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搁浅
夕阳将淹没于大海，落雁也在月色来临前狼狈，而脚下的鱼虾仓惶逃窜，终究被搁浅在海岸…… 而我的神情与落寞也在此刻搁浅…… 我的四周似乎都是水，能到膝盖之上，乱石与水此起彼伏，构造危险。 这对现在的我是个不小的麻烦，因为我只有一条腿一条胳膊，不确定哪一步会落空，掐住，也不敢确定脚下的礁石能不能通过拐杖承接我的重量。 我被搁浅了。 凭我自己很难走出去，只会在走出一段路后被潮汐推翻。 我先是错愕，冷静后在打车软件上联系出租车，可十分钟过去了也没个车影。 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 水上涨的很快，差不多能淹到大腿了。 我看了眼手机，还有仅存的17格电，但这破手机很不搁用，恐怕再放十来分钟就会关机。 我抓紧跟吴恙、Breeze微信里发去消息求救。 等了两三分钟。 吴恙回道：“跟房东喝酒呢，左妮也在，谈租房合同的事，你那要紧吗？” Breeze没消息，不知去哪鬼混了。 我就告诉吴恙不急再问问别人。 我翻着通讯录，发现这么丢人的事找谁都不太好，而且很多人常年不联系，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 还有9格电，再看一眼还剩8格，我欲哭无泪。 来不及在乎面子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两个定位发到消息列表中，除了吴恙和Breeze最靠前的两人那里，然后以极快的手速打上两个“救我”。 定位地图的消息还在转着圈，我怒骂了一句“杂牌手机”，没等我气消，手机一震，关机了。 这简直是公开挑衅我，我恼羞成怒的一把砸在脚下，那部陪伴我快四年的手机跟礁石来了一个亲密接吻后投入海洋的怀抱，而不久前它还在我手中热乎着呢！真一个渣男！ 可就在我做完这一刻的时候，我傻住了，然后疯了般像狗一样的趴在礁石上捞手机！ 我后悔了，真他妈后悔！ 我突然想到手机相册里还存了几十张易遥的照片，想的微信里还有她给我唱的几首歌，还有她留给我的最后一段音频！ 我作贱似的用那只能动的手在海水里贴着锋利的石头翻找。 海水传来的阻力好像在劝告着什么，但我不听，最后在两块礁石围成的罅隙里找到了碎屏的手机。 我倾倒一下手机进的水，但它没电关机了，我无法确定还能不能用……我也由此忧虑起来，除了那把吉他，这可能是她留在我身边最好的证明，也是我最无法割舍的寄托了。 收回手机，我看着无边的海和夜，心情糟透了。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是把消息分别传给了云鱼和欢欢。 也不知道定位发出去没有，否则一切空谈…… 吹过一阵海风，带走了我身体的余温……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虽然谈不上多冷，但海边的潮湿对人的侵害无孔不入，何况我只穿了一件短袖，脚下仅够我立足……半夜三更的说不准就滚海里去了。 算是煎熬，至少会得场病。 我等待中孤独，然后想着若来，会是谁，都来，或者都没来……这真是自作自受的一夜，干嘛凭着一时感性带伤来看海？ 果然沾点理想主义的人都是社会的罪徒和疯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我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却看见远处有亮光。 我注视着那道亮光，直到它有目的的靠近我，我才发现是一个用手机打着手电筒的女人，云鱼，还是宁欢欢？ 我喊了两声，然后竭力挥动着手臂，灯光照到我的身上……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鹿生，你在那吗？” 是云鱼！ “是我！”隔着一段海面我高呼道。 “你被困住了？” “好像……是这样。”我吞吞吐吐的说道，然后庆幸还好来的是云鱼，而不是宁欢欢，否则早被她嘲笑死了！ 云鱼已经把手机和包什么的放在地上，看样子是在准备救可怜的我了！ 我赶紧提醒道：“水涨上来了，不好走！你自己小心！” 云鱼答应了一声，我却犯了愁，因为凭她一个女人，很难担动我的身体。 “要不你把手机借我一下，我再叫个人？”我如是说道。 “很晚了，我也已经来了，如果不行在叫人吧。” 黑夜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没在反驳，我点点头，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云鱼走过来。 水渐渐漫过她的脚腕，然后是小腿，黑色的衣裙便这么浮在水面，跟着她的步伐在水中游动一般…… 映在水面的月亮被打碎了，然后我看清了她清冷的脸庞。 但此刻，我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原来女神也是会趟着水走路的。 水很深，跟我想象的一样，等云鱼来到我身边时水没到她的大腿……要知道她的身材不是一般的好，她还有跑步健身的习惯，腿长甚至不输一米八冒头的我。 而这时她也站到了礁石上……跟我四目相对。 我特尴尬的笑了笑，简直想把头埋到海里，最后干巴巴的开口道：“你来了哈！……” 一个二十五六的男人竟然把自己困在海滩上了，还指望着一个女人去救！？ 云鱼没什么表情的问道：“你是怎么被困到这的？” “先出去再说吧，不差这一会儿。” 她果然没再问，然后看着我沉默片刻，又向四周望了望。 她犹豫了一段时间，然后对我说：“你把手搭到我肩上，我扶你过去。” 我承认这是我想到过的结果，但当她说出口时还是有一瞬间的心悸。 她太优秀，不仅漂亮，还有钱，还跟座冰山似的，恐怕无论是肤浅的人，还是自诩正人君子，都会生出点不可亵玩的感觉……不夸张，至少都会生出那么一点的。 “好。”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我的右手边。 我捡起拐杖，然后用尽力气丢到岸边，做完这件事，就按她说的那样，把手搭在她肩上，之后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幽暗中。 她给了我一个支力，我跟着一起，通过她的搀扶一起迈进水中。 海水的冰凉和云鱼身上的温度同时出现在我的感观中…… 刚开始这段路是最难走的，无法用力的右腿在水中就是完全的拖累，还时时传给我剥离的痛感。 一个浪打过来，我险些站不稳，此时我几乎大部分力都依托在云鱼那。 她瘦弱的身子骨明显颤抖起来，甚至被我压得矮了几公分。 她这时说：“不用管我，你慢慢走，别急。” 我有些艰难的“嗯”了一声，感觉有些愧疚。 大半夜把人家叫出来给我收拾烂摊子，而且我和她一向是互相尊重的关系，但是她都没说什么，我也就默不作声了。 接下来蹒跚前行了三四分钟，走出这段较深的水区，水只没过膝盖了。 我转头看了眼云鱼，发丝沾汗贴在肌肤上，而我一样，即使下半身被水泡的多么凉，上半身也有火热的感觉，这一二十米的路程我俩几乎是贴着身走过，少不了磕碰。 又过了一会儿，我的脚终于离开了水面，这场闹剧也总算结束。 云鱼深呼了两口气，来压下气息的紊乱。 我四处看，但那只拐杖不知道躲哪去了，按理说也只会被水推上岸，但我就是没找到。 云鱼用手拧了把衣服上的水，然后对我说：“不用找了，我先带你回去换身干衣服，再去诊所换一下纱布。” 我满口答应下。 然后又被她搀回车里，一路无言。 换过衣服，诊所里，云鱼终于结束了忙里忙外，然后坐在我对面。 我再次尴尬的笑了下，道：“没想到是你来救我。” 云鱼点点头，然后说：“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被困在那呢？” 我心中一窘，干笑道：“这……你也会好奇啊……” “我也是个普通人，自然会好奇。” “但你以前不这样的，那次你的车被砸了，都懒得问我！” 云鱼把目光放到我身上，淡淡的说：“我只是觉得这种事不该发生在你身上。” “原来我在你那评价还挺高嘛！”我道，心里又暗暗补充一句，这事儿确实该发生在宁欢欢那，太折面了。 见我再次含糊其辞，她把目光放在窗外的夜景上，好像没有再追问的欲望。 她还是她，这一点是没变的，若是宁欢欢，非要纠结到底，逼我说出来才好。 我道：“最近海风的事，让我想了很多，正巧又跟一个老朋友交谈了一下，感触蛮大的……所以就跑到那看了会海，结果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 云鱼在听到我说的话后没什么反应，或许她只是难得的、不解的问这么一下，反而对答案不感兴趣。 我也不可能说这感悟跟她也有一点关系。 多冒昧啊。 云鱼看着来往的车辆，留给我一个侧脸，点点头后转身对我说道：“那你真是有耐心。” “还不是没事干，现在我们处境就是任人宰割了。” “很抱歉。” “不是都说了没事么，说生气肯定是有一点的，但仔细想想，换谁来拆也是拆，要是滨江那群人，我们恐怕更惨！” 云鱼点点头，过了会说：“你坐了一下午，是还没吃饭吗？” “嗯，坐到最后手机没电，水也涨起来，我才醒悟。”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现在几点了？” “快十点了。” 我一惊，然后匆忙道：“先不吃了，你知道哪有手机店吗？我手机进水了，要修，里面还有很多对我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怕时间长了那些图片和音频就调不出来。” “一般手机店都做不了数据恢复。” 稍微停了停，她对我说：“我认识一个会修这个的朋友，如果你相信我，明天我可以带去给你看看。” “那再好不过了！” 定下这件事后，我仍有些忧虑。 之后我去喝了一碗牛rou面，那老板马上要关门了，因此多给我加了一半的牛rou，看着在一旁坐着，冷冷的云鱼，我想这算是这个乌龙夜晚的一点点慰籍了。