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十年后的相遇
“只是现实罢了。” 看了眼时间，我轻叹了口气：“差不多到点了，上去吧。” 我随着左妮进入大厅，上楼敲响那张要敲的门。 “请进。”声音很有质感，悦耳动听，我不由得一阵心悸。 开门的那个女人很礼貌的起身迎接，我看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在尘封的梦中，在guntang的回忆里……这是很俗套的说辞，但的确有种陌生的熟悉感时时萦绕。 我确定不认识她，应该确定。 女人在跟左妮握过手后，将微卷齐肩的发丝顺到耳后，微笑的看向我，洁白的衬衣和干净的面孔给了我极大的冲击，她嘴唇很薄，抹了口红，眼神里透着倔强，像小说中走出的女强人形象。 很美。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稍有紊乱，而她在与我对视的时候，笑容也僵了……她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面容如常，礼貌的伸出手，我握住她冰凉素白的手，左妮轻挽着她走到桌前，把资料档案放下。 “你好，我叫左妮，李薇的男朋友应该跟你提到过了，他是我们海风的总策划，鹿生。” 鹿生……她无意识的呢喃一句。 “主持人，你呢？还没听你那同事介绍。” “井媛……”我面色复杂的提她回答了。 左妮惊疑不定地看向我，说：“你们认识？” “认识，好久前的朋友……”我极力压下心中的激动和恍惚，压下一肚子的话语，因为我们这次时隔十年的相遇太仓促了，我觉得我们应该相遇在一个黄昏或傍晚，坐在一桌好好的聊聊……这是我无数次幻想过的情境。 现在即使有再多的话，到口也说不出，她也一样。 ……太梦幻了，直到现在我还是处在大脑短暂缺氧的情况……我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平复。 井媛比我要镇定一些，她同样明白这次相遇中隔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苦涩，隔了多少无法跨越的陌生的鸿沟，在两条路上做了多少渐行渐远的抉择。我们甚至不了解对方的一切，宛如陌生人，只是比陌生人多了些不合时宜的回忆——我们像是被彼此放丢的风筝。 她说：“好久不见……”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看着疑惑、不解、惊奇的左妮，道：“这是我在来青岛前就认识的朋友，左姐，我们先谈工作吧，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左妮很快调整好状态，井媛同样，她无疑在这短时间里成长了好多，记得我们还是同学的时候，她并不爱学习，成绩比我还要弱点，因此常找我补习问题，现在却能当上主持人这个职业。 我把资料给她，道：“我们海风咖啡店是主打音乐和浪漫主题的咖啡店，会有很多来自青岛各界的艺人参与演出，还有摄影绘画的人现场表演，因此到没有太多台词……主要是对现场环节的把控，方案就在这里了，有什么不懂的及时找我沟通，我会帮你协调……” 告别井媛，左妮把车钥匙放在我面前，问道：“我捎带你回去吧？” “我想自己走走。” 左妮笑嘻嘻的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个井媛是谁啊？不会是你的初恋吧？反应这么大。” 我犹豫了会，答道：“不是，我就谈过一次恋爱，她是我在家乡就认识的人，整个初中四年，还有高中一年，都和她关系很好。” “初中四年？” “嗯，五四制，我原本也是六三制，后来转学到那里，初中的第一个同桌就是她。” 左妮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笑道：“那关系也不简单了，虽然你没有主动提起过，但听说你是经过一次家庭变故才来到青岛，并变得孤僻，她是你在那之前认识，想必承载了你不少的回应。” “知我者左姐，真被你说对了。”我知道她是个很敏感聪明的人，容易通过蛛丝马迹探讨出什么东西，因此也在感情里容易受伤害……那段不愿聊起的过去，已经被她了解了七七八八。 看我心思沉重，没什么说话欲望，左妮善解人意离去了，我独自一人坐在被太阳烧得火烫的石阶上好久，直到眼睛被灼的发烫，看世界的色彩都青青白白，才就此作罢，让自己回归能种利于工作的沉寂状态。 今天的一切都是梦幻的，我原以为这种梦幻会随着事业的进展而破散，但我还是太天真……我不清楚为什么从同一所大学里出来的同学包括新认识的同事都渐渐踏实下来，向着安家立命大步向前，而我却始终活在梦里一般……二十五岁的年龄，连五位数的存款都没有，房车一样不沾边，真她妈糟心！ …… 中午我正巧路过安平的公司，我特意等他半小时，看见他跟一个中年的男人和一个高挑的女人下来，脸上带着些凝重，见到我，跟身边两人打过招呼，就小跑过来了。 “今天谈工作路过，就来了，能喝酒吗？心里憋的慌，想喝点了。” “下午还有会议，喝不了。” 意料之中，我面色不善的回道：“这顿你请，远方来客，连酒都喝不尽兴，太没劲了。” “没问题。”面对我的玩笑话，安平很沉稳的处理了，这让我有些咂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没了这些玩笑心了，照往常，说什么也得喝这顿酒，就为了这顿饭钱的归属。 这也看出了我们从同一个起点步入社会的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 点了一盘土豆丝，一盘绿豆芽，还有一碟青椒炒rou，就着米饭下肚，熟悉的味道，却没有了那种熟悉的一起扒饭的乐趣——这种配置的午饭是我们打上三四天工才舍得吃一次的大餐，辣椒开胃，土豆丝和绿豆芽清脆，绊在米饭里能吃两大碗，吃完下午接着忙活。 我看了一眼安平，吃得平静，不知道有没有一样回忆。 他一样抬起头来，说：“我猜你心里憋是不因为开业的事吧？” “猜对了。”我疑惑道：“问什么你和左妮都能这么准的猜出我想的什么……就陶姐一直答不到点上。” 想到这，我忍不住一笑。 “因为你的心思太好猜了，我们跟你认识了六年，哪一次你会因为单纯的没钱和生活苦恼，不都是因为没钱为易瑶做些什么才烦吗？”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不还是没钱。” “有区别，你在明知故问。” 我佩服的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把椅子往回退了退，以达到一个舒服的坐姿，“我这也不是憋的慌，就是心里有些迷茫。今天遇到了一个关系十分要好的老同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所措明白吗？” 安平放下筷子，面色严肃的对我说：“马上就到开业了，工作正忙的时候你又牵扯什么感情问题？” “你这跟我较什么劲，关键这事情不就来了么，我要是能一心一意，还来找你喝酒做什么？” 安平被我烦躁的语气怔住，放轻语气说：“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 “话不要说的这么粗鲁，你也是快成为公司高管的人物了……我承认，关系是有点特别。”我看了眼安平，决定敞开心思谈谈。 “我们以前关系是很好，无话不谈，但是因为家庭原因，我们到了两个城市，然后一直过了十年才相见，准确是八九年，以至于这对我冲击有点大，打乱了我最近保持良好的节奏，其实不跟你说，过两天也就缓和了，但它就发生在刚刚。” 说完，我舒了一口气，继续道：“打住，你也别说什么感情鸡汤来劝我，说出来就好了，我现在心里就跟火箭似的，把所有累赘都丢在脑后，只想着事业，你看见没有，我冉冉升起的斗志。” 他苦笑不得的松了一口气，调侃道：“这事你该跟陶婉去倾诉，她绝对能纠缠到给你们的关系下一个定性。” 笑完，他又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就很好，但行动也一定要跟上，你年龄也不小了，我们一起出来的同学了就属你不务实，当然，是因为你经历一些我们不愿经历的变故，但你不应该更加努力追求吗？……一切悲痛的原因是因为没有能力改变，你再清楚不过。” “随着我这几天工作的繁重，和职位的调换，也接触了更多的人和事，也意识到曾经那些磨难其实都是很幼稚的，当你踏出现实的那一步，踏实的奋进的时候，一切都迎刃而解。鹿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不是对现实的妥协，只是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一些，也是为了身边人更轻松一些……知道你为什么时常痛苦不堪么？因为你再用着自己理想和信仰编制的滑翔翼，载着那些愿意相信你的人去翱翔，风一吹，就坠落了。” 我盯着他那双已经开始深邃的眼睛，脱离了曾经的稚嫩……我承认我又开始迷茫，因为他的这个比喻，不是在象征着我是罪魁祸首吗？如果是半个月前，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是沉重的现实才是罪魁祸首，可现在我没这份自信了…… 现实像一块光滑平整的液压板，不会厚此薄彼。 告别安平，我去卫生间抽了两根烟，放干心里的杂念，理智告诉我，不要管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认真做事业。也许我的人生迎来雨季，等到雨停，心中哪里沟壑哪里漫灌，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