫交于你差遣。记住，若遇危难，可用暗道。”

    暮雪和关文辉都点头示意明白了。

    关文辉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家主不多带些影卫前去吗？”

    “不用”，梧桐洒脱地回道：“我身边有司南、千山，还有东海王护卫，谅也无人敢动我。四影卫足矣！倒是你们，身在洛都，只怕计划初期会吃些苦头。你要随机应变！关十九！”

    关十九抱拳领命：“属下在！”

    梧桐看着他年轻坚毅的面庞，嘱咐道：“目前洛都关字弟以你为长，你一定要护好这些兄弟，护好暮雪。不要和他们硬拼，走为上，明白吗？之后的洛都，可以舍弃！”

    关十九看了眼暮雪，大声回禀：“贼若伤我兄弟姐妹，除非属下先死！”

    “家主，洛西之兵如何辖制？”关文辉捋着胡子，思索着。

    “不用辖制！相反，我们要让他们动起来！”梧桐盯着跳动的烛火，冷笑着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是该动动了。我就怕杨氏太沉得住气。”

    “若欲让其曝露出来，必要拿住他的命门”，关文辉顺着梧桐思维往下说道：“若遇不能调禁、卫军解决的事情，就会动用私兵了。”

    “恩”，梧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今漠北王回洛，还带着镇国神石。杨氏既要除去我们，又要防着漠北王，必然会对我们采取一招制敌、快速狠绝的法子。兵法有约‘声东击西’。相信不久之后，凉秦二州也会传来消息。南北东西，防线太长。纵然杨氏再强大，也会曝其弱点。我们就是杨氏丧钟的第一个敲钟人。”

    众人皆抱拳：“属下一定不负众望！”

    千山的面庞因极度的兴奋而面带潮红，微微扭曲着。她背负了十五年的血海深仇，就要到了分明的那一刻。她的父母兄弟、亲嫂子侄……血仇只能用仇人的头颅来献祭。她已经等不及了，她要亲眼看着仇人被处以极刑。五马分尸、车裂、炮烙、刮刑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梧桐注意到千山的异常神色，唤了声：“千山？！”

    千山回神，看向梧桐。

    梧桐眼神发冷地看着她，缓了缓，问道：“李维，可还查到什么？”

    千山连忙回道：“属下翻阅了宣平年纪，发现李维之父曾在荆州做过两年刺史，因丁忧回陇西，途中染病身亡。因为在任时间太短，并无太多事迹记载。”

    “荆州？”关文辉看向梧桐，“莫非是楚王？”

    梧桐也皱起眉头：“楚王？唯一一个先帝的兄弟中，有募兵之权的封王？”

    “楚王一向非常低调，从不争什么”，关文辉也疑惑，“即使是那次事情，也没有向朝堂要汝南、关中的管制之权。不过，先帝曾改货船、艇舰为连舫，其中大半都交给了楚王。剩下的连舫，洛都留了十只，归洛都水军营。其子诸王各分得几只。”

    “呵呵”，梧桐听言，笑起来，“先帝真是好算计，留太子坐朝堂，发号施令；遣一子辖关中，扼淮水；还备一弟驻荆州，守住江汉湘。水路要隘尽皆掌握。可惜，汝南王被废，先帝的布局已破。楚王若不老实些，荆州难保……赵清渠现在哪里？夏口、襄阳……难道他在荆州？”

    关文辉捋着胡子，回答道：“赵清渠行踪不定。我们的人试着跟过几次，无一次成功。赵栋还偶有见过。不过听说，赵清渠还有个得力助手，叫做赵梁。只是吾等从未见过。”

    梧桐的手指轻敲起案面：“赵清渠，不好琢磨啊……”

    关文辉见梧桐有些纠结，劝道：“至少从目前看来，赵清渠已让出淮水。只要他不北上，与我们无碍。”

    梧桐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必要知赵清渠真实的想法，好过瞎琢磨成了精的老狐狸。

    让众人退去，梧桐单留千山在下。

    “千山，你的身手好过暮雪，更容易自保”，梧桐看着千山说道：“为什么我会留下暮雪，带走你呢？”

    千山神色有些动容，眼眶湿润起来：“属下明白。”

    梧桐长叹一声：“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就会去做傻事。哪怕是我自己，都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再送命，起码不是无意义的送命。我从来不问你们的来历，但我们都是以复仇为生的宿命。除了暮雪，我们每个人都有必死的理由。你明白吗？”

    千山哽咽地点头：“家主，以后我会告诉您我的身世，我的血仇。”

    梧桐面色一滞，目光坚定地说道：“杨胡之罪罄竹难书。到时，我们一起一笔笔地书写下来，传遍天下。”

    千山握紧腰间匕首，也坚定地点头赞同：“家主，还是属下留在洛都吧？让暮雪跟着您走。家主放心，属下一定不会擅自行动，听候家主吩咐。”

    梧桐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半晌没有开口。

    “还是暮雪留下吧。我安排了影卫，还有十九在，应会无事。”

    次日，东海王小王爷要回东海治地了。长公主府特遣陈侍仪带着奴众前来采购稀奇货物，给东海王送去，聊表心意。

    南北通货行里热闹非凡，所有珍贵稀奇的物件都被展示出来，供陈侍仪挑选。

    梧桐将暮雪唤到近前，交给她一个漆盒。

    暮雪打开看，里面是一个玉蝉，奇怪地看向梧桐：“小姐，这是？”

    梧桐笑着说道：“下面有夹层，你且打开看看。”

    暮雪小心翼翼地拿起玉蝉，摆在一边，手指在盒里摩挲着，果然是活动的。拿起上面一层，见下面有一个白玉牌。白玉牌一面雕刻着龙纹，下面有“司马”二字，背面刻有“姝”字。

    “这是……”暮雪惊呼出声。

    梧桐点点头：“这是司马皇族的玉牌。凭此牌，可在任何时候扣城门出入。放在你身边，以防不测！”

    陈侍仪挑选了好一会儿，装了满满的几大车仪礼，才带着奴众回府复命。

    走时，陈侍仪照例给了关文辉一个锦缎荷包。

    关文辉回到自己房间，倒出荷包里的东西，果然发现一个纸团，上有字：“赵欲乱漠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